而严洛老师被集体迫害的日常还在持续。
“听说,你们给不擅长当众说话的同学开小灶了?”
橘清平的理论指导课上,凇云笑问:“讲师都有谁啊?”
“舒彩带着北牧铃和恩熙,穆逸凡教铁血和殷其雷。我觉得不用担心,他们做得都挺好的。”橘清平给陪课的玄子枫使了一个眼色,又转过头道:“我倒不担心演讲,就是不知道自己能给大家上什么课。”
玄子枫会意,端着托盘,上前道:“凇云先生,茶给您沏好了。”
卧底鸡仔利落地给凇云上茶具,并顺手拉开了凇云放聚宝震灵丹的柜子,取了两瓶药出来。
“我看先生总喜欢在茶里加这种香料。”玄子枫把两个小药瓶摆好,显得体贴又乖巧。
凇云眼神一动,拿起了其中一瓶,在手上摇了摇,道:“这瓶应该是坏了吧,回去留给敬迟老师做研究好了。”
说罢他拿起另外一瓶,倒入了茶杯。
“上个学期已经开过急救护理课了,所以你擅长的部分确实有很多不能讲的了,除去霜叶山的机密灵药……对了,不知清平你有没有兴趣分享一下霜叶山母系氏族与其他地区的文化差异?这也是个值得一讲的点。”
凇云讲着讲着,发现这两个小家伙的表情都有点不对劲。
“……你们,做什么坏事了?”凇云喝了最后一口聚宝震灵丹,眼睛扫过这两个一看就没干好事的小子。
就在这时,凇云办公室的门被严洛“砰”的一声推开。
严洛丢下一句“愿赌服输”,拿走了凇云说“坏掉”的那一小瓶聚宝震灵丹。
看着严洛气急败坏的样子,凇云忍不住笑了,“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欺负严老师的?”
橘清平推了推他的单片眼镜,“凇云先生,我跟严老师的赌约是调制您用茶时惯用的‘香料’。方才鸡仔给您的那两瓶,不是从您柜子里拿的。”
“哦?这么说,我喝的那份是你调的?”凇云拿起药瓶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算你们几个厉害,得,我回去还得哄一哄。”
他还以为那瓶配方与平日略微有异的药,是玄子枫动的手脚。
错怪了学生、有点心虚的凇云先生,默默地喝了整整一壶玄子枫满上的茶水。
等上完所有的理论指导课,终于忙完的凇云从抽屉里翻出一块灵玉佩,开了传音。
“洛洛?还生气呢?把药给我吧,谢谢你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
灵玉佩传来了一道碰撞之声,没动静了。
“敢摔老师的传音了?”凇云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
不过,阎罗王作为老师,倒没有小肚鸡肠到跟学生互相伤害,该好好上课还是好好上课。
“……缩小阵法时,要注意不能省略阵法的骨干铭文。一旦省略了重要的字节,阵法只是失效倒是好事,冒出奇怪的未知功能、阵法失败反噬那就是没得救了。”
严洛在穆逸凡的脑袋上拍了一个降温功效的阵法,把吃完午饭加餐后昏昏欲睡的穆逸凡瞬间冰醒。
他继续讲解道:“通常,过圆心的直线上基本八个方位的铭文是最核心的、不能省略的部分。”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对着刘之柳点了点头。
于是,教室的窗外开始有一朵黑乎乎的小阴云蓄势待发。
刘之柳的赌约是用灵术攻击到严洛,哪怕一个衣角也算。这个条件看似对攻击力平庸的刘之柳极为不利,但是这风雨雷电下冰雹的天气现象,却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
“缩小阵法,绘画阵法的笔触也要变细,但一定要用自己的意念对灵力进行控制,如果是假借凡物外力,比如,用凡物的笔尖、针尖绘画,会导致阵法效用紊乱。”
严洛正好经过窗前之时。
一场雨夹雪冷不丁的顺着风,向教室内袭来
——信男愿拿咩咩弟弟的十斤肉,换取严洛湿一片衣角。玄子枫默默祈祷。
严洛镜片下的眼睛闪着寒光,有意无意地瞥了刘之柳一眼。
刘之柳下意识地吞咽,喉结窜了一下。
六个方形阵法瞬间出现在严洛身侧,直接把那朵想要兴风作浪的云彩给关了进去。
严洛抱着阵法组成的小方盒回到讲台,波澜不惊地继续讲课。
“不过,有些阵法可以借用灵具‘绘阵笔’进行描绘。同时,本人不才,做过一个叫作‘阵法印章’的灵具,也是借其他器具来绘制阵法。下一课,我们会讲解阵法印章的使用和制作原理。”
“叮”!
金玉之声传遍每个人的耳朵,是神木塾的下课铃。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刘之柳夜自修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下课。”
一次两次那是运气好,想一直赢下去?
笑话,堂堂阎罗王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一群小娃娃给耍着玩?
灵能是“通灵语”的北牧铃,本想利用她能读懂动物语言的优势和严洛赌狗。可人家阎罗王的灵能是“预言”。
而谁又能想到,动物们也有吹牛皮的恶习呢?
北牧铃听信了一个自以为状态极好的草包巨灵犬,在万灵潭输得一塌糊涂。
铁血跟严洛比拼谁能在桑拿房里待得更久,非常光荣地屡战屡晕。本来头就大的铁大头晕完之后头更大了。
另一方面,神木塾为了让这群弟子们少作妖、多学习,开始逐渐加重课业量。
但非常意外的是,并没有人抱怨过与日俱增的功课。
对此,在游戏课上,众人与丹朔北练听骰子、冰鉴术时,丹朔北是这样悄悄对穆逸凡提及的。
“你们忙着合伙对付严子懿,哪儿还有空跟其他老师不对付?”
在一旁听墙角的玄子枫若有所思。
此二人都是人精,又因个人指导课的关系更为亲厚些,总能让玄子枫挖到些意外之喜。
丹朔北嗤笑一声,道:“先别急着想法子折腾严子懿,先想想你自己下周要讲什么吧!别到了台上跟个木头似的杵着,你不嫌丢人我嫌。”
穆逸凡笑道:“那怕什么,下周你回去找个小美人陪你,我替你上游戏课呗。”
“行啊。”丹朔北挑了一下漂亮的眉,把手插进自己散开的衣襟。
——对吼,每周都得有一两个人去讲一堂大课。
想到这里,玄子枫顿时感觉有些发愁。
阿尔瑟和北牧铃能讲异域语言;沧澜在言术选修课上讲了骚话的使用方式;橘清平在通史杂谈课讲了霜叶山母系氏族的构成……
南泽恩熙可以讲銮钖匠造的灵武制造与暗器使用;舒彩已经跟烹饪课的老师筹备好,在万灵潭搞一场野外生存食物制作专题了。
玄子枫能讲什么课?
——花式听墙角的一百种方法?
玄子枫能做什么晨间演讲?
——一个暗探的自我修养?
反正,距离轮到玄子枫还有一段时间,而他也累到完全没有力气想这件事了。
每周火曜日、金曜日两次的战法大课,丹笑阳老师都可以用一个时辰,让全体学员在第二天休息日早上起床时全身酸爽,抖成筛糠,去上个厕所全靠“出郭相扶将”。
——他大爷的药灵泉都不管用。
以前的药灵泉像是个高级会所,现在像是相约沉塘的灵异现场。
温泉上漂浮着一具具“尸体”,吸收着泉水里的灵药灵力,碰一碰还能诈尸,获得一句“再往上点按,谢谢”。
玄子枫在水上漂着,头撞到了岸边。
“橘妈,求个推拿,收费的也行。”
“没力气,按完逸凡我的手已经废了。”橘清平十分没形象地趴在温泉边。
穆逸凡更没形象地叉着腿瘫在椅子上,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橘清平的背上。
“逸凡,穴位有点偏,往右上方一点,多谢。”
“遵命。”
一瓢水泼在玄子枫脸上,玄子枫及时用了灵力护体,这才没有呛水。
“六六哥,你泼我水是要祝福我长命百岁吗?”
刘之柳也有些拿不住水瓢了,任由水瓢飘在药灵泉的水面上,“鸡仔,我们一组,互相按吧。”
“好主意。”
两个人浸了水的身体有点沉重,差点没爬出温泉。
“宫宫呢?”被刘之柳按着后背玄子枫,扫视了一圈药灵泉,并没有发现宫飞絮的身影。
“估计又去銮钖匠造那里训练了吧?”刘之柳手上没劲,只得微微倾身用体重压下去,“他要挑战严洛在机关阵里的记录。”
“这个,说实话有点难啊,连一点取巧的机会都没有。”玄子枫皱着眉头道:“还真的只能靠时间磨出来。”
——宫宫,是能干大事的人。玄子枫默默想着。
玄子枫回头看向大家,问:“待会儿,去搬他?”
众人纷纷以肌肉酸痛的吭叽声作答。
明月高悬,少年的汗水浸透了春衫。
“宫飞絮,快要宵禁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南泽恩熙给宫飞絮丢过去一条毛巾。
然而宫飞絮已经没力气去接了。
毛巾蒙住了宫飞絮的头,他微微起身,雁翎刀竖在身前,泛着寒芒。
“不行。去药灵泉,我就没力气起来了,再来最后一次。”
南泽恩熙不知该作何表情,无奈道:“这都几个‘最后一次’了?得,我跟你讲,这回真是最后一次了,练完就……”
“咚”!
还没等南泽恩熙说完,宫飞絮就直挺挺地以头抢地、大臀朝天、梦会周公去了。
南泽恩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冲着门外喊道:“收尸的来了吗?”
玄子枫他们几个稀稀拉拉地拖着长音,参差不齐地应了一声。
“来了”。
☆、推翻暴君阎罗王
想来想去,郁十六还是换了蓝脸面具。脸谱的蓝底缀以红白与黑,一线黄色自前额划过鼻梁直指鼻尖。
冬已去,春拂袖,夏声渐。
神木塾下半学期的最后一个教学周即将结束,与严洛的赌约将在今日兑现。
虽然并不是月曜日,但大家还是相约换上了春夏的玉绿色圆领袍制服,为的是在这个时刻能拧成一股绳。
还是那个两尺宽、三尺高的大型流音箱,被放在操场上。郁十六一跃,又一次跳了上去。
玄子枫看着这一切,总觉得有些恍惚,其他人好像也差不多。
一切都与大家对严洛宣战的那天,如此的相似,又如此的不同。
郁十六特地回头望了一眼众人。
一时间,玄子枫读懂了郁十六面具下透出的眼里藏了什么。
他也一样,在猛然间觉得这群人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少年的成长是翻天覆地的巨变。哪怕是朝夕相处,对彼此的一切习以为常,也很难忽视那不知不觉间的焕然一新。
“宫宫还没破严洛的记录吗?”郁十六没在人群里看到那道长高了很多、头发也长了的身影。
南泽恩熙摇了摇头,“就差一秒。”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宫宫尽力了。玄子枫微微蹙眉。
严洛十六岁时留下的记录并不是最快的,但也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成绩,即便是銮钖匠造的嫡系子弟,也不是人人都能轻松达成。
这其中宫飞絮付出了多少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那机关阵不同于入学时的魔方,杀伤力极强。才半年的时间,宫飞絮的雁翎刀生生练废了好几把。他身上也是大伤小伤不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日子都是练到晕过去、被其他同学背回来的。
严洛预言的灵能特性可以辅助判断,而宫飞絮却只有手中的一把雁翎刀。
——能跟阎罗王那变态只差一秒,已经很厉害了。玄子枫自认他是做不到这个水平的。
舒彩道:“我们都尽最大努力了,无论这次宫宫破没破严老师的记录,他都算凯旋。”
一直以来对灵玉佩十分执着的舒彩,此时看起来却显得很平静。
她笑着仰头看了一眼郁十六,似乎是给郁十六一些鼓励。又转头看了看大家,道:“我欣然接受一切的结果,不管这个赌约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不后悔,并且为大家感到骄傲。”
“别这么说,不吉利。”羊翟小声嘟囔。
抬手给了羊翟后背一掌,舒彩道:“这跟吉利不吉利没关系。跟我们大家的努力和智慧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听了这话,玄子枫笑道:“你确定不是某些人的努力和某些人的投机取巧吗?”
努力的不只是宫飞絮一个。
药灵泉的桑拿房里,围观昏厥的铁血被人拖出来,已经成为了一种日常。刘之柳没事儿就盯着天上的云彩,研究云的形态。北牧铃和牙牙几乎是住在万灵潭里,天天找各路灵兽唠闲嗑。
最终,被桑拿房熬晕的人变成了严洛;混在春雨中的一朵小云彩,沾湿了严洛指尖;赛前被北牧铃一通忽悠的巨灵犬,打破了严洛向来准确的直觉。
勉强算得上是努力的,也有玄子枫一个。
他日日围灶台间,忙于做菜。
——就做菜吧,有时候容易上瘾。
卧底鸡仔一边做菜,一边想着什么能把凇云给做了。
还记得,神木塾的阶段必修课刚刚换成了烹饪和礼仪时。宫飞絮还贼兮兮地搬出来“君子远庖厨”来搪塞。
但他忘了,定课表的可是凇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