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舅是什么鬼?!
金·国舅·胖胖气出哭腔:“哼!”
金不眠看胖胖哭得鼻涕都要掉下来,顺手就从瓷垆手上摸出一大块纸,拽下来按在小孩儿脸上给他擤鼻涕。
瓷垆:“……”
胖胖抓下鼻涕纸,咚一声扔在他二人脚下,带着崽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金不眠朝戏楼方向看了两眼,瓷垆:“不必担心,南沛会派人过去。”
金不眠点了点头,隐晦地抱了抱拳:“方才多有冒犯。”
皇帝敢用斯人这个幌子换圣物,金不眠料定他不会因为亲两下就动怒,相比之下,把智商莫名其妙上涨的小胖安抚住才是要事。
不出所料(?),瓷垆果然非常慷慨地一挥手:“无妨,既然封了你做身边人,以后亲昵些是可以的。”
如果能再积极一点就更好了。
金不眠没再积极,只是抬手一邀,走在他旁边:“草民……臣……我看陛下今日兴致不错,且让崽子们自己玩去,我带陛下逛逛?”
瓷垆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看看,他就是想和我二人世界!
瓷垆负在身后的手里冒出一截软软的纸巾,尾巴一样欢快地摇来摇去,面上却十分勉为其难:“依你。”
金不眠自然是有话想说。
“宫里葡萄树下那个木张,陛下觉得如何?”
瓷垆一本正经地看着远处的花灯,一副十分感兴趣,只把三分精力放在金不眠身上的样子:“不清楚那是个什么物。”
金不眠:“……不觉得眼熟?”
瓷垆头上灯泡一亮:“知道了,朕从前在裱画师傅手里见过!”
金不眠对着他隐隐求表扬的脸无语半晌,想去拉他背在身后的手,弄点纸巾出来。
瓷垆身上一紧,接着动作利落无比地将摸来的手反着一扣,稳稳握在自己掌中。
金不眠正是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时候,身体从上到下充满了韧劲,勃勃生机简直要从头发丝里溢出来,叫人一碰上就觉得精神一振。
至少瓷垆是这么想的,某个瞬间,他甚至很想像从前父皇吸猫那样对着金不眠吸上一口。
金不眠莫名其妙的眼神及时制止了他。
瓷垆:在变态的边缘疯狂试探。
金不眠在他掌心扣了点纸边边出来,想要挣脱,却被瓷垆顺势顺着指缝插了进去,牢牢扣住。
瓷垆:“你今天很主动。”
金不眠:“……我觉得你误会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瓷垆:“不可能,我从不犯错。”
金不眠诚恳地说道:“我有正事,真的。”
瓷垆一脸我很懂:“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唯一的正事就是我?呵,套路我见得多了,你觉得用这点甜言蜜语就能打动我?”
金不眠:“……”
金不眠:“我也觉得不能,那请陛下松松手?”
瓷垆放开了手,但满脸都写着:你这小妖精又要欲擒故纵。
金不眠心好累,甩了甩手里的纸巾:“我斗胆一问,陛下为何认为,金子就比它更体面,更拿得出手?”
话音未落,旁边一大伙人笑笑闹闹地走过来,瓷垆非常自如地走在金不眠外侧,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另外一只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皇帝没必要过分重视这点无关紧要的脸面,就是让老百姓笑一笑,又能如何?”
瓷垆穿着常服,俊俏得不得了,一张脸轮廓分明,垂头含笑时更是迷人。
这个高大的男人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些:“我不是好面子的人,从前在戍边,条件艰苦,每天命悬一线,臭个十几天不洗澡都是常事,可什么人干什么事,我既然接了皇帝这个担子,自然就要端这个架子。三王叛乱不过就在五年前,眼下,朝廷之内,暗潮汹涌;国门之外,强敌窥伺。我是大荆第一人,我不能弱,也不敢弱。”
他笑了笑,深黑的眼睛中光华流转:“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金不眠微微仰头和他对视,在这双幽深的眼里读出了更多东西——
想说,可是又能同谁说?
他身前无人,身后的下属,臣民,又各个当他是顶梁柱。
有些话不是说不出,
只是说出来,自己也觉得累,所幸闭上嘴,笑一笑,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金不眠仿佛被这双眼蛊惑了,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瓷垆侧头,大狗一样在他掌心轻轻一蹭。
“砰——”
巨大的烟花炸开在头顶,身边的人们欢呼笑闹,呼朋唤友地指着天上烟花,只有金不眠自己知道,在这一刻,怦然绽放的,不只是天上那朵花。
瓷垆:哈!朕就说!谁能逃脱朕的美色!
金不眠一晃神,大感窘迫,但到底是妙都你金哥,窘迫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立马风流荡漾地一笑,登徒子一般在皇帝陛下脸上摸了一把,调笑道:“猜错了吧,我才不劝那些没用的!我是想说,陛下手里这些纸,只怕不想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瓷垆收了收心神,见眼前人不经意地抬了抬腿,便知他是走累了,朝着前面的揽月楼一指,示意去坐坐:“你那木张上的东西就是用这纸捣碎了做的糊糊?”
金不眠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从前也在妙都城做过些倒卖纸张的生意,从河间地运出纸料,拿到京城来卖很能赚上一笔。但这些纸大多有些发黄,也太脆,有时候风一吹就折了,实在不是很实用,而河间地的纸已经是全国上下最好的了。”
瓷垆已然品出了些许味道,稍加思索,摇头:“不,我手里这种纸太软,也太过吸水,不能写字。”
金不眠:“话虽没错,但陛下不觉得这纸太白了么?是什么工序让它的颜色看起来这么干净?再者,这些纸接触了水以后竟然不断,反而变得更有韧性,并不像是……并不像是……”
他组织了几次措辞,总觉得词不达意,还是瓷垆接过了话头:“不像是我们这个国家,也不像是我们这些人能做出的东西。”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金不眠点头道:“而且出现的时机也非常古怪,我一直在想,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一定范围极广,要关系到每一个人;而比探索它为什么出现更重要的,是它会不会消失,何时会消失,我们又能利用它做点什么。”
这些事,瓷垆也早就有些想法,经他理顺,更觉清晰:“半年前……对了,半年前那日,正是辽国那个小皇帝的登基大典!除此之外,应该再没有什么……放肆!”
瓷垆一手护住金不眠,一边不动声色地摆开架势,就在刚刚,这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横冲直撞地快速走来,险些就要撞上他二人!
两个男人对面站着,瓷垆的黑衣隐带金线,光华内敛;对面那人则一身朴素,衣裳似乎是麻布,却也被穿出不凡的气势。
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却各自察觉到了对方带着敌意的气场,那种天生不对头的直觉,几乎瞬间就攻占了他们的思绪。
崩坏小剧场:
如果瓷垆和金不眠身份调换。
瓷·无业游民·垆坐在路边:“亲,看一眼哦亲,纸中贵族心相印!纯天然,无添加,沾水就能当湿巾,柔软到可以给宝宝擦屁屁呦!”
金·霸气帝王·不眠路过,随手就是一锭金,当啷一声落入瓷垆钱盒。
瓷垆立马站起,激动道:“我不卖身!你贪图我的美色……”
金不眠冷笑,抬手一挥:“城管!拖走!”
瓷垆:“……”
☆、”全体警戒!老大疯了!“
暗处的南沛立马肃了脸色,几名暗卫看着他的手势,不动声色地将瓷垆三人围了起来。形势若有不对,他们立刻就会采取行动。
总之不能叫瓷垆亲自出手,一国之主抛头露面算怎么回事?
一只手突然拍向瓷垆肩头。
瓷垆周身散发出的威压之感立刻就散了,手的主人从他身后走出来,满脸带笑,却无一丝谄媚之态,只让人觉得可亲:“这位小哥瞧着眼生,瞳色略浅,难道是大辽来的客人?”
此话一出,周围带着看热闹心态的人群纷纷皱起了眉头,荆辽两国面上交好,内地里怎么回事两国从上到下都一清二楚,荆国人对辽有着天生的敌意。
对面那人所幸把兜帽全都摘下来,叫人看个清楚——深黑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眸,鼻梁高挺,唇线锋利,乃是标准的辽国人长相。
这位辽国小哥站在大荆京都的地盘上,盯着周围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目光,坦坦荡荡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荆国礼节:“夏夏。”
金不眠颔首,用同样的礼仪回他:“金不眠。”
夏夏的注意力本来都在瓷垆身上,这会儿看着金不眠,竟不由自主地也对他笑了笑:“你真可爱,我喜欢你,要不要和我回辽国去?”
暗处的南沛:“全体警戒!老大要发疯了!”
金不眠:“大辽人一向这么热情,谢谢你,但恐怕不行。”
夏夏哼了一声:“我知道。你身后那人眼睛都要喷火了。”
金不眠双眼不着痕迹地在夏夏衣领下隐隐露出的花纹上一扫。
夏夏:“看什么?发现我长得比他好?你和我回去,我就用宝石给你盖房子!”
瓷垆脚下铺地的大青石却哗啦一下碎了。
瓷垆微笑:“没事,你们谈。”
金不眠:“……”
夏夏分毫不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本已不抱希望还能找到那两个人,但眼前这两只,给他的感觉真的很熟悉!
夏夏眼珠一转:“你拒绝了我,我很伤心。”
金不眠:“阁下的意思是?”
夏夏:“你请我喝酒!”
金不眠:“今日恐怕不行,我与人有约,总不好半路把人家扔下。”
开玩笑,把自家荆国的皇帝扔在大街上,跟辽国小哥去喝酒,只怕明天胖胖国舅就会变成胖胖肉饼!
夏夏双眼盯住瓷垆,一声冷哼:“躲在情人身后,算什么男人!在我们大辽,这样的人,连做奴都不配!”
人群激愤,立马就有人要冲上来,却被暗卫拦住。
瓷垆反而平静下来了——
‘这个娘唧唧的辽国东西,好像在试图激怒朕。’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不眠以为身后的人要炸了,情急之下,一手背在后面,手指律动,就好像在敲击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样,瓷垆看他动作,眉梢轻轻一扬。
‘对面这小子,身上有辽国王室的刺青。’
说起来,辽国王室也算是可怜,连着好几代生出来的都是女儿,只能从旁支过继,到了现在,连旁支也没有男丁,现存王室中只有现任辽帝一个男人。
如果金不眠没有眼花,那对面这个“夏夏”,应该就是辽帝夏幺。
等等!
金不眠:‘我的手刚才做了什么?!’
瓷垆:‘我为什么能看懂?!’
两人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快速分开:内部问题回去再说,先把眼前这个解决了!
瓷垆突然叹了口气:“可怜在今日,竟然还有人在辽国做奴仆。在我们大荆,所有子民都是自由的,他们只为自己而活。”
人群中有对瓷垆做法不满的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对辽嗤之以鼻。
瓷垆:“再者,站在情人身后又如何?在荆,很多女人也能独当一面,在某些方面,她们甚至比男人要强的多!”
周围的女人们立刻声援:“就是就是!野蛮人懂得什么叫尊重?嗤,我看你们就是来我们大荆挑事!”
“对!辽人没一个好东西,打!”
也不见瓷垆如何高声,他一开口,激愤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诸位,且慢!”
他对着夏夏一扬下巴:“既然这位小兄弟开了口,朕……真就不能让他失望!既然来了我们大荆,我们做东道主的自然该好、好、招、待!”
夏夏回以冷笑:“怎么,要打?在你的地盘上,你们一起上,打死我怎么办?”
瓷垆负手:“地方我选,方式你定!”
夏夏:“好!如何保证公平?”
瓷垆用了几分真气,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我大荆还不屑在这种小事上欺辱于你!胜便胜,败便败,荆人不像辽人,说话从不抵赖!”
人群轰然应和,都觉爽气,夏夏脸色涨红:“地方!”
瓷垆挥袖:“上揽月楼!今日临江坊所有食客一应开销,我来承担,便请诸位做个见证!”
揽月楼是座五层小楼,就在宽阔的零江旁,零江旁的临江坊与音容长街一样,灯火纷彩,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能在这里找到无穷趣味。
揽月楼之所以能在众多酒楼中拔得头筹,正是因为它奇妙的形状——五层楼并不是方方正正地摞在一起,而是错开角度盘旋而上,到得第五层,远远看去就如凌空在水面上一般,五层是个完全开放式的平台,八根漆红柱稳稳托住金顶,轻薄的红纱红绸虚虚挂在其下,店家还在江面上放置了星星点点的莲花灯。
这一夜,妙都成了真正的不夜城,后世将此日之事唤作“双王会”,演绎出了无尽故事。
远处不提,且说当下。
瓷垆夏幺在五层对面坐定,金不眠居中坐下,唤来揽月楼的老板低声嘱咐了一番,很快,楼下围观者便三三两两地聚了起来,手里有些余钱的,都纷纷坐上了店家提供的小舟画舫,水上陆上,瞬间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