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垆:“辽主主仆二人远道而来,应该不是为了找朕玩这几局吧?有什么目的也不必再绕,一次说个清楚吧。”
夏幺侧头:“你怎知只我二人?说不定我还带了什么绘图的高手,要将你这江山详详细细地画成一张图,留待将来作战用!”
瓷垆一笑摇头。
南沛真要强撑一口气,和武跑个平局总是做得到的。早在出发之前他就让其他禁卫去摸了夏幺的底细,路上不知用什么方式确认了一下——
这次辽国确实只来了夏幺和武两个。
夏幺一手在太阳穴上点了点,目光扫过侧后方的金不眠:“饭……不眠呢,你怎么说,这局是你张的,你也觉得之后不必再比?”
金不眠在下巴上摸了一把:“玩么,就图个开心,不如就按平局算。”
夏幺一听这话,立刻点头:“我返辽之日,会将一千个奴隶送到荆朝国门之下。”
瓷垆:“你们辽国有没有养不活的弃儿?”
夏幺不高兴了:“寡人送来的自然都是青壮!”
金不眠:“辽主不必动怒,我猜陛下的意思是想让这些孩子……”
夏幺挥手打断:“辽国没有弃儿。”
他看着金不眠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在大辽,不论是贵族是平民还是奴隶,只要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就必须认真地抚养他长大,弃养的父母会被问刑。”
这一点,连荆国都没有做到,金不眠心神一震,想起夏幺幼年作为质子的身世,神色郑重了些。
瓷垆心道要完,这一条提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讨老婆开心的,谁想到对方更胜一筹!
瓷垆快速说道:“关于异变你有什么问题?朕现在就可以回答。”
夏幺转过脸:“任何问题?”
瓷垆:“只要朕知道。”
夏幺坐下,一手支颐,身体前倾,满面好奇之色:“你的圣物是什么?”
瓷垆,金不眠:“……”
都知道这考验要来,谁想到竟然这么快!
还特么是来自敌国皇帝的考验!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又飞快转开,金不眠咳道:“其实我的比较有趣。”
夏幺:“哦?”
金不眠手一抖,从小拇指上唰啦挂下一条长拖拖的,布巾一样的东西,在夜风中缓缓飞舞。
夏幺:“这是……白绫?”
金不眠:“厕纸。”
夏幺:“骗人的吧!是不是你偷偷准备好的?”
金不眠走到栏杆旁边挥手一扔,夏幺跟在他身边看,瓷垆不紧不慢地走到金不眠身后,脸看向栏杆之外,手却摸进了自家小斯人的袖子。
金不眠反手一扣,几大锭金子便滑进了瓷垆的袖袋。
瓷垆……瓷垆的手依然放在他手上。
金不眠又送了几块金子。
广袖之下,瓷垆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细细摩挲。
任是小金哥见过流氓无数,也被这神来之笔给镇住了。
夏幺对着栏杆之外拍巴掌:“真的消失了!很神奇,看起来好软!哎?你脸红什么?”
金不眠:“热吧,天太热了哈哈哈。”
瓷垆微笑。
夏幺:“所以呢?点……荆国皇帝,你的幻物是什么?”
瓷垆临要松手时还在他掌心勾了一下,面上八风不动,抬起袖子,金子便不要钱一样地撒向空中。
人群欢呼起来,却发现那些金快要落到手上的时候,变成了一阵金色的光点,闪烁着细微的光芒,随着夜风消散。
夏幺:“喔,屁用没有,就是好看。怪不得你不爱说。”
瓷垆:“还有什么问题?”
夏幺心道,奇怪,点点的心情怎么一下子就变好了?真是莫名其妙,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夏幺:“你们有没有试过仿造这些东西?有没有成功?比如那个不眠说的那个什么扁平板子,一个板能装那么多字,这简直近乎巫术了!”
瓷垆一手抓住金不眠的手,就势握在掌心,飞快地抽出一大坨纸,也看不清到底是从谁手中拽出来的:“最初三个月,很多人对幻物进行了拆解,一些可以仿造,比如琉璃;一些不能,比如那块板。拆完之后根本无法还原,因此无法仿造。”
夏幺提了问题,听见答案的时候却没有一点讶异之色。
“第三个问题,异变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清楚么?”
金不眠感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瓷垆:“怎么,辽主要指点一二?”
夏幺大笑起来,盘膝坐下,在桌面上咚咚叩了两声:“荆国皇帝,先陪寡人把游戏玩完。”
作者有话要说: 附:
当当当当~欢迎来到鹿王府苗苗班第一届诗词大会的现场!
——夏夏同学的诗来自王维的《山中送别》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点点同学的诗来自杜甫的《八阵图》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饭饭同学原创作品:
今天风好大,刮来皇帝俩。一个不聪明,一个还更傻!
☆、”陛下他好可口“
阳光穿过纱帘,影影绰绰地笼罩在男人俊逸的侧脸上。
光线扫过他平日过分凌厉的眉目,平白给他添加了一点属于大男孩的青涩味道,看起来非常可口。
——可口?!
坐在床沿的金不眠被自己的思路吓了一个跌。
“谁。”
男人被响动吵醒了,不悦地轩起眉:“出去。”
哇嘞,这种将醒未醒略微沙哑的起床音,有点性感。
——性感?!
金不眠不可置信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彻底醒了,在满溢的阳光中睁开眼睛,他的瞳色是标准大荆皇室的深棕色,平日里深不见底,此刻却流光溢彩。
金不眠:“……我这就走,这就走。”
再不走我怕我就要克制不住动手动脚了。
瓷垆……瓷垆其实有点近视。
尤其是趴着睡了一晚上之后,别说是生出什么旖旎心思,要不是金不眠出声他连眼前的人是谁都看不太清。
但皇帝就是皇帝,皇帝很会转移话题:“朕是怎么回来的?辽国那崽子皇帝安排在何处了?”
金不眠停下脚步:“喔可算想起来了,头痛不痛啊皇帝陛下?”
瓷垆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脑壳。
金不眠:“不是我说,陛下,你好歹是个皇帝,在外面总要注意点形象的不是吗?”
瓷垆:“‘好歹’是什么意思,你解释清楚。”
金不眠一把按住他翘起的呆毛:“少给我装凶!昨天晚上答应过什么你忘了?!”
昨天晚上……
头痛欲裂中,瓷垆脑中闪电般劈过一句话:“我瓷垆!就算今天就开战!战死!也绝不和你夏幺拼一口酒!”
“嘿嘿,干!”
瓷垆:“……”
瓷·武襄大帝·垆,木着脸倒回了被子堆里。
金不眠四爪起飞将人刨出来:“你说要让胖胖做啥你忘了?!”
‘眠眠啊,就让朕再喝一口,一口好吧!朕给金胖胖走后门让他做状元好不好?’
瓷垆把脸埋住,闷声道:“我说让他当国舅爷。”
金不眠抓住他的衣领吭哧吭哧往外拉:“状元郎!”
“国舅爷。”
“状元……呜啊!”金不眠正刨人刨得起劲,冷不防瓷垆突然起身,他一下子仰倒过去,被皇帝陛下眼疾手快一把扑住,两人瞬间上下易位。
四目相对。
照理说此时此刻应该有个绵绵的吻,然而……
金不眠:“大早上精力就这么旺盛你认真的吗!快把……从我肚子上移开!”
瓷垆:“说的就跟你的没戳着我一样!”
尴尬的气氛在大殿里弥漫开了。
瓷垆:“咳,我是说,你看这姿势刚刚好,我们是不是顺势就那个什么一下,是吧。”
金不眠:“相互解决一下?”
瓷垆把亲吻两个字死死咽回肚子里。
金不眠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后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的样子。
瓷垆:“行。”
金不眠:“……不是,陛下,我就随便说说……啊啊啊有人敲门啊陛下!”
瓷垆此刻所有血液一半在脑子上,一半在□□三寸,耳朵已经有生命一般屏蔽了一切主人不想听的声音:“是你先提的,现在又反悔?知道欺君是什么下场吗?”
金不眠:“我认真的,你听外面是不是福福小公公的声音?”
瓷垆面无表情:“福福是谁,我不认识。”
金不眠:“……放开我的裤带啊啊啊……南统领好像也来了!我劝你端庄!”
门外的南沛:“……”
南沛一路从鹿王府冲过来,满头满脸都是汗,一颗心急得快从腔子里蹦出来,战场上生生死死地走了几遭他都没哭出来,这一路跑来却觉得眼眶湿了好几回。
跑到皇帝门外,硬生生被金不眠这一嗓子把眼泪给喊回去了。
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鹿王府里住的是我亲生崽。
“陛下。”南沛阴恻恻说道:“端庄点,起来找孩子了。”
瓷垆同样运上了内力把话送出去:“门太厚了朕听不……等等,找孩子?”
南沛:“国舅丢了啊!!”
金不眠怔愣片刻,突破极限一般大力掀开了身上的人形被子跳起来跑去开门:“怎么回事,昨天不是派人好好跟着看戏去了?难道之后没回王府?”
南沛面色严肃:“回了。送陛下回宫之后我特意回府确认过,孩子们一个不少,都好好地睡了。问题出在今天早上,下人送水去洗漱的时候发现胖胖不见了!”
金不眠:“只缺了他一个。”
南沛点头。
金不眠:“其他的孩子问过了没有?照理说他不会……”
瓷垆穿好衣服,还是那个端庄的皇帝,他沉稳地走出来按住金不眠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把他歪扭的衣领调整的一丝不苟:“先别急。”
金不眠根本注意不到他在做什么,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虽然语调还没什么变化,瞳孔却都快急得散了,拳头背在身后攥得死紧:“是我的错,不该让他们在外面住,我……”
“好了。”瓷垆不容分说将人按进怀里,金不眠由他按着,只觉得脑门突突跳,抵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吸气。
瓷垆看先南沛:“府中都找过了?”
南沛狠狠点头:“是属下无能。”
瓷垆摇头:“周边的坊市呢?”
南沛:“连带着这孩子从前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都说没看见。找了一上午没一点消息,臣不敢耽搁,这才过来。”
南沛的自责几乎写了满脸,瓷垆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根本腾不出手:“你去安排一下,朕现在就过去。”
怀中人在自己腰侧按了按。
瓷垆低头,看见金不眠脸色煞白,神色却已经缓了过来。皇帝陛下很想亲亲他,抱抱他,无比郑重地告诉他朕一定把人给你找回来,可是金不眠在这一刻坚定的神色又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这件事,不该将他排除在外。
‘你没事了?’
金不眠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神色,瓷垆才放开了他。
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来通传的福福小公公被强行噎了一口狗粮,悄无声息地退了。
金不眠:“辽帝在质子府?”
南沛垂头应道:“是。昨日陛下暗示,我便将他……”
金不眠打断道:“知道了。”
瓷垆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又干夏幺什么事?”
金不眠:“质子府和鹿王府仅有一墙之隔,南统领已将能找过的地方都找了,只剩下一处,一定就是质子府。辽帝昨天也没少喝,此刻未必就醒,若我们现在带人进去只怕不妥。”
瓷垆捡着“我们”这个词品了品,觉得甜。
南沛一副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的挣扎表情:“我确实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但……这些年质子府没人打理,已是荒园,围墙又高大,他一个小孩子如何进得去?再说三更半夜的,胖胖又怎么会……”
金不眠的头从听说胖胖丢了那一刻开始就不停地跳着痛,此刻眼前一花,一些碎片般的景象在眼前划过——
水桶,马匹,飞扬的花瓣,深蓝的眼眸。
“鹿王府的马厩是否还在围墙之下?”
南沛皱眉点头。
金不眠:“我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
昨夜午时。
“怎么……不……”
“再等等……特殊……”
“要关闭了……”
一只肉嘟嘟白嫩嫩的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啪叽一下用正面糊在了床上。
“已经给了……很多……东西。”
“错误的……会消失……”
白嫩崽伸爪挠了挠下巴,用枕头捂住耳朵,只露出个屁屁在外面撅着。
“不能等了……”
“好烦啊!”崽恨恨地蹬了几下腿,克服着困意挣扎着张开了眼睛:“这么晚了不睡觉,谁在外面说话?”
他压着声音问,外面却没人回答,声音隐隐约约,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怕惊醒了身边睡着的弟弟妹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蹭下来,裹上小小的外衣,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