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古代架空]——BY:渥丹/脉脉

作者:渥丹/脉脉  录入:04-17

  萧曜自是不会反驳后半段,只是去问程勉:“你母亲生的时候,有没有做梦?”
  “闻所未闻。”
  他对家事从来是讳莫如深,来连州这几年,几乎是绝口不提。萧曜问完也觉得失言,还没来记得岔开,程勉很奇怪似的看了他一眼,慢慢说:“京城春季多雨,十五本来就是满月,不是常情么?”
  他素来不信神鬼之说,萧曜也习惯了,一想,笑着点头:“是常情。再说,即便是做梦,也未必都做得准。要是梦都能成真,倒好了。”
  冯童忙说:“父母总是希望儿女健康聪慧,无病无灾,这无论是天家贵胄,还是寻常人家,都是一般心意。”
  程勉点头轻轻一笑,以示赞同。
  平安生产的喜讯始终没有传来。天一亮,冯童便自请要去费诩家中问一问进展,萧曜一夜未睡,却没有丝毫倦意,听到冯童这么说,立刻将他打发出门,等人再回来,已经到了中午——
  元双生下了一个男孩。
  可是这个连州寒冬降生的孩子,在来临人世的次日,便悄无声息地夭折了。
  自孩子夭折,萧曜和亲近的人都绝口不提此事,萧曜找了许多公事打发时间,又刻意避开费诩,闲时也不见人,连程勉那里都不去了。
  除夕前一日,因循去年的惯例,萧曜亲自在刺史府值守。这时节公府没有紧急的公务,除了少数当值的官吏,其余人都回去准备除夕和新年,时间比平时过得还要慢,可是提示城门闭合的鼓声响起时,他也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笔。
  程勉进来时萧曜正看着香炉里的烟气走神,尚未来得及掩饰,程勉已经出声:“我要去子语家拜访,你去不去?”
  萧曜立刻站了起来:“现在么?”
  “嗯。”程勉打量他一眼,“我那里有备用的衣袍。你去换一身……都是干净的。”
  萧曜摔下笔,朝程勉的公房疾步而去。
  和其他从外地迁来的同僚一样,费诩也选在离刺史府不远的城北居住,是一个狭长的院子,在巷子的最深处,只有左邻右舍的七成大小。定下亲事后萧曜曾说过要买下一个更大的院子给新人居住,但费诩谢绝了,而婚礼至今,为了避嫌,萧曜反而是与费诩交从亲密的一群人里唯一没去过他新居的人。
  可是他也从没想过,与出嫁后的元双再见,会是在这般情景下。
  为了不引人注目,萧曜和程勉是专门乘车前往的。行经每一处,只要略一掀开车帘,家家户户无不是张灯结彩以待新年。但到了费诩家的院外,既没有任何欢庆的装饰,也没有丧事的痕迹,仿佛隔绝在万事万物之外,冻僵在这冰天雪地里。
  萧曜诧异地看了一眼程勉,程勉轻声解释:“早夭的婴孩不能做白事。怕折损了父母的福报。”
  说完,他转身为萧曜整理了一番斗篷,将他的大半张脸遮严实,才扣响了门环。
  应门的是费诩本人,认出程勉后他勉强笑了笑,程勉先说:“怎么你自己来应门?下人呢?”
  “元双怕吵,也不想见人,我就将下人们都遣散了。能放良的放良,不能放的也送到了其他人家里。茹娘子会过来帮我一把,还有葛大夫家的小郎君也来……我这些天心烦意乱,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没有像以往一样,常去你府上拜访。倒劳你来了。”
  程勉一点头,先进了门,然后指着不作声跟在身后的萧曜说:“今日殿下和我在刺史府当值,我自作主张,邀殿下同行。我们见不到元双,但见一见你,也是好的……”
  不料,费诩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上前一步握住程勉的手,又急对萧曜说:“不妨事的!殿下是元双的旧主,殿下若是能去探望她,宽慰她几句,我感激不尽……”
  萧曜退了半步,很快追问:“她……不好么?我听茹白玉说,她饮食如常,身体也没有大碍……”
  费诩根本不记得自己和来客都在室外站着:“吃喝都是正常。就是不说话,也不哭,什么事情都不过问。我……我没有照顾好她。”
  萧曜的心紧紧一缩:“我当然想去探望她。”
  程勉则安慰费诩:“你不必过于自责。你们夫妇恩爱,将来还会有小孩子的。”
  费诩本还维持着镇定,忽然整个人懈疲下来,半晌后,抖着嘴唇说:“……却不是这一个了。”
  萧曜不忍再听下去,又急于见到元双,赶快说:“元双方便见客么?你要不要去问一问她?我在门口等。或是隔着屏风,我与她说两句话也好。”
  费诩惨然一笑:“一定是愿意的。”
  言罢,费诩领着二人走到了院落最深处的屋舍。尽管门窗紧闭,萧曜依然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他不免益发担心,男女之别一概抛诸脑后,只等费诩拉开一线门缝,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过来的路上萧曜也不是没想象过元双此时的模样,然而眼前所见,与他设想的非但不同,甚至说得上截然相反:脸庞更圆润了,气色并不算坏,就是整个人迟迟的,听见门的响动声,还是木木地坐在榻上,连偏一偏目光都免了。
  萧曜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竭力放平缓呼吸,徐步走到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柔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元双的回应迟迟才到。她扭头看着萧曜,没有露出任何一点意外的神色,只是掀开被子要起身:“殿下来了……殿下要来,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呢?殿下吃过晚饭没有?冷不冷?”
  萧曜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又硬生生地停住了搀扶的动作。费诩抢到榻前,为她盖住被子,轻声说:“你不要动,殿下就是来探望你。”
  元双也不反驳,又定定地停住一切动作,垂下了头。
  见她再不看自己,萧曜一时觉得心如刀割,胸口间浊气四处乱撞,他重重咽下一口气,不敢再走近,又看着她半天,期期艾艾地说:“对,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出嫁后,我这里好是手忙脚乱了一阵,所幸还是理顺了。你不要担心……明天除夕,你我都不便走动,我就抽空,提早来见你一面。你安心在家休养,不要操心,早日调养好身体……”
  元双木然打断了他:“……奴婢背弃了誓言,如此报应,是奴婢应得的……既然殿下屈尊来见奴婢,求殿下惩罚奴婢,奴婢背弃主人,以贱配良,是不赦的死罪。奴婢领罪。”
  她挣扎着要下床磕头,费诩紧紧抱着她,怕眼泪落在元双身上,背过脸飞快地擦了。元双反而没有一滴泪水,平静到了极点:“奴婢痴心妄想,偷了袁娘子的姓名和出身,现在……孩儿已经还给了她,再将命也还她,不敢求她宽恕,只望她有灵,只怪罪奴婢一人,不要再迁怒她人了。诸多罪孽,都是奴婢一人的过错……苟活至今,只是还挂念殿下,妄想见殿下一面,不想殿下亲自来了……”
  “元双!”萧曜忍无可忍地截断她的话,“将袁氏的姓名和出身安给你,是我们议定的,也是我没有本事,不能及时为你放良,才用了这权宜之计。如果真有怨恨,也是归在我的身上。何况景彦与我说了,他表妹也与你一样信佛,心地和善,只可惜生年不永,能成全一桩婚事,正是真正的大功德。她绝不会怪罪、乃至迁怒他人的……你现在心绪不宁,伤了元气,才会难免胡思乱想,你与子语是姻缘天成,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
  元双敌不过费诩的力气,不再挣扎,乏力地垂着头,不回应也不反驳,简直如泥胎木塑一般。
  萧曜又劝:“你没有背弃誓言。我也许过心愿,愿你们平安顺遂,心事得偿。既然你还认我做主人,那不管之前你许了什么愿,都是以我的心愿为大。顶多一律抵消了,报应之说,更是无从说起。”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说,元双都再没有说话,后来更是拿头发遮住了面庞。萧曜又是心痛又是无奈,与费诩对视一眼,终于依稀明白了之前费诩的失态从何而来。
  “……佛陀度尽六道众生,可以饲虎、饲鹰,甚至献头。怎么会怪罪你?也断不至于怪罪殿下或是子语。只是人在世间,受生死所缚,要经历诸多苦痛,本是不足为怪,你不要以此自苦,那就更不能解脱了。”
  程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萧曜愕然回首,才意识到程勉一直都在。
  程勉也走上前,闻言细语地开解:“我代你抄《妙法莲华经》全本,供在佛祖面前,如有种种苦痛、罪业,一并救度了。也给你和子语的孩子祈福,愿他早入轮回,无论是去哪户人家,都有好福报。”
  元双缓缓摇头,闷声说:“我起初不想生他……又不听人劝,非要偷偷动刀剪,给他做了许多小衣裳……都是我做的孽,果报却应在了他身上……”
  萧曜哑然,几乎就要反驳“这和新衣全无关系”,可陡见一滴泪水落在费诩的手背,一时间哽住了。
  闻言,程勉索性坐在了榻旁,拨开她的头发,擦去她满脸的泪和汗,沉思了片刻,摇头轻声说:“是这连州太荒贫了,也太冷了……你不是不想生他,只是不敢。我有过一个幼妹,是父母恩爱正笃时所生,不足岁就夭折了。人世实苦,不如意恐怕才是常情。殿下说得不错,你要好好休养,要保重元气,你与子语情投意合,是两情相悦结成的姻缘,将来一定会再有许多儿女。你今年做好的衣服,之后就不是新的,儿女们都能穿了。”
  …………
  待他们告辞时,费诩千恩万谢地又一直送到门口。萧曜内心唏嘘以极,再说不出别的话,惟有让他们夫妻保重,程勉则一言不发地直接钻进了车里。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到了萧曜的住处,程勉先要下车,萧曜拉住他,问:“你去哪里?”
  “没有几步路,我走回去。”
  萧曜不放手,敲了敲车壁,吩咐车夫:“去程司马府上。”
  程勉没有制止,但直到进了室内,也没有再和萧曜说什么。待两人都简单地梳洗更衣完毕,程勉抢先说:“我既然答应了元双,待过了除夕,我要沐浴斋戒,为她抄经。”
  “法华经二十八品十万字,你一个人,要抄到几时?”萧曜劝道,“我替你抄一部分。或是分出去,找书吏一齐抄写,几天就好了。”
  “不必了。不费多大功夫。我自己抄。”
  “你素来不信……”
  “我是不信。我替元双发愿。你又信么?不必你抄。”
  萧曜一顿,无奈地说:“你实在看不得女人流泪。”
  “你闭嘴!”程勉提高声音,“我信不信、看不看得、乐不乐意,与你有什么干系!要你多什么嘴?我最不乐意见你,更不乐意你现在在这里,你走么!”
  萧曜纹丝不动:“我不走。你说谎,只是想气我走。”
  程勉摔下茶盏,转身就要出门,萧曜勾住他胳膊,从背后将人牢牢锁在怀里:“……我不说了,你也别赶我走。”
  胳膊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萧曜叹了口气:“我不说了。我陪你抄。”
  也许是两人的争吵声太大,不多时,燕来战战兢兢的声音隔门传来:“郎君,是不是摔了东西?碎了没有?要小人收拾么?”
  墨奴正和地板上的茶盏玩得不亦乐乎,萧曜扬声说:“没有摔碎,墨奴淘气,撞到了几案。”
  至此,程勉再不提要送客的事,丢出一句“松手”,便冷着脸,一言不发自己先去睡了。
  这远未到两个人平日里休息的时间,萧曜侧耳细听,也没有翻身的响动,便吹熄了烛火,也躺在程勉身旁。刚睡下不久,头顶一暖,原来是两只猫发现主人难得没有驱赶它们,见缝插针地跳上了床,睡在两个人的枕边。
  程勉猛然坐起来,随手拎起其中的一只,就要扔下床,萧曜忙跟着坐起来,劝他:“算了,我不要紧的。”
  “我怕热。”程勉冷冷说。
  萧曜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领教过程勉这尖酸劲头,只好拢住惊得跳起来的另一只,摸大小应该是雪团,一面安抚猫,一面又说:“……可以让猫睡在我这边。”
  说话间,墨奴已经从程勉手里溜出来,不知道溜到床尾的哪个角落去了。
  黑灯瞎火间,程勉也不能真的爬起来捉猫,很快睡回去了。雪团得此殊荣,简直是受宠若惊,格外热情地贴着萧曜,尾巴尖时不时还在萧曜枕边轻轻一拂以示友爱。萧曜本想朝里翻身,可还是不愿程勉拘束,只好默默将猫儿的殊宠消受下来。
  有猫在身边,萧曜这觉肯定是睡不好的,睡一阵醒一阵,又听程勉渐渐开始翻身。两个人同床共枕久了,如何会不知道彼此是不是真的睡了。萧曜的额头实在痒得不行,不得已,与程勉商量:“……我与你换一换,你挨着猫睡吧。”
  “你活该。“程勉动也不动。
  萧曜想了半晚上,小心翼翼地说:“你好心安慰元双,是我说错话了。”
  他将一只手伸进程勉的被子里,程勉立刻躲开,奈何萧曜毫无气馁之意,硬是抓住程勉一只手,轻声说:“你从来没说你还有个妹妹,她比你小几岁?”
  程勉不作声,萧曜见他没有推开自己,索性整个人都睡到程勉身侧,搂着他的腰继续说:“你一有心事,手脚就是凉的。”
  “我不记得了。我也乏了。”
  萧曜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很轻快:“之前宫里有传言,说我像丹阳侯何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母亲入宫前,与何侯是约许过婚姻的。”
  程勉的呼吸一顿,萧曜听见后,又一笑:“我们头一次在一起的第二天,我不好意思,赌气离开了正和,那个时候又不会骑马,必须要在易海和长阳间的驿站歇息一晚。我让冯童报你的名字,可那驿站的老吏是何侯的旧部,见到我,如同见到了活鬼……再之前,刚到连州的次天,我们与元双去寻访悦海寺,大殿的墙壁上,有人提了两句诗……‘莲动南池南,心寄北辰北’,还有个题记,京华何三。他恰好行三,而我的外祖父母,都曾经梦见过北极星入怀,我母亲的闺名,就是‘辰’。你说天下会有这样的巧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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