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说有的小百姓都是不愿自己的亲人已经死的这么惨还要被仵作反复地折磨,另一方面这个也没有仵作愿意检查这个尸体,实在是太让人作呕了。没有办法,宴行只好自己亲自上,他是不太懂这些东西,但是如果说看都不看直接入土,可能会错过很多的东西。
尸体停在安尸房,这里面阴凉,但也挡不住尸体逐渐散发出来的恶臭,毕竟是没有了皮囊,里面的血肉直接暴露出来,宴行捂着口鼻缓缓解开那层布,只是留住一小块盖在尸体的头上。
宴行从上到小看过,心中有些诧异:这剥皮客的手法也为免太过于熟练了吧,整张皮是从脖子处被划开,留下了一个刀口陷入软肉里面,除此之外其他大方的血肉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确实是没有刀口,就连手指,指甲这种细小的地方,皮剥得也是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丝丝的残余,也没有留下什么刀痕。要这么说明这个剥皮客的刀法熟练,要么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让这个女人的皮完整地脱下。
宴行突然想起来,在狱中,那个老秀才说这个剥皮的过程中,女人是全程醒着的。
贺州山在盘问完客栈里面的最后一个人,已经是筋疲力尽,厚厚的草纸上面写着每个人的说法。全部无用,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音,甚至那天晚上连半夜起来去茅房的人也没有。
贺州山让老梁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这个时候有个人敲门,贺州山觉得奇怪,宴行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等他过去开门,结果却看到那个整天跟着梁赤的小将站在门口。
“贺公子。”小将有礼的将身上的佩剑往后收:“我家将军让我来协助你和宴公子。”
这怕不是来协助,而是来监视的。
贺州山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也十分有礼地点点头:“那就劳烦了,这些是我们今日审问出来的结果,你可以带回去给你家将军看看有什么问题。”
老梁虽然是粗人,也能看的出来这人是来监视他们的,因此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将一娄的文纸不怎么客气的交给小将,这人不怎么在意,接过手中的东西之后说“:既然今日的审查暂时的结束了,那么就请贺公子先同我们一道回衙门吧。”
“你这分明是...”老梁的话未说出口,贺州山就将他拦下:“好,稍等片刻。”然后回头对老梁眼神示意:“老梁,剩下的东西都收拾的怎么样了?”
老梁叹了一口气:“差不多都收拾干净了。”
“嗯,那就直接去吧,哎等等,宴行的衣物全都捡好没有?”
“早就放在马车上了。”
“那件月白色的里衬收起来了没有?”
月白色的里衬,老梁回忆了一下,好像不太记得了样子。
“你去我的房里看看,收拾干净再走。”
“哎。”老梁脚步飞快离开,没有人注意到小将拿着文纸的手紧紧的攥着,黏汗透过了纸张晕染了字迹。
夜色降临,贺州山躺在床上,隔壁住着宴行。他今日不好开口让人将东西放在一个屋子里面,在马车上就叮嘱老梁东西分开放。此刻已经是深夜,但是他毫无睡意,很不凑巧,他竟然的失眠了。
宴行则没有失眠,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睡觉,此时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
宴行猫着腰,趴在客栈的屋檐,像一只融入夜色的猎手。
他从安尸房出来之后,先是去找了刘酒和那个老秀才。
“醒醒。”老秀才摇着地上还在睡地正香的刘酒,但是很显然,刘酒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老秀才又反复的叫着这个人,宴行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上去朝着对方就是一脚。
“呜..”刘酒躺在地上,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肚子,面容紧皱。老秀才惊地跌坐在一旁,伸手去拉扯刘酒“老酒头,醒醒!”
刘酒难堪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艰难地半坐起来。
“我说”宴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从大牢里面出来怎么还是这副模样,我还以为最少你们会幸喜一番,结果还是烂泥。”
坐起来地刘酒看清来清醒了很多,说话也利索了。“那是知道,知道还会回去。衙门的路数我还会不清楚。”说话间带着一股冷气的嘲讽。
听到这番话,老秀才用手肘推了推刘酒,他有些讨好宴行说:“这位公子既然带我们出来,就肯定有办法让我们脱离牢狱之灾,对吧?”
宴行看着手中的杯子,玩弄一般转动:“有道理,将功抵过也是可以的。”他给这人画下了一个不知道是否会实现的大饼。
“我带你们出来,只有一件事。”宴行放下杯子,指着老秀才“你”
老秀才看他指着自己,慌乱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还有你。”
刘酒瘫坐在地上,微微抬起头。
宴行俯身下去:“你们凭什么说女贼是被活剥的?”
老秀才一会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说道:“不知道啊,我,,我就是,好像,好像看到那女娃被抬出去的时候,手指,手好像动了动,后面刘酒说了一句,我就猜测这女娃,女娃估计是被人剥皮的时候还活着的”
“不成立。”宴行叠起双腿:“人死了之后手指还会由于其他反应而动的,这不能说明这个女子被剥皮的时候还活着。”
“这,这,刘酒,你说,你说。”老秀才抓住身边的人。
刘酒不耐烦的扯过自己的衣角,然后偏头“我不知道,瞎说的。”
“你当时信誓旦旦的和我说那女娃子是被活剥的!这是出去的大好机会啊!”老秀才满脸通红怒斥道。
刘酒似乎也被这呆鹅的老秀才弄的怒吼“你他娘的放屁!这种官府的狗腿子的话你也相信!他们套完话还是会把我们送回去的!”
“这可是不一定的,毕竟我们这种官府的狗腿子说话还是比较算数的”宴行插嘴道。
“我说了,不知道,瞎说的!”
“哦?”宴行吃味看着这人:“不知道?瞎说的?”
“刘酒,五年前携带一家四口来到云城,卖酒为生,后面因有人吃酒死了人,被送到官府,结果抓捕的前一夜想逃跑,被死了人的那家举报。
你入狱一年之后因为情况良好被放出来,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老父母竟然死了,而你的家业全部消失,只留下了个改嫁的媳妇,这个媳妇改嫁之人就是当初被你害死的那户人家。你一怒之下以为这是个陷阱,半夜冲到那户人家,将那户人家全部杀害,唯有当时的媳妇因为不在城中,逃过一劫。”宴行缓缓叙述这人的生平。
刘酒不自觉的抬高音量:“你就算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用?”
“据我所知,你这个媳妇回来之后,还经常带着你喜欢的酒来看你呢。”宴行道“可是你每次只是要了那酒却从来不肯见你这个媳妇。你也害怕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可能有错,所以重来不敢见她对吗?”
刘酒低头不言。
宴行蔑视的看着这人,轻声哼了一声:“你的孩子还有个娘,那死掉的女人可是再没有机会看见自己的孩子了。”
“你是说那刘酒有孩子!”老秀才早有听闻刘酒的事,但是从来都是一知半解,没有真的听着人说过,没想到这番的波折,一张嘴张的老大,一脸不可思议。
闻言,刘酒也带着一丝不可相信望着宴行。
“人已经不在城中了,带着你的孩子已经去往其他地方了。”宴行道。
好半日这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刘酒沙哑地说:“你这人编了一个好故事来诓骗我。”
“你若是肯好好的配合,我就可以告诉你她们居住在何处。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嘛?不想给自己多年来饱受煎熬的一颗心一个安身的补救?”
刘酒有些动容,他不是没有在媳妇第一次来看他的时候想过这些,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如果是自己做错了,如果是自己那天晚上他杀害的人...应该如何,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不是自己做错了,而是愧疚,还是那种做错了无法挽回的愧疚。
这种愧疚就像是经年的老酒,放的越久,喝下去的力度就越大,将人本来就七零八碎的伤口浸泡在里面,一丝不苟。
他不止一次后悔当时还没搞清楚老父母是如何死了,只是刚从别人嘴里听闻自己珍爱甜蜜的媳妇改嫁他人,还是自己当年无意间害死的人家里头,就恨意上头,一坛雕花酒下肚,手脚都热了。稀里糊涂的就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口,看着里面的灯火,他试着去想他们的合家团圆,就怒火中烧,提了一把刀就冲进去了。
后面,他好像迷迷糊糊的,在醒过来就已经躺在了大牢里面,听见有人说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接着有人说他的媳妇来看他,他怕了,心颤的害怕。他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那户人家做了不义之事,他才失手的,可是如果,如果并不是他想的这样的呢?那死去的人怎么办,他还记得躺在炕上的人惊恐的模样。
“你说的当真?”刘酒说。
宴行提了提嘴角:“保真。”
刘酒作势要爬起来,老秀才忙和他一同站起来,刘酒吞咽着自己的唾沫:“既如此,告诉你们也无妨,那女贼就是被活剥的,我亲眼,亲眼看到了。”
☆、第三十八章
宴行闻言将腿放下,盯着面前的人:“接着说。”
“那日凑巧,我得了酒,喝了一个酩酊大醉。从午时之后就睡下去,睡到一半,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甜腻,但是清凉沁人。我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眯着一条眼缝,看到对面的牢门打开,我还在想怎么那个小女贼这么有本事就要逃出生天了,结果这个时候,看到小女贼就躺在地上,身上什么也没有穿。
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嘀咕,就看到了还有另外两个人站在那里看不太清,我在借着一点月光,定睛一看,地面全是血,我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想要大喊,可是嘴里,喉中就像是被黏住了一般,连张开做不到。”刘酒回忆起来似乎有些痛苦。
“发不出声音?”宴行问。
刘酒摇摇头:“是,不但发不出声音,就连想将眼皮再睁开看仔细些,也做不到。”
“我当时只能看到对方从躺在地上的女贼身上扒下了什么东西,看不太清楚,就在我眼皮沉不住的时候,那躺在地上的女贼的头缓缓地朝我转过来了。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睛里面全是泪水,她看到我也在看她,泪水就一点点的滚落,那个时候,整个牢房静的只能听见嘶嘶地声音。这个时候我已经是撑着最后一点的精力,再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等到第二日醒来,看到对面地女贼浑身的皮也没有了,才晓得,那嘶嘶地应该是扒皮的声音。”
房中静了片刻。
好半响,听完刘酒当时的叙述,老秀才浑身冷汗“当今之世,竟然还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法,那女娃不过十八,就这样没了。连女子最中意的皮囊也没有守住。”
宴行重点没有在这里,他只觉得奇怪:“你当时醒来是因为香味?”
“是”刘酒回答完,自己也反应过来:“怪了,当时那地上那么多的血,竟是没有闻到一丝的血腥味,是等到第二天才闻到的。
宴行突然想起来,贺州山也是在地牢的时候好像闻到了香味,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那诱人的香味会不会是剥皮客的关键。他站起来,“老秀才出来,刘酒你就呆在这里。”
老秀才呆呆地跟上宴行,回头给刘酒比了个口型:等着。
宴行走路极快,老秀才颠簸颠簸地跟着,宴行突然地驻足,老秀才也立刻地停住脚步。
宴行突然问道:“老东西,你之前是秀才还是做其他的行当?”
老秀才闻言面红耳赤起来,身上的囚服不能保暖,他的身子在衣服的遮掩下,打着颤,开了嘴巴,却没有声音。
宴行挖苦道:“你也是嘴里黏住了?”
好一会,老秀才做做样子的整理袖子,然后结结巴巴地说:“秀才,秀才嘛,没,没考上。但是!就差一点点,要不是当年有人和考官暗通款曲,我肯定能上的!”
宴行抱胸身前:“那你和牢狱里面的人说自己是个秀才敢情就是装模做样呗,打肿脸装胖子。”
“不,不,子曰有言...”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之后做了什么?”
“我,我之后,就,”
“说。”
“仵,,仵作,他们说这个...”老秀才说的老脸一红,头耷拉下去。
“这个做的不也挺好的嘛,怎么你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
老秀才闻言,有些欣喜的抬头,本来一张脸已经是饱经风霜,不作什么大的表情其实还能装装有点学识的样子,偏偏一点欣喜将他脸上唯一的一点学识驱散的一干二净,看起来就像是便秘几天的人突然屙出来了,欣喜在他的脸上实在不怎么好看。
宴行不忍直视叹了口气说:“这世间既然要有人做的事情,就定是有他的作用,何必拘泥于其他人的看法。”
老秀才就差点把泪洒在宴行的身上,他从一个读书人摇身一变,竟然入了给死人看身体的行当,被当地的人嘲笑的抬不起头来。可是为了讨生活,他也没辙,做文章他没有资格,天天卖字养不活自己,其他的就身上这点老祖宗就给他的本领,好不容易几番波折找到一份能干的事,后面又出了人命,他这一辈子不是在牢中就是被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