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酒香绝不是指甲带出来了,一点划痕怎么会有这样的酒气。”
老秀才摇了摇头,再次深呼吸,缓缓道:“我闻着这味道像是药酒,应该是给人不小心洒在这处的,你细细闻,除了这一块,那边也有酒香。”
宴行趴下细闻,果然如此。再想刘酒所说的话,当时也就是他一个人喝了酒所以在半夜的时候苏醒,那是否当时喝了这药酒的人也是醒着的呢?
来不及多想,宴行要速速的赶回去,那个孩子说贺州山是凶手可能与此有关。
宴行拉着老秀才就要翻窗,老秀才脚下颠簸了一下,没有站稳,身子向后翻下,手忙脚乱的就要抓住身边趁手的东西,可惜面前没有什么东西,只一个衣柜,他没想那么多,手直接就拉开了柜门上面的把手,只这一瞬,老秀才整个人僵住。
“做什么还不起来?偏等我拉你?”宴行上前伸手。
老秀才没有回头,往后做了一个手势,意思让宴行别动,宴行不明他的意思,可是也停下了。
老秀才的后背挡住了宴行的视线。良久,他才僵硬的转过身,通红的眼角,朝着宴行缓缓的彻底地拉开那木制的老旧柜门,宴行往里面一看,瞳孔极具的缩小,呼吸声也放轻了。
那是一张在点点月光下,泛着细腻光泽的人皮!
作者有话要说: 额,今天的字数有些少,因为断不开了,所以我看看明天能不能尽量多一些。
☆、第四十章
老秀才怀里抱着雕花盒,低头看着路,不言语。宴行拖着那个被老秀才一砖头打晕的倒霉蛋,几人的身影在孤寂的月光下拉得很长,街道悄然无声,只有他们几人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气里显得突兀。
老秀才回想刚刚将人皮装进雕花盒的时候,那个触感细腻的简直吓人,他仿佛摸到的不是一张骇人的皮囊,而是某位良家女子或者某位平时注重保养的官家小姐的嫩手,摸上去滑嫩不必说,更有一丝丝的温度般,整张皮囊像极了活人的倒不是似这般的死物。
等到两人将东西和人带回衙门,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菜场,市场,街坊渐渐地热闹起来。
贺州山和小将在藏书阁遍寻一个晚上也没有找到有关的书籍,两人皆是劳困,眼底透出疲惫。
“罢了,”贺州山看见窗外隐约天明的趋势,叹了一口气:“今日这是无果的辛苦,先回去罢。”
小将手上还拿着一本古旧发黄的书,闻言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两人刚从藏书阁出来就看见宴行等人正好进门。
“阿三?”
“公子?”
两人异口同声,看到对方都愣了片刻,两人皆是以为对方在房里休息,谁曾向对方看起来都是一夜未眠,不觉好笑起来。
贺州山上前去,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晕倒未醒的人,于是问:“这个是?”
老秀才抱着雕花盒上前不好意思道:“害,这是我失手打晕的。”
贺州山不解的看着老秀才,又看了看宴行。宴行腾出一只手在贺州山的肩膀上拍了拍:“晚点解释。”
贺州山点头。此时已经距离梁赤规定的日期只剩下四天。
阿胡坐在寺庙门口,将众人稀碎的不能穿的衣裳拼接缝纫起来,她低着头,衣裳放在膝盖,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针眼,一根细绒毛的白线试图闯过,可惜几次都没有成功,她有些耐不住性子,将白线放在嘴里抿了好几次,就是不能穿过去。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我来吧”少年接过阿胡手中的线,也放在嘴里作势的抿了抿,然后轻而易举地穿过针眼。
“你眼睛倒是晶亮。”
阿胡一边缝补这些人的破烂衣裳,一边和身边的人随口的瞎聊。
“你原来是哪里的人?”
少年摇摇头,躺下眯着眼看着天上漂浮的云朵,“不知道。”
“不好奇嘛?”阿胡笑道“万一从前是个贵公子也未可知。”
少年转头缓缓说:“贵公子也好,官家人也罢说不定还不如在这里来得舒服。”
阿胡诧异道:“这里舒服?我看你是昨日被赵爷骂得神志不清了。”
少年老成的做派,只见他缓缓起身说:“赵爷骂我是他说的在理,我不反驳,况且赵爷为人仗义,不会背后使人小伎俩,我信服他。”
阿胡听到他这样说,点头得意地说道:“你也不看看这里多少人是信服他的。”
少年拍拍身上的灰,虽然衣裳是干净的,可是耐不住破烂,灰扑扑的也看不出来什么干净不干净,少年风度翩翩,破旧衣裳未能将他的俊秀面孔遮掩,举手投足间皆是公子家的做派。“我去找点吃的,或者随便做点什么,免得真像赵爷说的那样借着身子没有好利索在这里吃一群长辈讨来的东西,怪不要脸的。”
阿胡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少年孱弱的身子,担心道:“你昨日胸口不是还有些闷疼吗,今日就出门可会牵强?”
少年会心一笑,展颜道:“不会啦,你不是昨日还馋烧鸡吗,我今日就是抢也给你抢一只鸡来,好姐姐你就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阿胡看他不甚在意也就不阻拦,伸手在他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你有心就好,但是万不可抢劫去了,讨得来便来,讨不来的我也不苛责。”
少年点头明白,袖手而负,转身而去。阿胡看似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家,可到底还是在这末流人群中知晓分寸,虽是养在粗鄙及穷苦之地,但是谈吐举止道理从来不会失了半分。
望着他的背影,阿胡心生奇怪,做模做样的将手也抄在身后,然后想:还是尽早想个法子让他想起来罢,这行为举止说不定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我们这里破烂,吃饱穿暖就是头等问题,少不得让他受苦受难的。
阿胡嘴里的少爷出了这个门,一个转身就没入了人群中,悄无声息的走到一条羊肠小道,一扇红漆雕花门映入眼帘。
少年面色低沉,神色严肃低着头在门上敲了敲,少时,一个下人探出头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泽莹润的扳指套在手上,那下人看见后忙把门敞开,将人迎入,顺便四处的前后看看,免得有人跟着。
少年坐在厢房中,喝着这几天以来才喝上的一口正经茶,下人们已经是去禀告他家的主子,劳请他在这里修整片刻。
没过几时,房门打开,进来一人。这人一进门就伏地磕头,道:“大人安好。”
少年把玩手上茶杯,眼皮也不抬,冷冷说:“你那个姘头的武艺不错。”
这人一听这话,眼神瞳孔剧缩,弯腰更是猛磕头,额间一片红印,“大人,是卑职疏漏,他只是尽职而已。”
“只是这次尽职差点让我丢了小命。”少年终于抬起眼皮看着地下磕头的人,此刻眼睛里面没了之前的那份清澈,眉眼之间尽是凶残。
“我实在是难得出门,本想着你这里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东西,我打算自己亲自来看看的,谁叫你的姘头差点让我葬身此地。”
地下的人闻言,泪眼婆娑缓缓抬头,只见这人长了一张干净的脸,脸上白皙稚嫩,可是眉眼不仅昳丽,而且还带着一分风情,让人看见忍不住的心疼。“大人,我们这里实在是已经尽力了,再有现在就是一些丫鬟姑娘也都下手,实在没有找到。上次的意外之后,小人派人四处寻找您,可是翻遍的附近也没有看到您的身影,就以为,以为——”
“以为我死了是吧”少年抬起脚放在来人的肩膀上道:“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你们族里的人也是握在我的手里,你要是有半分不敬,我就取了他们的人头托人给你送过来。”
这人早已是泪如雨下,闻言只是狠狠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哭咽声,摇摇头哽咽道“不敢的。”
“很好”他把脚放下,接着说:“现在城里面还有几名女子?”
“回大人,加上各种的作坊青楼,劳苦下人,乞丐丫鬟,一共就二十一人。”
“好,加快时间把这二十一个都给我剥干净了,我就不信还找不到。”
“是。”
少年将杯中茶水饮尽,起身,下意识的正冠,突然又想到什么,对还跪着的人说道:“哦,对了你去给我买只烧鸡来,嗯,还是买两只罢。”
地下的人闻言一愣,不明的抬头道:“烧鸡?”
“嗯,现在就去。”
地面上的人不敢多问,只好站起来行个礼,推门而出,吩咐下人赶紧地出门去买两只烧鸡回来。
少年回去的时候已是黄昏,手中提着两只诱人的烧鸡,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面上不觉得欣喜,步履轻快。
就快到寺庙时,他顿住脚,看着身旁的一棵柳树,这柳树生命力顽强,在这种偏僻环境下长得甚好,枝条抽长得细长,柳叶也是青绿喜人。
他走上去,看着疙瘩不平的树干,他伸手摸了摸这粗糙的树干,随即突然在上面猛力摩擦一阵,接着还换只手蹭,蹭的手掌通红,皮肉伤口绽开猩红一片,他挑眉,看着手上的伤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回去。
寺庙其实已经是没有大门的,原来镂空的樟木门早就在岁月中彻底地腐烂倒了,是后面赵爷找来一块谁家不要的破席面,挂在门上权当做挡风之物,这席面虽然是破烂但好在还算厚实,就是冬天的时候可能挡不住寒意,不过众人早就习惯了,也就不大在意。
少年掀开帘子进来时,众人已经是回来了,此刻正在吃晚饭,说是吃晚饭不过就是将四处或讨,或乞来的东西泡一泡热水喝下去。
他这时猛然进来,手上还提着烧鸡,见到众人愣神了一瞬,然后立刻舒眉一笑,抬起手上的烧鸡说:“今日我碰巧得了运气替人做了点活计,没要工钱,要了两只烧鸡来。”
众人回神,于是一哄而上,上前哄抢。
“哎呀!竟然真是烧鸡!”打开油纸,发现里面真的是又大又肥的烧鸡,有人不经感叹道。
一开油纸,香气四溢。
已经有人开始吞咽口水,声音不绝于耳,“好香啊,快撕只鸡腿给我尝尝!”
“你手洗干净没!哎哎!你撕哪呢你!”众人手忙脚乱的争抢这只烧鸡。
赵爷接过一只鸡腿,看着手上的油香甜腻的鸡腿,他偏过头眼神在少年身上打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笑,赵爷瞄到少年的手掌殷红,伤痕累累,才眼神与他交汇,点点头。
一边的阿胡也注意到他手掌上的伤痕,没去理会他们,上前翻看他的手掌:“怎么弄的?”
“就,帮人搬了些木材,不大要紧”他抽回手道。
“皮肉都翻开了。”阿胡很担心的皱眉,拉着他到后院杂草中的一口井,打上来一些凉水。
“来,放进来洗一洗”她仔细的牵着他的手,轻轻的放进水中,将嵌进皮肉的木刺一点点挑出,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给他包上。
“你大可不必这样上心,我说吃烧鸡不过一时的随口说说。”
少年和她蹲坐在草丛里面的台阶上道:“我知道,你是听见赵爷说想吃了,所以才说你最近嘴馋。”
阿胡听到他这样说,愣了片刻,随即低头笑而不语。
绿草茵茵,抬头发现天色已经是不早,泛白的天上挂了一颗启明星,幽幽地发出一点点蓝光,一阵清风吹过,拂过两人的发梢。
“这只鸡怎么少了一只腿!肯定是你趁人不注意撕下吃了!”
“你竟然说是我!我还说你在这里分的时候偷偷藏起来了呢!”
“你这么不知好歹!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说着就要两人动手,还好赵爷及时地阻止了“吵吵闹闹的,为了一只鸡腿至于嘛!”
阿胡回头看见里面的众人还在满心欢喜的吃着烧鸡,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她弯了弯眼角。
“喏,给你。”何从怀里拿出一块小纸包,里面竟然是一只鸡腿。
阿胡睁着大眼,回头看了看还在暗暗争吵的两人,又看看他手上的鸡腿,“原来偷鸡腿的贼在这里。”
少年笑着将鸡腿塞进她的嘴里,“你再不吃就凉了。”
阿胡笑了笑,拿着鸡腿,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少年将头埋在膝上,侧着头抱着褪依偎在她身旁,像一只温和的小猫,眼神温柔地看着女孩嘴一张一合。
阿胡见他望着自己,于是停下,将鸡腿伸到他的嘴边“你也尝尝。”
少年摇摇头。
“味道很好。”阿胡看着他。
片刻,少年低下头在阿胡咬过的鸡腿上撕咬下来一块,缓缓地咀嚼道:“的确很香。”
夜晚,阿胡躺在草堆中呼吸绵长,面色恬静,少年躺在另外一侧,闭着双眼,眉头并没有放松,可见睡得很轻。
外面的大厅中,众人歪歪倒倒,睡得七七八八,每个人都睡得很死,一阵阴风吹过,天上的乌云遮住本来不太亮的月亮,没有人注意到帘子什么时候被掀开的,更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这里多出一个人。
阿胡睡梦里面忽然闻到香甜的梨花香,像是那天在少年身上闻到的,不过这一次是如此的浓郁,鼻尖环绕香甜,脑袋晕晕沉沉,不知不觉地沉迷在香味中,丝毫没有察觉身上的衣物正在缓缓褪去。
来人穿着一身漆黑,手指修长洁净,他的身旁点着一只白烛,只是这烛火燃烧出来的火光是淡淡的桃红色,散发着令人沉醉其中的甜味。
少年睡梦中,听见窸窣声响,正欲醒来,忽然闻见熟悉的梨花香,这香气袭人,他一不留神就昏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