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生脸色也不是很好,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
宴行此时不必再强撑着了,立刻倒在贺州山怀里。贺州山半捞着他,查看他的伤口,那划伤他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卒了毒,此时伤口已经翻红血肉。
贺州山手放在宴行的额头上,发现滚烫的不像话。
他面对宴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眼神和宴行对视。其实吧,说贺州山以前在京城对这个常年只能在小道消息才能听闻的仇人没有真正的仇恨,可是反过来说,宴行是如何看待他的,那就不知晓了。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贺州山眉头紧皱。
马车里,老秀才的喘息声还没有停下,呼哧呼哧的在马车里尤为明显。好一阵,车里面没有人说话,等缓过一会,老秀才率先开口。
“那招英楼底下全是,什么人?”
贺州山抬眼,余光瞄了一眼小生,然后才说道:“估计是匈奴。”
霎时,老秀才的脸色风云变幻,不知作何感想,消化了一会这个消息,好像才知道害怕,然后颤巍巍的指了指小生,说道:“你说的是…对的…?”、
那小生面色微变,然后接受般点头,说:“估计就是这样子了。”
宴行耷拉着脸,唇色苍白,靠着贺州山说:“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碰到一块的?”
老秀才摸摸脸,然后有些尴尬的开始回忆发生了什么。
老秀才被宴行扔进那逼仄的楼道储物间没多久就被一阵声音吵醒了,耳边叽叽喳喳,外面的声音没有什么,反倒是这里面怎么还有谁在说话。
然后就醒了,等醒过来,就只记得自己站在招英楼里面看到那些场景混了心智,这时候想起来,觉得是在丢人,后面宴行将他敲晕,扔进这里也不记得。
他坐在地面,醒了一会神,脚步不稳当的站起来,推门——推不动?老秀才透过门缝,外面应该是快天亮了,招英楼里面的人渐渐减少,这门外面卡着一只簪子。
正当老秀才在想怎么不惊动这楼里面的人,又要把门打开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的窸窣声音。
奇怪?老秀才回头看了一眼,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这里面,而且这地方也不大,哪里来的人声,应该是外面的人在说话吧?老秀才心里面打鼓,结果就在他安慰自己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愈加的清晰。
老秀才心里面咯噔一声,这是什么情况,里面闹鬼?
他小心翼翼地伸头张望,里面的确只有一些积了灰的杂物罢了,可到底哪里传来的说话声?那说话的声音一阵大,一阵小,老秀才就好奇的跟着这个谈话声,越往里面进。
这时候一个大箱子挡在他眼前,他随手扒拉,结果这个箱子看着大,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用手稍微地推一推,这箱子就动了。
老秀才干脆就把这个箱子挪到一边去。这一挪开,就看到箱子底下有一扇地门。
声音好似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老秀才试着拉动地门上面的门环,没有使劲,这地门就被打开了。
一条漆黑楼道映入眼帘。
老秀才看了看这漆黑一片的地下楼道,又回头看了看那扇透着缝隙光的门,再三思忖一会,决定下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难不成这招英楼里面另有玄机?
老秀才身上没有火折子,但是他的眼睛光亮,常年在阴暗的地方呆久了,眼睛就像是老鼠一般发出精光,在漆黑一片的楼道里面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越往下走,两人吵架的争论的声音就越近,老秀才耳朵倒是不怎么好使,只听见个别几个字眼,什么使命,什么为了所有人,最后老秀才看到即将走到底时,猛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叛国通敌”,老秀才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谁!”估计听见声响了,那边正在交流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秀才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彻底融入到漆黑中去,连呼吸好似也在一瞬间消失。老秀才被这一声喊得心头一颤,比上回误打误撞敲晕倒霉蛋还让人紧张。
好一会的寂静,那边的人估计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接着开始争执,这一回,老秀才真真切切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我为什么这么做!可笑!我当然是为了所有人,你以为净澈真的能救得了我们?”
“可是堂哥他已经做了很多了!他可以的!”
“他已经被他的好日子消磨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再说了,李二我打发走了。你看,如果不是我接着净澈的名义,今天晚上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同我说话?”
又是诡异的安静。
老秀才隐约看到那边站着两个人,一人高,一人矮。高的那人背对着他,强势地按着个子低的人。
“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可以和那些人合作啊!你以为你现在能控制他们,之后呢,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助他们成功了,你觉得我们的下场会比现在好很多是吗!族训也不要了是吗?”
高个子沉默一会,然后执拗的说:“反正我不会在看着自己族里面的人一个一个被送走了。”
“他只是要我们的东西能力而已,等到有一天真的结束了,我们就解脱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假如——”他顿了顿,然后说:“我知道,我被人送过来只是惩罚堂哥的失误,但是这又怎么样,堂哥不也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人的命嘛!我…情愿来这里。”
“我要去找堂哥,让他阻止你。”
个子低的人说罢,就要离开,可是他面前的人决不允许,拉扯他:“你站住!你今天就给我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放开我!”
两人都没有朝对方下狠手,只是撕扯在一块。过了一会,高个子显然没有耐心了,一只手摸到身后,老秀才眼尾被亮堂的闪了一瞬,再一瞧,一把亮晶晶的匕首忽然出现在那人的手上。
而矮个子似乎还没有注意,那人的手已经偷偷举起来了!
老秀才慌乱间还想着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当看到那人的手即将下去时,还是不忍。拿出他一把老骨头的最大力量冲上去,学着宴行的样子,从后背狠狠地踹上一脚。
那人显然没有防备,猛地被踹在墙上,这时候那个矮个子借势上去一记手刀,那人就倒在地上了。
“这…,”老秀才张了张嘴,矮个子抢先防备问:“你是谁?”
“我…我是…额…”老秀才想到他刚刚说了一个人,这人他有听到宴行在和贺州山说话间提起过,既然如此,那就是——“啊,我是净澈大人的府里面的下属,现在在衙门里面办事。”
“堂哥?”这人脸上明显写着不信,脸色已经放下来了:“再说一遍,我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你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了?”
“啊,没,没有,我,只是…”
这人捡起刚才掉落的匕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老秀才,声音里面含着冰似的说:“你是谁派来了,怎么到这里的?”
老秀才支支吾吾:“我,我真的是那个净澈大人的属下,来这里,就是,就是来找您的?”
“那我叫什么?”
老秀才看着眼前漂亮脸蛋的人,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叫什么,他就是来打酱油的啊!
这人明显不会放过他,匕首已经架在的喉颈上。老秀才微微抬着头,颤着唇说:“我,刚刚,听见你要去找净澈大人,这里有匈奴?”
“你既然听见了,那就留你不得了。”这人匕首眼看就要划破老秀才的血管,老秀才连忙张口道:“留的,留的,你看看,我还救了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是吧。”
“况且,我来这里是跟着两位大人来这里查案子,到时候他们找不到我,也会查到你的头上,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好商量。”
这人愣了一下,什么大人查案子?不会是匈奴的事情泄露了吧?那样的话,他也保不住晕倒在地上的人了:“两位大人,姓甚名谁,查什么案子?”
“两位大人是将军府里面的人,是派来查,就是查匈奴一案的。”
“匈奴?”这人心里面还是不信,怎么刚好就会有人还查案子了,也未免太过于巧合,太快了吧!
“对对对,其实将军等人早就有所察觉了,你要是说在这里解决我了,那大人一旦查到匈奴之事和你们 ,和净澈大人有关的话,奴们谁也逃不掉。”
老秀才说谎,磕磕巴巴,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像是真的了。他不太清楚这个净澈到底是谁,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个眼前的人有关系了。若是直接说查剥皮案,只怕上回听见宴行说这个净澈身上也有香,这个案子会和他们有所牵连。
这人既然要去解决这个匈奴之事,倒不如直接说是来查匈奴的。
想到这里,老秀才不禁的想,莫不是这里的匈奴和剥皮案有关?
这人听见老秀才说,果然迟疑了,老秀才松一口气,用手指轻轻推开匕首,道:“我看你年纪甚小,只怕连冠也未正吧。”
男子正冠,视为成年。
面前的人将匕首放下,还是不放心的打量老秀才,老秀才只好接着瞎编:“我们大人查到这里,现在只是我不小心被困。若是你带我出去,我就想方法和大人解释,这里的匈奴乃是这招英楼的过错,皆是只需要将这栋楼抄了,既免去了叛国通敌的大罪,又保全了所有人,这不是很好?”
只见这人思忖一会,说道:“柏青。”
“什么?”
“我叫柏青。”
“我叫——”
“我不想知道知道你叫什么,老东西,我可以带你出去,但是你必须想办法解决这里的匈奴的事情,而且不牵连到我和——”他指了指地上的人:“他,还有净澈的身上。”
老秀才满嘴答应。
这出去,到了将军府,看你还怎么威胁我。不过这里面当真是你们说的匈奴?边界的匈奴怎么回到这里面来?叛国通敌这个罪罚,可是千古恶名啊…
柏 青看了看地上还躺着的人,有些不忍心,上去把人身子摆正。从口袋里面拿出迷魂香,放在这人的鼻子跟前,过了一会,确保这人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才将东西收起来。
老秀才则是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柏青把人藏在楼道的死角处,免得被这里面的人发现。死角地方很小,柏青也是硬是把人塞进去了。干完这一切,他有些气喘,但是时间不等人,他赶紧准备出去。
老秀才跟着他,在里面绕路,眼看就要从其中一个门出去了。结果突然出现几个人,还聊着天,老秀才和柏青躲藏起来,就听见他们说抓了两个人。老秀才眉头紧蹙,心想不会是宴行那两个傻小子吧!
果然年轻人干不成大事!麻烦!我这里都要自身难保了!
老秀才趁着人走,连忙说:“那两人恐怕就是两位大人,若是他们遭遇不测的话,那恐怕这里的事情就麻烦了。”
柏青脸色也不太好,他估计这两位可能就是长流给抓的。这不好,虽然他们处境困难,但是和匈奴勾结,这个罪名太大了。
他犹豫好一会,然后主动说:“像个办法把人带出来,我们换条路离开这里。”
“好,但是怎么知道他们把人藏在那个房间里面?”
老秀才一路上跟着柏青左右绕着,好几次差点被发现,而且这里的底下房间如此之多。
柏青无奈翻个漂亮的白眼:“跟着这两人不就可以了!”
哦,对哦…老秀才就是智商只能在线那么一小会。
等跟着这两人,偷摸进了这石门,里面的人已经是差不多醉的倒下了。老秀才看众人还在开心的饮酒,觉得有些怪异:“这些人是有什么喜事嘛?怎么这么开心?”
“不知道,但是刚刚李二那番话,我觉得这里面有古怪。”柏青语气十分严肃。
老秀才疑惑道:“李二是谁?”
“不知道,先救人再说,是那两个糊涂蛋?”说罢,柏青朝角落指了指。
贺州山和宴行两人均是昏迷状态之中。
不行,两个人没有醒,不好离开这里,我们要等他们醒过来才行,我知道这边有一个小门,往这里走估计就快多了。
“这边过来。”柏青说毕,猫着腰,从架子后面绕到一扇小门前,这时候有人走动,两人轻声进去。
这里面又是一条楼道,招英楼里面可真是四通八达。
“先往上走,这里的人少,我们可以先上去躲一会,然后下来查看是否他们两个醒了,在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一直呆在房间里面很危险。”柏青自顾往前面的一条楼道上走,老秀才跟着。
这人不过才十几岁的模样,计谋策略不会差,况且该狠毒的时候,也下得去手,这人到底不像是城里面普通的孩子。
老秀才想着想着差点又摔了,柏青叱骂一句,老秀才这么大的人还被一个小儿说道,心里十分不舒服,不敢多想,认真的往上走,没一会,竟然回到了他刚刚下去的储物间。
“我们先躲在这里,每过我们两个时辰下去看一番。”’
“为什么不先出去,然后再叫人回来救人。”
柏青没有说话,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如果现在就出去叫人,那么那两位大人很有可能会变成人质。”况且,万一这人一不小心死了,匈奴的事情被发现与他们有牵扯,那岂不是很麻烦,他必须找人把这个匈奴的事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