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关键时候,大门都开始缓慢关上了,这赤勒尔悍竟然慢慢停下来了?!
难道这人发现端倪了?
赤勒尔悍的马没有鞭策,开始降低速度。片刻,赤勒尔悍下马了?
贺州山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并没有,赤勒尔悍并没有发现端倪,他只是——吐了。是的,吐了,喝了酒加上颠簸,尽管他没有醉,但是他的胃颠簸不行了,连着吐了两大口。
眼看城门就要关上,那些进来的骑兵也发现不对劲正要往回跑了。赤勒尔悍今夜不杀,总归是个祸害,可是门再不关,进来的那些骑兵就要跑了。
没办法了,贺州山决心拼死一试!
“草原上的杂种!”贺州山停住马蹄,朝着正吐的欢快的赤勒尔悍大喊:“你们就这点能耐还敢来偷袭马邑,你们草原上全部都是懦夫!尤其是你!——赤勒尔悍!”贺州山的声音像是一抹刺眼的光穿透黑云,在战场上刺耳传开。
赤勒尔悍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叫他懦夫,他站起身,恶狠狠盯着贺州山,脚步如飞咆哮过去,没了马匹,他的脚步虽快可也很难赶上。
贺州山就在这里迎接他,他的人头今天夜里一定要拿下!
唰!贺州山一时间没注意,被旁边的匈奴击中,手上划出一条豁达的口子,鲜红的血从雪白银色的盔甲下流出。好在他反应迅速,翻身躲过。贺州山一面解决这个匈奴,一面用眼角余光看着赤勒尔悍。
赤勒尔悍即将进城,这时候他仿佛也察觉出来端倪,里面的骑兵正准备往回撤,恍惚间他听见有人说什么陷阱...奈何他喝的酒精开始作祟,耳膜好似被棉花堵上了,听不太清,可是眼睛还能看得清楚。
他看见贺州山的薄唇上下启动,没有声音,但是唇语很清晰。
“赤勒关哒的儿子,是一个懦夫。”
“我不是!啊啊啊!”赤勒尔悍彻底被激怒,杀红了双眼。
贺州山看见他的反应满意的挑眉,赤勒尔悍的一刀直面迎击过来,贺州山巧妙躲过,要想将这个人彻底引入,还要点刺激。
赤勒尔悍几次袭击贺州山未果,气得发狂。这时候,贺州山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知道,赤勒尔悍已经起了疑心,后方的军队赶上了,他们就进不了城了。必须让赤勒尔悍进城!
赤勒尔悍本来有些迟疑,结果看贺州山挑衅般下来,愈发失去理智,特别是在贺州山连着被他砍伤了好几处。赤勒尔悍不屑:他们这里的守城将军果然是写酒囊饭袋的家伙。
脚步紧随贺州山,不知不觉就进了城。
贺州山忽然转身,冰冷华如水的剑今夜终于开封,挡下了赤勒尔悍的重击,他脚步往后连退,发出怒吼。
“关门!”
轰!
城门关上。黑夜里的士兵倾巢而出。
赤勒尔悍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们就像是猎人手下的羚羊,没有反抗的力量。骑兵被铁链琅琊打在地上,活活用铁球砸死。
赤勒尔悍浑身沾满了血,贺州山也好不到那里去,盔甲溃烂的露出凡胎□□的皮肤。
“你叫什么?”赤勒尔悍喘着粗气问。
贺州山手臂上的刀口深的可以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脸上还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马邑守城将军——华书行。”
说罢,贺州山不给这人任何的喘息机会,几乎是碾压式的攻打,赤勒尔悍若不是体格强健,早就不知道该死过多少回了。
接下来就如贺州山的计划一样顺利。赤勒尔悍被仅剩的骑兵救下,然后发现逃命的小巷子,从里面穿梭,弓箭手的利箭霎时如同暴雨倾注而下。
赤勒尔悍和骑兵像是箭靶子,被射的像个刺猬,不堪重负的倒下了。
一切都结束了。不知道谁家养的公鸡,卡着时辰,鸣叫。世界都安静下来,阿胡和妇女们全部躲在老楼里,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贺州山抬手,箭雨戛然而止。他走上前去,锋利的剑不费吹灰之力就砍下了赤勒尔悍的人头。
小巷里爆发出轰鸣的叫好和欢呼。
贺州山此刻全凭着一口气吊着,天知道他身上有多少的伤口。不过此刻他还是转身,一个微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在他的嘴角慢慢浮现。
他提着赤勒尔悍的人头,高高举起。
“赢了。”贺州山喃喃道,突然!他心口猛地抽搐,疼的他一时间眼前发黑,脚步踉跄退后几步,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胸口。
咻!——呲!
一只箭势竹破空,从贺州山的肩头穿过!
贺州山提着人头的那只手顿时失力,人头掉落在地面上滚动。倘若不是刚刚那瞬间的心口疼痛,这只箭恐怕就不是穿肩而过,而是穿心而过了。他的眼前看不见,迎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八十三章
两天两夜的入眠,贺州山脑海的碎片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他在梦里面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那个人浑身沾满了血。爹爹的脸也这次的梦里面渐渐清晰。
那个浑身都是血的人被父亲从外面就回来,父亲上山采了好多的草药回来,那一阵子,家里面全是药味。
贺州山也不记得这个人在他们家躺了多久,而他醒过来的时候贺州山恰恰就站在他的床边打量这个面相孔武的男人。
“你是谁?”这个人醒过来的第一句话,非常的堤防,凶狠的质问道。
贺州山被他吓哭了。爹爹从外面急忙进来,他被娘亲牵出去了。
从那天去,他不敢再进那个屋子,每天只在那间房子的外面玩耍。直到有一天,这个人下床开门。
贺州山在树底下带着妹妹玩,那扇门忽然吱呀开了,里面的那个人出来,站在门槛上,眯着眼睛,感受久违的阳光。
那人看见贺州山小心的坐在地面上盯着他,温和的笑了笑,他说:“阿三?”
年幼的贺州山见他和煦的笑了,也没有上次的那样害怕,回复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你爹爹告诉我的。上次吓着你了,叔叔对不起你,你过来,我给你个东西赔不是。”
贺州山放下妹妹软乎乎的手,摇头晃脑的过去,抬头问:“什么东西?”
这人从怀里面掏了掏,蹲下来,和贺州山齐平目光,说:“给。”
贺州山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玉佩。他还小,从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玉佩,于是放在手心把玩了一阵。
看见贺州山开心笑了,这人也露出笑容。
“你给了我这个,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我叫贺州山,你可以和爹爹娘亲一样唤我阿三,你叫什么?”
“哈哈,阿三,你记住了,我叫宴岸,教我岸叔就好。”宴岸站在阳光下,和一个不过十岁大小的孩子交换了名字。
这一天,朝野赫赫有名的胡府军统领宴岸与两个孩子玩闹了一下午。
晚间吃饭的时候,钱夫人就发现贺州山的腰间系着一块玉佩。
“阿三,你怀里的那块玉佩是谁给你的?!”钱夫人眉眼绮丽,此刻眼神里面透出教训。
贺州山低着小脸没说话,宴岸笑了笑,说:“嫂子别担心,那是我给孩子玩的。”
“宴大哥,这怎么使得!阿三,赶紧把东西拿下来还回去。”钱夫人道。
贺州山立刻听话的将玉佩从腰间取下,递给宴岸,宴岸连忙推回去,道:“好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你下午还陪我玩了这么久,这个我送给你了。”
“宴大哥!”
“哎,嫂子别吓着孩子了,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在此叨扰多日,全靠贺大哥和你们一家人的照顾,我也没有什么能够聊表心意的,这个玉佩怕是都抵不上什么钱。”
这时候旁边的贺敛开口说:“宴大哥这是说什么话,你为了百姓做了这么多事,现在有难,我们帮你是理所应当的。”
宴岸苦笑的摇摇头,随后对贺州山说:“收起来吧,这块玉佩往后就是你的了。”
贺州山细细一笑:“我的了。”
“嗯,你的了。其实,岸叔家里也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他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你们的这两块是同一块玉料雕刻的。”
“咦,岸叔家里面还有一块玉佩?”贺州山抬起小脑袋问。
“是啊,宴兄弟家里还有个阿三一样大的孩子嘛?”贺敛问。
“有一个,是个捣蛋鬼,年纪恐怕要比阿三小上几岁。”宴岸说到这里,心思明显往外飘,脸上浮现出笑意。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就可以回家看孩子了。”贺敛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等到时候你们也去京城,我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
“那我到时候可以找那个弟弟玩吗?”贺州山问。
“阿三想的话,当然可以啊,到时候岸叔给你买好多好玩的。”
“妹妹也要去。”贺州山拉起钱夫人怀里小孩的手指,说道。
宴岸笑着说:“当然,你们都可以去。”然后对贺敛道:“这两孩子的关系真好,阿三也乖。”
贺敛连忙谦虚推让...一场晚饭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画面越拉越远,那阵阵的欢笑也消失了,迎来的是贺州山最不想回忆的画面。
年幼的贺州山趴在房门偷听大人的讲话,房间里面安静的可怖。贺州山正觉得没有意思,这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了贺敛的声音:“我觉得可以一试。”
这句话之后,又是悄然的安静,随后里面传来钱夫人压抑的哭泣和抽噎声。
贺州山听不太清楚,只有依稀听见什么“地图”“涂料”“孩子”的字眼。
“阿三,你过来。”贺敛神情严肃的说。
贺州山蹑手蹑脚过去,以为最近自己又犯了什么事情惹得爹爹不开心了。谁知道,贺敛没有骂他,反倒是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清香扑鼻,石子大小的糖果给他。
“拿着吧,这是你娘给你的。”贺敛说。
坐在旁边的钱夫人眼中含着泪水,不忍地歪过头,贺州山看了一眼他,道:“娘亲怎么了?”’
“没怎么,眼里面进了沙子了,那个...糖...你快吃吧,味道很好,不吃怕化了。”钱夫人断断续续说。
贺州山把那颗糖捏在手掌心里面,放在鼻尖嗅了嗅,的确是一股糖果里甜腻夹着草木的香味。
这糖,肯定很甜。
“吃吧阿三。”贺敛催促道。
贺州山回:“我想晚点再吃,这么好吃的糖不舍得现在吃。”
“我让你现在吃,你就现在吃,什么舍的不舍的——”贺敛语气上面有些心虚,又有些焦急犹豫。
钱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双侧缓缓流淌,她上前蹲在贺州山的面前,哽咽道:“那阿三想要什么时候吃?”
贺州山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哭了,用手在钱夫人的脸上擦拭泪痕,回复道:“我想晚上再吃,吃过晚饭了慢慢吃。”
“好,那我们就晚上吃好嘛?”钱夫人抓着贺州山小小的袖子道。
贺州山点点头。
宴岸不忍心去打探贺州山的情况,坐在房间里面,贺敛替他从外面拿过书信,一封封交给他。
晚间,贺州山吃过晚饭,回到房间,贺敛和钱夫人都在宴岸那边商量事情,只有他和妹妹在房间里面玩耍。
贺州山已经习惯了,爹爹和娘亲这几日一到了晚上就要到宴岸的房间里面说小话,而且每次他都快睡着了,他们才出来。
贺州山拿起拨浪鼓逗妹妹玩,过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今天爹爹给他的糖,从怀里面掏出来,看着糖果贺州山欣喜的笑了笑,正欲放进嘴巴里面,妹妹突然哭了。
“哥...吃...吃...”彼时的钱湖岚尚未长大,口齿不清,只能单音节的发出几个简单的字眼。
贺州山看了看手上的糖,又看了看妹妹皱巴巴的小脸,阿胡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盯着贺州山手上的东西。
他笑了笑,丝毫没有犹豫,把糖放进阿胡的嘴里,说:“不可以吞哦,慢慢含在嘴巴里面,很甜的。”
阿胡伸出粉嫩的舌头把糖含在了嘴里,尝到了甜味,她咧出没有长全的牙齿朝着贺州山笑。
大约不过两炷香的时间,贺州山的哭喊划破夜空。
“爹!娘!快来救命啊!!!救命啊!!”
贺敛匆忙出来,进到屋内被吓住了。阿胡的身子扭曲躺在地下,不断的抽搐,鼻孔,眼角正在细细往外滋血。
“阿三!兰儿怎么了?!!”贺敛把已经脸孔发紫的阿胡抱在怀里,转头破音喊道。
贺州山吓得跌坐在地面上,一个劲的摇头,哭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给妹妹吃了您早上给我的那个糖,她——”
咚!
贺州山话没说完,刚进门的钱夫人听见贺州山说的话,身子一软,仰头栽倒下去。
“嫂子!”宴岸扶起她,靠在门边,焦急快步夺过贺敛手上的孩子。
“糟了!这孩子太小了,怕是扛不住这么烈的药性!必须现在就给她上药墨,不然死路一条!”
“不行啊,不行!”钱夫人爬过来,哭叫:“兰儿太小了!她太小了!她还是个女娃娃啊!”
“怎么办啊!!我的兰儿!怎么办啊!”
贺州山完全失了神,他看着娘亲失声恸哭,幼小的妹妹毫无生气,爹爹也是一脸绝望。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