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如此,上将每天中午还是会带时予出去吃饭。对外的理由是“我家小孩在长身体,学校里的清汤寡水他吃不惯的。”
对此,军办的所有成员表示每天不用吃饭就饱了,并且对上将这种秀恩爱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当然是私底下。
“时教授啊,幸亏有你,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回去我女朋友看我骨瘦如柴,估计就不想要我了!”林老师是教体育的,并且一直以他异常发达的肌肉为荣,据说他当初就是靠这个找到女朋友的。
本来日行一善之后,时予是要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做研究,不过现在他被一本杂志吸引了。
封面是大写的“M.Y”,紧接着是一行小字。
春天是个流泪的季节,别忘了打伞。
这衣服的风格,让他想起那天在湖边看见的小少爷。
吃完饭的林老师看到时予手上的杂志,拿起茶壶灌了一口水,指着这本书:“时教授,感兴趣吗,这可是最新款的,我跟白少爷熟,才买回来的,你要喜欢,先借你看几天?”
发现时予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林老师立刻摇头:“不是,时教授你别误会啊,是我女朋友喜欢,我买这个是为了给她准备情人节礼物的!不是我自己要穿!”
“哦,”时予明白,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小癖好,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人之常情,他懂他懂。“我也没有说你自己要穿啊,林老师,你想多了。”你看,他还没有开始问,欲盖弥彰。
“咳咳,跳过这个话题,时教授,情人节你要给上将准备什么礼物?”林老师瞥了一眼日历,匆忙地转移话题。
情人节?为什么人类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节日?自从年节被陆泽拉着聊了一个晚上的天,时予就对这种人类节日有了很深的阴影。
“一定要过这个节吗?”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听到他发问,林老师十分诧异:“你们结婚了就不过情人节了?”果然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前人的话果然是真的,结婚真恐怖!但是,看在教授给他带了三天的饭,林老师决定帮助时教授挽救他濒危的爱情。
于是热心群众林老师一点都不困了,为了时教授的幸福,牺牲他一点午睡时间是没有问题的!
“时教授啊,”他语重心长“你们这还没有到七年之痒,怎么能把婚姻变得平淡如水呢?这样是不行的。”
“你是说,我的婚姻是有问题的?”时予感到很迷惑,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好地尽到一位丈夫的责任了,按照人类社会的关系。
“没错!”林老师表情严肃。
“那,我应该怎样补救呢?”时予虚心请教。
于是两个人就婚姻问题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探讨。时予大有收获,林老师也精神饱满,对自己帮助修补一段婚关系表示非常开心,并且表示不用感谢,只要记得时常给他带饭就可以了。
两个人非常愉快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一个没有结过婚的体育老师,分析起感情啊婚姻夫妻关系什么的头头是道。关键是时予还听得认真,并且还做了笔记。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寂川,我姑且称呼你一声长官,可你别太把自己当个人物,没有首长的命令,从今以后你们别想调动军方的人!”行政楼里一楼的会议大厅,两拨人在对峙。
一方面是想带人出去帮助上将控制场面的寂川,对面则是只服从首长命令的秘书。
“这不公平,你们分明是故意,”“没有什么不公平,你继续纠缠下去,我们完全有权力把你暂时拘留,以干扰政府公务的罪名。”
砰,门被踹开,扔进来一个人。
“把他压下去审问。”
“上将,你!”秘书大惊失色。
“怎么,我一个人去的,有问题?”
“这是私闯民宅。”面对陆泽,他还是少了些底气。
“你有意见?”
“按照法律,这是会被”
“见鬼的法律。”
被抓进来的,是个熟人。但凡是来行政楼开过会或者处理公务的,大多都见过他。是经常跟在财务大臣身后的,张扬跋扈出了名的私生子。
“说吧,当天制造混乱的究竟是谁。”
“不要想着撒谎,我之前相信过你一次,结果被满院的护卫包围了。”
“我真的不知道。”
“拿着,每隔20分钟问一次,不说或者撒谎,割下一根手指。”
“你不能这么对我!”他慌了,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别人顺着自己的,一直被娇生惯养着的少爷,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确实知道点什么,可是如果真说出来,那老头和自己都要完蛋。眼珠一转,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威胁太亏了,于是叫住即将离开的陆泽:
“上将,您与其在这浪费时间逼问我,不如去担心一下,您的夫人。”
时予还在想情人节的事情,他在纠结送什么礼物,由于思考得太入迷了,天黑都忘记去开灯。忽然窗户被撬开,仿佛有什么东西飞了进来。时予屏住呼吸,如果是一个新物种,不能轻易把它吓跑了。
那团黑影先是靠近床,掀开他的被子,然后又走到书桌旁边想要拉开抽屉。
唔,是个有自己独特思想的新物种。
倚在书架的人开始兴奋,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没什么比发现新物种更有趣的事情了,对于一个生物学教授来说。
不过它在抽屉装了什么东西来着?好像是,时予刚想要出声阻止,然而已经晚了。飞虫一哄而散,那黑影被吓得踉跄,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唉,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品种。”
时予打开灯,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很失望。“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啊。”
现在时予的心情非常糟糕。
“实验室不久前才毁坏了一个肾脏的标本,现在送你过来,看来是天意。”他平静地关上锁样本的抽屉,熟练地带上手套,又不急不徐地去那手术刀。
把失去行动能力的黑衣人固定在两张木桌拼接起来的临时手术台上,“你别怕,我刀法很好的,很快就过去了。”
黑衣人疯狂摇头。
“想说话?抱歉,刚刚怕你疼的叫声影响到别人,才堵住嘴的。”时予抽出布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政府的人雇我来抓你的,具体是谁我不清楚,我只是收钱办事。”
“说完了?”
黑衣人点头。
“那你是不愿意为了科研事业贡献你的肾?”
黑衣人疯狂摇头。
“我要知道这些干什么?你放跑了我的收藏,就当作弥补吧。”时予耐心地听完,觉得又浪费了自己的时间,心情更不好了。
黑衣人还想说什么,但嘴已经被堵上了。
“放心,不会死掉的,人类有两个肾脏。”时予又安慰了一句,希望人能尽量放松一些,结果好像起了反作用,人直接晕过去了。
“这样也好,”他喃喃自语“节省麻药了。”
刚到门外不久的陆泽,觉得自己似乎来得有点多余。踌躇了几秒,还是决定推门进去阻止他。
“好吧,人你可以带走。”时予还有点不甘心,“但是你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
“唔,”时予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你先欠着。”
送走了陆泽和黑衣人,他整理好桌子,把东西都放回原处。
“既然来了,进来喝口茶吧,夫人。”
一身黑色礼服的女人缓缓走近,她脱下手套,把一支香水瓶放到桌上,“时教授早就发现我了?”
时予也不在意为什么这么晚她会出现在自己门外,只是接过玻璃管开始研究。
“这是什么昆虫?”夫人先是环顾了他的房间,对上百种昆虫的标本表示惊讶和欣赏,然后再漫不经心地发问。
“你别看它小,这种虫子是孤雌生殖,不需要雄虫,它们能复制自己的基因,繁殖能力极强。”
“夫人如果跟它接触过,建议去消个毒,它身上往往携带多种病菌。”
“你只抓到这一只?”
没有人回答。房间又恢复了静默,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时予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去给窗户装个锁。
☆、第 17 章
“所有的国家和民族都受益于森林,它们是安静的避难所。”清晨的阳光下粉尘飞舞,讲台上的白色西装的教授声音清脆悦耳。
不过八点对于学生们来说,还是太早了,大部分学生还没从在家隔离的状态中缓解过来,现在还深受自身生物钟的影响,三分之二的人在打瞌睡。
“王川同学,”时予放下教案,一只小蝴蝶从他的袖口飞出,停在靠窗边睡觉的人的鼻尖。
惊天的喷嚏声吵醒了其他的梦中人。
四周的责怪嘲讽的目光汇集在一个人身上,刚醒的王川一脸疑惑,他缓缓站起来,右手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十分无辜的笑容:“教授,您,叫我啊?”
一直和善看着他的时教授,轻轻点头对他刚才的行为表示赞许。总算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顺着桌子滑到地上继续睡。“你认为,森林,对于人类的意义是什么。”
这话一出,教室里响起了大片的翻书声。
被问的王川看周围的同学都在低头翻书,丝毫没有要救他的样子,只能自己努力,书快翻烂了也没有找到答案。
“书里面没有答案,”时予看透了他们这帮小孩子“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太空洞了,换一种问法,森林的生物学价值在哪里?”
“教授,我觉得林默同学一定有更加深刻的见解。”
同桌之间眼神交锋。
你叫我干嘛?
谁让你见死不救!
还没等林默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时予右手扶着镜框,开口:“既然如此,你就先抛砖引玉,为林默同学的发言做铺垫吧。”
?王川脸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教授你变了!
“咳,咳,”战术性咳嗽“我认为,那个,森林。”
“森林是什么啊?”他用胳膊肘杵了他亲爱的同桌。
“大片树木群集的地方。”同桌言简意赅。
“哦哦,森林,是一个,很,简单的生物群落,”说完还自我肯定了一下“对的,生物学意义。”
四周一片哄笑声,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很好,教授心想,气氛活跃起来了,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现在的小孩子,一二十岁的年纪,正是活力最旺盛的时候,但是在课堂上却看不到朝气,甚至没有校长办公室的乌龟有生命力,真是替人类感到悲哀。
“坐下吧,很好,这种敢于重新定义未知事物的精神很值得大家学习。”当然,心里想的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他早就知道学生们的心灵有多么脆弱。
“林默同学,你有什么想法?”他的眼中饱含期待。林默是自己比较看重的学生。
“之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森林孕育了成百上千种不同的生命,”林默抬头,看见教授肯定的眼神,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抱歉,我没有亲眼见到过,也不知道它对于人类的意义是什么。”
生活在首都的人们,饮用的是镜湖的水,肉食来源于每日地面上来的船只运输,蔬菜则会自己种。
花园里都是一些名贵稀有的植物,昆虫也只有寥寥几种。它们被养在温室里,最大的价值是被人观赏。
学校行政楼以及一些公共场所的绿化,都是一些矮的灌木丛,只有植物园里才会有两层楼高左右的树木。
从出生起就生活在这里的孩子,连小树林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森林了。
“请坐。”时予走下讲台“这也不怪你们,长期生活在首都的人,从没有见过真正的森林。”
文明世界没有感受过自然的脉搏,它忽略了大自然的运转模式,就好像人类是脱离自然之网而独立存在的物种。
“而真相是,人仅仅是一个物种,他站在脆弱的生命的舞台上,与死亡近在咫尺。”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而是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这时学生们才想起来,这位言笑宴宴的教授,并不是人类。
“凭什么这么说!您难道很了解人类吗?您知道人类社会是什么样子,就敢断言,就敢这么判定我们的命运!”
有人不服气,站起来质问。
其实放眼望去,下面的一双双眼睛,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愤怒和不安。
“可是,教授说的有一点道理,我们确实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作为人类,却仿佛和其他同伴割裂开了。”
“是地上的人没有资格来到这里,蝼蚁的世界,怎么会有人愿意去了解?”先开始站起来的人嗤笑。
这话很不妥,毕竟真正出生在首都的人只占三分之一,从地上迁徙来的人是总人口主要组成部分。
“你凭什么看不起别的地方来的!”一些学生愤愤不平。
“是啊,”首都的阶级划分其实很鲜明,这跟政府所宣传的平等截然不同。等级观念深深植根于每个人的心里。
原住民就是上等的,这些出生在首都的孩子,从心底里瞧不起他们的其他同学。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大环境是这样,潜移默化。
或许,等到首都重回地面,再过个几十年时间,这种偏见才会消除。
眼看争吵愈演愈烈,时予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并没有打算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