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冥思了片刻后,竞同意了陆渊这样的荒唐请求。
“太子也该多历练历练,此次出征,朕希望将军能助我朝得到百年太平。”
“臣定当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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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明亮的玉泽殿也就是皇帝的书房,正当壮年的皇帝荣羲此时正伏案批阅奏折。
将军出征,战事将起,各种前期准备决策都需要他来一一断定处理。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皇后娘娘,皇上正在处理公务,嘱咐不准任何人打扰。”
“让开!”只见一位身着铠甲的妇人,手持长剑挡开了守卫的阻拦。
她气势汹汹的来到案桌前,怒视着她的丈夫,冷声道:“让我去。”
“苒儿,莫闹。”荣羲柔声道。
“琪儿是我的儿子,他先是我的儿子,再是荣朝的太子,你不护他,我护,荣朝除了陆渊没有别人可以安排了吗?我的兄长还有……”
“你的兄长身染重疾,你又不是不知,再说盛氏一族成年男子,就只剩下你兄长一人,”他抬首望着他日夜相守的妻子,“陆渊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要相信我。”
“那我去!我自幼随我父兄练武读兵书,我十五岁时亦跟随父兄上过战场,我可以为你奔赴沙场,为你杀退戎狄。”
“苒儿,你是国母,莫要说这种赌气的话。”
“那琪儿呢?琪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他自六岁时便被送到将军府,我们母子生生分离六年,现如今陆渊又要将他带去北境那么苦寒的地方,他才十二岁。陆渊是真的想要锻炼他,还是别有居心?”
“陆渊……”
皇后冷哼一声道:“哪朝的将军能做到他这般地步,挟太子六年之久?如今还要带太子上战场,若他有异心,战场上……”
“皇后!”荣羲截断了皇后将要说出的可怕的话,“朕自有考量。”
皇后立在原地浑身忍不住地颤抖,良久……沉声道:“荣羲,我十八岁时嫁你,二十岁时生下了琪儿,在我认识你之前,我是镇国将军长女,从未受过如此委屈,这后位不要也罢,你令立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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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不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宫廷,同时又传遍了民间。
陆渊一时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而出征的日子又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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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愿意出征吗?”露着紧实小腹的叶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问道。
荣琪将脚瑟缩在叶欢的腰缝里,渐渐入冬,荣琪有些畏寒,他轻轻舒了口气道,“不想去。”
“为什么?”
“我不想跟师父一起去,如果他去打战,我留在将军府多好,没人管多自由。再说……”荣琪突然嘿嘿笑了出声。
“再说什么?”叶欢好奇道。
“再说师父走了后,我可以住在宫里,宫里有那么多的漂亮姐姐,再也不用对着你这个丑八怪了。”
叶欢不理他的打趣,又问道:“殿下,若将军执意要带你去呢?”
“去就去呗,我也不怕。”
“殿下,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叶欢郑重道。
荣琪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伸了伸懒腰,随即便睡着了。
叶欢却是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想,若真的上战场了,他肯定要保护好他的太子,不能让他受一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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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难免也听到了流言蜚语,镇北将军陆渊居功自傲,不把皇族放在眼里。他嘴角轻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即将出征,荣琪被强迫套上了戎装,他很不开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城门下皇帝亲送数万将士,太子随征到底还是鼓舞了士气,呼声震天动地。
荣琪虽然心中不愿,但始终还是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他骑在骏马上,连马都套上了铠甲,身后是他的将士们,他转首回望,朝阳已经撒下了光晖,雾蒙蒙的红色一片一片落在战士们的铠甲上,荣琪内心突然升起一种豪迈悲壮的情绪,眼中奇怪的蓄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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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北天气便越凉,夜晚宿营,荣琪与叶欢窝在帐篷里。
荣琪睡在床尾,将叶欢的双脚抱在怀里给他取暖,荣琪却还是冷,他让叶欢与自己睡一头,然后手脚并用地抱住叶欢。
叶欢却是不自在,浑身僵硬,身体燥热,摸起来触感不是很好。
荣琪皱了皱眉,轻声道:“放松。”
叶欢却是咬着牙紧张道:“殿下,我……我……”
荣琪累狠了,也懒得计较这个丑八怪小结巴吞吞吐吐的样子。
叶欢搂着他的小殿下,内心慌张极了,睁着眼睛虚空里望了半天。
荣琪呼吸渐渐平稳,叶欢想要抽手,换一头睡去,若一直这样下去,他怕是又得睁眼到天亮。
他重新睡到床尾,将被子压实,只留着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觉得不能再这样陪着荣琪睡了,至于为什么不能陪着,他的心坠坠的,从未有过的感受,不明所以,他找不到理由不陪着荣琪,可是若一直这样,他总觉得不对。
想着想着叶欢头疼欲裂,实在无法,他起身,简单穿戴了衣服,披了件披风想要出去散散脑热。
打开帐门,一股邪风将他吸了出去,他踉跄的走在地面上,一时稳不住脚,四周漆黑不见光亮,他想往回走,却走了好久总是摸不到帐篷。
黑暗里他只能听见风嘶吼的声音,四周无所依。
他开始呼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喂!醒醒醒醒!”荣琪拍打着叶欢的脸,他好像魇住了。
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束光影,那是一个人的轮廓,他往着光影的方向摸索去,就在快要碰触到衣角时。
脑袋一疼~
“叶欢,给我醒来!”
叶欢终于还是挨了一巴掌。
叶欢猛得睁开眼睛,好半晌回过了神,眼睛红红地望着荣琪。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梦里面是不是想要我救你来着?”荣琪挑眉幸灾乐祸道。
“太子殿下~”叶欢有点儿委屈,他将荣琪拉进被子里,狠狠吸了一下熟悉的味道,梦里那种失落遗弃的感觉,渐渐得到了缓解。
荣琪忍住了嘲笑,伸手拍抚叶欢的后背,轻声宽慰道:“有本太子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入不了你梦,别害怕,睡吧。”
自此后,叶欢与荣琪并排一起入睡,荣琪也再没动过分开睡的念头,他宁愿失眠,也不愿做那种失落的噩梦。
☆、第四章 北狄
越往北越冷,也才九月而已,却下了雪,雪一层一层厚重的压在将士的盔甲上。
荣琪彻底后悔了,没有初时的热血与激动,他极其畏寒,在帐篷里围着火炉,陆渊坐在帐内正在处理军务。
荣琪怂怂地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陆渊手侧,“师父,喝茶。”
陆渊左手拿着文书,右手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头也没抬。
荣琪小小一只裹着裘衣,偎在陆渊身旁,做乖巧状。
屋内很静,只能听见陆渊翻阅文书的声音,以及木炭噼啪燃烧的声音,此时一切都是美好和谐的。
荣琪内心思量,想让陆渊拨出一队人马能护送他回家,他不想再继续前行了,这么冷的天,怎么打战?他动都不想动。
扭扭捏捏了半天他说道:“师父,我,能不能回家。”帐内很安静,虽然荣琪声音很弱,却在帐内显得十分清楚,透露出一点怯怯的味道。
“不能。”陆渊沉声道。
荣琪撇了撇嘴,“那师父,还有多久我们能到呢,我们都行军两个月了,咱们什么时候开战,早点结束,早点回家。”
陆渊放下了书,转首望着他的小徒弟,一本正经道:“没个十年八年怕是回不去了。”
荣琪受到惊吓,面色逐渐狰狞,爆炸道:“陆渊!你把我骗到这里,让我忍饿挨冻,还把我押在这里,是想要本太子死在这里吗?是想要谋逆吗?”
陆渊看着荣琪炸毛的样子,也不安慰,转首继续处理案桌上的文件。他心想着,果然,就算轮回千百世,这脾气性子也是改不了。
荣琪本来是想好好说的,撒娇卖萌,求着师父念他身娇体贵,能放他回家,没想到这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想他堂堂太子,要受如此委屈,一时气不过,气呼呼跑到自己帐篷里,开始摔东西。
叶欢乖乖站在一旁,护着荣琪,只怕什么东西扯着溅着他尊贵的太子殿下。
好一会儿,荣琪终于歇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叶欢问他怎么了?
荣琪捶地吼道:“我想回去,这里太冷了!”
叶欢蹲下心疼地用自己的手包住荣琪,“太子殿下您的手好凉啊。”
就这样,堂堂的荣朝太子一路骂骂咧咧地来到了北境营地,历时三个月零八天,北境满地莹白,寒风冷冽,迎面如刀割,如今这般天气,荣琪心想该如何开战?脚踏在雪里,雪没过膝盖,一步也难挪动。
他整日窝在被窝里,抱着叶欢取暖,哪儿也不去。
陆渊也不管他,他军事繁忙,很多事情急需处理,现如今荣琪安稳地躺在被窝,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本来让他来的目的,也不完全是领他打战,他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身边,不捣乱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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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是个苦寒的地方,北狄部落逐水草而居,而很快水枯草竭,北狄苦无居所,便渐渐南侵,一开始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不至于到两方开战的地步。
只是后来,他们突然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野蛮力气,各个身怀神力,以一当十,缕缕进犯。
一开始北狄只是抢食物抢女人,再后来,食物没了,女人腻了,便开始杀人而食。
荣朝的一味忍让,以致如今局面,皇帝这才再次派出陆渊,此行目的便是彻底歼灭北狄,还北境长久安宁。
自从到了驻地,陆渊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站在城墙上望着北狄聚集的地方,虽然大地洁白,却唯有那处盘旋聚集着阴鸷浓厚的怨气。
他眉头轻皱,想着日间北境将守递上的案件。
若从这些案件细细缕起,便是从这一年夏天开始,北狄的侵犯日渐频繁,很快便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局面。
现如今已至深冬,北境之寒,非常人所能忍受,军内几乎所有人都害上了冻疮,兵器难以持握,从荣朝带来治疗冻疮的膏药很快就要用完。
申请膏药的奏折前几日也已让人快马送至宫中,就算从最近邻省调取,最快怕也得月余。
陆渊低下了头,目色深沉。
北境他来过,战他也打过,不过此次与以往不同。
因为北境天气特殊,尤其是这样的寒冬,不论是荣朝还是北狄,都不会把战事定在此时。
北狄崇拜敬畏自然,他们认为冬天是休眠的季节,不论是动物还是人,都不可大动,应守着自己的家,修养生息,以备开春有更好的精力去觅食去寻找更好的草地水源。
可是,那浓烈的怨气,让他开始担心,这场战争恐怕很快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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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琪窝在床上几日,浑身酸软,无法只得起身,将自己裹成了个球,他得出去走动走动,再不活动活动筋骨,他怕就得退化成废人了。
叶欢穿着正常,他不畏寒,一身正常军装打扮地跟在荣琪身侧。
荣琪几日未出来,以为这北境的将士们应大多与他一样,瑟缩在暖和的被窝中,毕竟天气如此寒冷,地面积雪难以行步,北狄应不会偷袭来犯,可谁知,这驻地防卫甚严,卫兵们持枪站岗毫不懈怠。
“你不冷吗?”荣琪捂着嘴,大声问着守在大门风口的小兵道。
小兵一动不动,也不回话,目光坚毅地看着前方。
荣琪将自己的手围除下套在了小兵手上,小兵也不伸手接,荣琪怎么套也套不上。
荣琪皱了皱眉,而后命令道:“叶欢你去军医那里拿个冻疮膏来,替他抹上。”
叶欢去寻冻疮膏,而荣琪去寻了陆渊,一路过去荣琪发现,士兵们手上皆生了冻疮,若继续这样冻下去,不等开战,兵士们的手都得烂掉,到时候怎么打?
荣琪见到陆渊时,陆渊正在与副将们商议军事。
将军们见到太子先是惊讶,随后反应过来,便郑重行了礼,各个皆劝太子殿下回去休息,万事皆由他们处理。
荣琪本来是想见到师父,让他放士兵们假期,好让他们好好修养,可是一进来,却见如此紧张气氛,话到嘴边,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
陆渊坐在主座上,开始下达命令道:“李副将,你负责夜间安防,如今天气极寒,你安排好手下防卫兵,每隔一个时辰轮一次岗,好让士兵及时取暖,另外,务必打起精神,不仅要注意地面,也要注意空中动静;
陈副将,你负责练兵,每日练兵必不可少,不可因天气原因而有所懈怠;
张副将,……”
等陆渊下达好命令,副将们都退下时,荣琪坐到陆渊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我们是要打战了么?”
“嗯。”陆渊将手边的碳炉挪到了荣琪边上,耐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