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玉面对他却没有对棋竞的那般谨慎,反倒嗤笑一声,反问。
“你们二人?”
承怀刚要微笑点头,却发现冰棺上的灰雾涌入自己的身体,而金光则涌向了棋竞的身体里,感觉身体渐渐发胀,顿时慌乱,看向右方的棋竞。
“这是怎么回事?!”
棋竞温和的笑了笑给他解释:“我们两个人一道成神,天道自然是不允的,所以要有一个人承受天道的威严,不过你放心,待我修成正果后,必会寻你轮回之人,带你入大道。”
承怀的面色发紫,身体被灰雾充满马上要胀开般,他惊恐万分的喊着救命,棋竞却侧头不理。
一连串难听的骂人话语从承怀的嘴里蹦出。
棋竞仍是笑容温和,身上的金光也愈来愈盛,嘴唇轻启:“蠢货”
承怀觉得浑身要炸开的时候,身体突然如漏气般的缓解,欣喜的看向身边的棋竞,刚要道谢,却看到面容温和的中年男人手里捏着一颗鲜活的心脏。
在承怀惊恐放大的瞳孔里,像蛇吐信子一样,舔了舔温热的心,然后一口咬下。
“既已如此,莫要浪费了”
承怀的身体无力的倒下,脸上带着悚然的表情,秦兆现在才明白为何之前各门派被掏心死去的人,脸上为何都是惊恐,试问谁看到自己的心被人掏出来咬一口不害怕的?
棋竞将咬了一口的心扔到了一边,斯文的舔干净了嘴角的血,微笑的看着谢怀玉解释。
“他实在是太蠢了,这种人怎么能成神呢,连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谢怀玉神色镇定,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幕有半分慌乱,反而问道。
“老秦王的心是你吃的?”
棋竞嘲笑一声:“老秦王虽已退位,但毕竟是前代的真龙天子,威蕴犹在,吃了可是要受不少苦头的”
说完指了指承怀,棋竞继续开口道:“是这个蠢货吃的,我告诉他,真龙天子之心,剩过数万颗干净的心,他便感恩戴德的给我下跪来感谢我”。
“不过”
棋竞的话念一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
“现在,老秦王的心也在我的身体里了”
江湖覆灭共计六十八个门派,加上民间消失的人,约四万之巨,尽数被眼前这人掏心吃入肚子里,而这人竟是江湖正派为首的武林盟盟主,想想便令人恶寒。
谢怀玉皱眉看了那颗被随意丢到一边的心,移开了视线。
“你是如何得到你所谓的长生秘法的?”
☆、第四十八章 真相
棋竞身上的金光大盛,他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大道就在前方,此刻也好心情的给谢怀玉解答。
“上任武林盟主,也就是我的至交好友,同我一道救了一个老人,分明是我们一起救得,但那人却说他根骨极佳,将半本无字书教给了他,我生气啊,就骗他开口说出了内容,然后杀了他,竟被他的伴侣发现了,我本想也杀了她,可她身边的暗卫实在是太厉害了,我那武艺不高,竟被她逃掉了,听说现在成了月国的女皇?”
棋竞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像是在说花开了,一道去看吗般的寻常,他舔了舔嘴角。
“可惜啊,被她逃掉了,可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隐患。当了月国女皇后,再杀她可没那么简单了,不过我就要走了,勉强就算是我留的一丝怜悯之心吧”
秦兆在一旁焦急的听着,听到这里心里冷笑一声,大骂棋竞恶心。
武林盟白日里是白道魁首,黑夜里却如鬼魅般杀人掏心,江湖民间虐杀不尽其数,不仅害死了自己的挚友,还害死了师兄,现在却说自己留一丝怜悯之心,无耻,无耻至极!
秦兆站在一边,看着祭台上几无生气的谢愠越发焦急,但是他却无故的相信谢怀玉,信他不会真的让谢愠死在这里。
谢怀玉看着祭台,抬脚走了过去,推开了承怀的尸体,坐到了他的位置,笑着跟棋竞说。
“我赌你成不了神,莫说长生不老,以后生生世世也只能入畜生道”。
棋竞完美的笑容有一丝龟裂,又迅速的调整好,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愿闻其详。
谢怀玉端坐左方,伸出一只手:“其一,你遇到的贤成老祖只活了三百多年,且口不能食,只吸取天地精华,靠的也不是食人心,而是摄人心魂”
“其二,你手中的是半卷,而我手中有整卷,我都不能修炼成仙,享长生不老,你又怎配?”。
谢怀玉说完其二后,怪异不解的看着他,用手指了指躺在祭台中央的谢愠。
“其三,你连神子都认错了,又怎会有人替你打开飞升大道?”
棋竞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阴沉沉的看着谢怀玉。
“不可能,食人心会修成堕仙,但也是最快的,而每个人从无字书里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
棋竞看了眼躺在地下的谢愠肯定道:“我算过,这一世有神子,且生长在魔教,除了历代的魔教教主,别无可能”。
谢怀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堕仙,凡成堕仙者,□□尽毁再重生,周而复始方才能称之为堕仙,你非王侯将相,又非大善机缘之人,毫发无损,却害人无数,这样的人也能登上飞升之道?可笑至极!”
棋竞咧了咧嘴角,阴狠的盯着他:“古有寻常人家做将军,坑杀百万,屠数城,杀生成神”。
谢怀玉冷笑反问:“是你吗?你配吗?”
说完紧跟一句:“你自己都说了,无字书里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你夺了别人的机缘,还妄想成神?是你的机缘吗?你配吗?”
棋竞被他说得急火攻心,硬生生逼出了一口血。
谢怀玉捡起承怀的掉落的浮尘,自己拿在怀里,高深莫测的看了祭台下方一眼。
“你说算到了神子是谢愠,可神子又是谁都能算到的?你能算到?你配吗?”
棋竞又是一口血喷出,将手里洁白的浮尘染红,面目狰狞,看起来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反而像极了地狱恶鬼。
谢怀玉掐指算了几下,端坐祭台,微微合眼。
“到时候了”。
他说完这几个字后,棋竞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空“轰”的一声,无形的雷电劈到了他身上,身上的金光从身体里抽离,迅速的钻进了祭台下清之的身体里。
这一幕秦兆看不到,在他眼里棋竞就像抽风一般浑身抽搐打哆嗦,只觉得心里暗爽。
棋竞十指抠地让自己的身体稳住,大片乌血夹杂着内脏的碎块往外吐,刚才的雷到他身上,五脏六腑都被震碎,此刻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恨恨的质问谢怀玉。
“你早知道了,为何不阻止我!!”
谢怀玉的将眼睛全部闭上,遮住了一丝怜悯。
“你得无字书,其中之意颇深,我怎敢出手阻拦。”
棋竞再撑不住身体,绝望的往地下倒去,不甘的哀嚎响彻整个祭台。
“有人生来富贵加身!!有人生来根骨极佳!!我恨——!!我恨——!!”
棋竞倒地的时候莫名的问了一句:“谢怀玉,你从无字书上识得了何”
谢怀玉猛地睁开眼,祭台上流满花纹的血竟开始倒流回谢愠的身体里,一寸一寸的生机渐渐回到了谢愠的身上,让他面色酣红,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谢怀玉一只眼里是怜悯,另一只眼却幽黑复杂,两只眼睛同时看向祭台下方。
秦兆只感觉浑身一震,像是灵魂深处的颤抖,其后才发现,谢怀玉看的竟然是清之。
一身白衣的清之未受到任何影响,清雅如林间松般屹立在那里。
秦兆只听到淡然的一句话响在耳边,像是有人贴在他耳边呢喃。
“窥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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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棋竞的倒下,秦兆松了一口气,如同阴影一般的杀人掏心长生不老就像是一场闹剧般结束了,但谢怀玉不动他也不敢动。
祭台上的谢怀玉看着他们,指了指昏睡中的谢愠。
“想救他?”
秦兆忙点头:“想,国师,我应该怎么做?”
谢怀玉:“谢愠所处的是祭台的眼,要想带走他,必须有一个人顶替他的位置”
“我来”
秦兆不假思索说出口便往祭台上走,一旁的清之第一时间去拉他却只拉到了一摸衣角,随后便从他手中抽离。
“停”
谢怀玉止住了他的脚步,思索一下开口:“你不行。”
秦兆有些急:“为何!”
谢怀玉指了指他身后的清之:“只有他才可以。”
秦兆僵硬的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清之,拒绝了:“不行。”
谢怀玉摸了摸胡子,神色怪异:“只能是他。”
一双手捏了捏秦兆的肩膀,鼻子里传来的是清淡的林间松木之气,又隐隐夹杂了几分随云之气,虽然秦兆不知道云是何味道,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大师兄身上的味道,就是天上随风而去的白云之味。
谢怀玉指了指躺在祭台上的谢愠,又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清之问道。
“你只能选一个,要么谢愠留,清之走,要么清之留,谢愠走。”
秦兆的鼻子泛酸,哀求道:“能不能都走啊,或者我留下,他们两个我哪儿都不能失去...”
谢怀玉诧异的指了指自己:“难道你想留下我?”
秦兆苦涩的看着他:“不是,留下我行吗,谢愠还有他的魔教,大师兄还要回岱岳剑宗当掌门,就我是个闲散王爷,有我没我都一样。”
肩膀上的手力道重了几分,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留我”
秦兆直接拒绝,清之却走到他身前,认真的看着他。
“阿兆,我不想让你为难。”
秦兆扑到他怀里,乞求道:“不可以,你是我的大师兄啊,我怎么可以让你去死。”
怀抱突然僵硬了一下,清之的脸上划过一丝沉痛。
大师兄啊,原来我只是你的大师兄,也好,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看你每日展舒颜,便是我心欢喜,为你,只有你,我做何事都无妨。
只因,我欣喜于你。
祭台上的谢怀玉看着两人的依依惜别,不耐的开口。
“我说王爷,谁告诉你会死?”
秦兆愣了愣,擦干眼泪扭头看他:“不会死?”
谢怀玉叹了口气:“不会,只是会沉睡在这里,压着这阵法,等他生机耗尽”
秦兆立马揪出了重点,问:“要多久?”
谢怀玉掐指算了算:“也就几天吧。”
秦兆顿时破涕为笑,却也有几分担忧,清之则狠狠地抱了他一下,直接登上祭台,把谢愠扶到了谢怀玉身上,自己则坐到了祭台中央。
这一举动令秦兆跟谢怀玉都惊了一下。
“师兄!”
清之摇了摇头,冲他轻笑,示意无事,便闭眼睡了过去。
他了解秦兆,虽是君王家,但要让他看自己身边的人涉难,他绝对是不允的,平日里眉眼弯弯喊他大师兄,生气的时候却是只喊师兄二字,但他也不允许秦兆涉入任何一点危险里,他太害怕了,像是从骨子里升出的害怕,深深地刻入身体里。
谢怀玉扶着谢愠从祭台上下来,准备打开石门。
秦兆拦住他:“真的是需要几日吗”
谢怀玉摸着石门点头:“阵法生机耗尽确实只需要几日,但具体多久,要看他想睡多久”
“什么?!他想睡多久是什么意思”
谢怀玉摸到开关,一按“哗”的水冲里涌来,他一手拽着秦兆一手扶着谢愠躲到了石门后面的墙壁边,等石门关闭。
秦兆挣脱开他,伸手往来时他在石门上按得位置摸,却怎么也打不开。
谢怀玉头疼的把他拽了出去,三人浮上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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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带着谢愠回了王府,命一百人留守冰崖以应对湖底的清之出什么不测,谢怀玉本就魔教出身,自发留下统计伤亡,重整魔教。
王府里
谢愠躺在床上昏睡,小五端着一碗药,浑身缠满绷带,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王爷,该喂药了”
秦兆接过药,没有一丝迟疑张嘴含了一口,嘴对嘴给谢愠喂了下去。
待到一碗药喂完,小五接过空碗:“王爷,您吃点东西吧,这都两天了”
“我不饿”
小五还要说什么,被秦兆止住了:“府上的太医说了,你这次伤的严重,以后怕是不能动武了”
小五苦哈哈的笑着:“也好,我也厌倦了这打打杀杀,每日做梦以前杀过的人都会出现,问我什么时候下去陪他们。”
“我打小你便跟着我,后又跟着谢愠,不管是王府还是魔教的事务你都熟悉,去哪儿随你,以后当个管家,谋门好亲事,也是不错的。”
小五叹了口气:“多谢王爷,我以前也想过安定下来,只是身不由己,没想到这次受伤却成全了我自己,王府虽好,但我在江湖上这么多年,只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魔教倒是我心里想去的地方。”
“你拿着这个,先在王府把伤养好,再去魔教”
秦兆陶了块牌子给他,随后疲惫的挥手,示意他出去。
小五接过牌子后,去而复返,端了一碗粥进来,轻手轻脚的放到了桌子上。
待夜幕时分,他再来看,那碗粥已经凉下了,却一口未动,坐在床边的人点了盏淡淡的烛火,一只手拽着昏迷的人,一只手拿着本书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