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张大了嘴,仰头痛苦的哭喊,无助而又慌乱。
秦兆却叹了口气,心想着虞美这口气终于是吐出来了。
给熟睡的虞美盖上被子后,秦兆便起身离开了相府,谁料床上的人根本就是装睡,在空荡的相府抹黑走了了书房。
借着月光看到了那副画,颤抖着手摸了上去。
秦华,虞美,虞书....
虞美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将画取了下来,拿回去,挂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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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走到了王府巷子的拐口,看着渐渐变多,开始出门的人群,心里无尽感慨。
旧的历史已经落下,而新一代的篇章也该开启序幕了。
再回头时眼里撞进了一抹白衣,提着暖黄的灯笼站在街角处,看向他时,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阿兆”
秦兆走上前,接过灯笼,低头痴笑了一声。
“师兄,我们回家”
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秦兆在前,清之陪在他身侧,相伴相行,同回岱岳山,时间穿插了多年,再一次与历史重复。
所幸,师兄仍在。
☆、第四十七章 谢愠 危
新的秦王朝建立,楚缨并未全部沿用多年以来的制度,因此百废待兴,不只是他,还有行风,二人忙的焦头烂额。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涌入鼻子里,秦兆迅速掏出袖中的匕首,掩在柜子后面,冷声道:
“谁?”
窗户外挣扎着翻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趴在地下一动不动。
秦兆静息看着他,脑光一闪:“小五!”
趴在地下的身影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秦兆皱着眉将他扶了起来,靠到墙边,错愕的看着他的一身伤,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谢愠出事了!”
小五疼的浑身麻木,秦兆想帮他上药都无从下手。
“王爷,承怀...承怀跟棋竞要以...以魔教为祭坛,在冰崖上...修炼成神...”
未关的窗户里突然的刮进来一阵风,秦兆只觉得手脚都凉了,僵硬的自言自语。
“世间竟真有人可以修炼...成神!”
小五用力握住他的手腕,断断续续的说:“王爷...救,救教主...”
承怀带着棋竞攻入了魔教,内部叛乱,谢愠没来得及开启护教大阵便被打伤,而他也为了阻止他们一行人入魔教存放历代先祖墓穴的冰崖被打伤,小五还记得他昏迷之前问谢愠,要不要找小王爷来。
谢愠咬着牙拒绝了:“若他因我而伤,我便是千刀万剐也难原谅自己”,说完便提着鞭子杀了过去,待小五再醒来之后,魔教四下皆是尸体,他躺在温热的血液里却仿佛置身与严寒。
小五毕竟是秦兆以前的暗卫,随身待过很久,想到秦兆在谢愠心里的重要性,同样也明白,谢愠在秦兆心里的重要性,思索再三,拿布捆住自己身上的伤口,狠了狠心,骑上马赶来了王府。
秦兆僵持在原地,手控制不住的打哆嗦。
谢愠,谢愠,若是谢愠出事了他该怎么办?
他忍过了如蛮人般度日的五年,每分每刻都在想念他。
秦兆不敢想,谢愠若是死了他该怎么办!
慌乱的从柜子里取出伤药,给小五放了过去,自己匆忙的往前院走。
“备马,去王宫告诉楚缨,地玄黄组我借用了,随我一道去无忧谷”
“是”
身后一道黑影闪了一下,又轻飘飘的消失了。
秦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令他想不到的人。
谢怀玉牵了一匹马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冲他点了下头示意。
不作思考,秦兆一脚踩上了马镫,翻身上马,刚要走时马绳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清之面色淡然的看着他。
“一起”
恰好此时王府的马被牵出来,秦兆留下一个“嗯”字便飞扬而去,留在原地的谢怀玉却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清之,随后才驾马去追秦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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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缨刚用过晚膳,无赖的拉着行风去他寝室讨论大秦的官职制度,刚坐下没一会就听到窗外有人。
“王上,国师离宫”
秦楚缨刚打算偷偷摸下行风的手,冷不丁的被打断,手僵持在原地被行风发现,毫不留情的拍到了一边,讪笑一下。
“离宫便离宫”
“是”
窗外的人离开后,楚缨不死心,想再次偷摸一下,窗外又响起来动静。
“王上,小王爷命属下来借地玄黄暗卫前往无忧谷”
“什么?!”
秦楚缨跟行风一起站了起来,对视一眼,像窗外问道。
“王爷呢?”
“王爷已经在路上了”
行风低头思索了一下:“小师兄不会无缘无故的借走这么多暗卫,无忧谷无忧谷,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应当与承怀有关...”
没等他说完,秦楚缨大手一挥:“再加五千人,你带队,加急赶路,务必要追上王爷”
“是”
出了这种事情,楚缨再也没心情偷摸心上人的小手了,面容严肃的坐回了凳子上,一双手却伸了过来,把自己的温暖送到了他手上。
“别担心”
楚缨苦涩的笑了笑:“帝王家无情,天下若还有个人待我真心,仅小叔叔一人了”
“还有我”
行风宽慰的拍了拍他,秦楚缨则得寸进尺的拱到了他的怀里,闷声说。
“三生万物楼的小智星说这话,我怎么觉得我的江山都稳了不少”
拍背的手顿了一下,继而一下一下的拍了起来,楚缨看不到的地方,行风的眼神晦涩不明,面容带着几分歉意。
他想,秦楚缨这么骄傲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他的血为师兄治腿,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理他了吧,这样也好,他就可以安心的呆在他的三生万物楼,做他在江湖民间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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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无忧谷,还是大片苍绿,周遭还开着可以愈合“刀”的威灵仙,而现在的无忧谷,暗红一片,喷洒的血液覆盖在草木上,衬的格外狰狞,四处是断手断脚的尸体,死相狰狞,连呼吸一口都是浊气。
便是炼狱也不过如此了。
身后传来了山林松木的清淡之味,冲去了部分环绕他的血腥之味,清之策马到了他身侧,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脏,别看”
秦兆感觉眼眶热热的,却还是固执的拿开了清之的手。
“我该看”
“驾”
随着秦兆的马蹄声,身后的几千人紧跟其上,踏过尸山血海,往魔教的大门前去,秦兆未做停顿,谢愠乃魔教教主,若是连外围的人都打不过,怕是魔教现在已经覆灭了。
不过,死了这么多人,过了这么久,魔教,谢愠,还在吗?
秦兆只觉得自己想放声大哭一场,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无力,却又不能哭出来,只能压抑着自己,沉重的前行,眼神却四处扫着谢愠的身影,没发现便是他此时能想到最好的事情了。
魔教里空荡荡的,地下全是再也发不出声音的尸体,横卧侧卧,断手断脚,墙上是斑驳的血迹。
秦兆环视一圈开口:“上冰崖”
曾被称为魔教禁区的冰崖路上尽是尸骨,那道被谢愠戏称只有教主跟教主夫人才能打开的密道入口也大大咧咧的开着,早已被人破坏。
穿过密道入口,秦兆示意停下,谨慎的露出了一双眼打量外面,却被厚重的冰林挡住了视线,想要穿过这冰林,哪儿怕训练有素的暗卫都会发出声音,尤其是这么多人,他不敢赌。
“你们在此留下,见机行事”
秦兆说完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只一眼便入了冰林,再一眼,便整个人影都没了,待出了冰林,挑了块大石头遮挡自己。
一回头便看到身后跟着两人,清之跟谢怀玉。
秦兆没问他们为何跟随,他们二人功力皆在他之上,尤其是谢怀玉神秘莫测,江湖传闻中他更是一个接近半仙之人,尤其是他与谢愠的父亲是师兄弟,断然不会做伤害谢愠之事。
离大石头不远处便是一片冰湖,周围的人严严实实守了一圈,谢愠跟承怀棋竞却不见踪影。
谢怀玉此时却站起身来,摇着头感慨了一句:“作孽”。
他这一声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就连秦兆跟清之都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他俩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周围的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领头残忍的吐出来一字:“杀”。
谢怀玉仍是摇头,长袖一挥,十八颗白子齐刷刷的飞了出去,半路分散竟将那十八个人定在了原处,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太担心谢愠,这手一出,秦兆都想给他鼓掌称好了。
随着人都被定住,他们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秦兆吹了声口哨,埋伏在冰林外的几千人寻声而来,将小小的冰崖挤得团团满满。
谢怀玉蹲在地下,盯着冰面一动不动。
“他们在水下”
秦兆哑然的看着冰面,慢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围的人一听便能听到他颤抖声音里的害怕。
“谢愠受伤,若是在冰水里...”
他不敢继续想,脱掉厚重的外衣便要下水。
一旁的清之看着他的动作,也跟随伸手解自己的衣物,秦兆却不赞同的看着他。
“师兄,我下便好”
清之露出了一个很轻的笑:“你做何事,我都陪你”,说完便伸手继续解自己的衣物。
身后突然传来了打杀声,他带来的人与之后随棋竞赶来的人打成了一片,情况危急不容他思索,也就没再阻止。
反倒是谢怀玉深深的看了清之一眼,似点醒他般开口:“爱而不藏,自取灭亡”。
清之的手顿了顿,随后继续除掉多余的衣物,三人深吸一口气,跳下了冰湖。
冷,真的冷,秦兆冻的上下牙打颤,这冰湖似乎比他上次下还要冷上几分,提起内力在身体里运转了一圈,秦兆缓了缓,神情严肃的往下游。
之前存放冰棺的地方竟然空荡一片,人呢?
秦兆目露疑惑的看了眼谢怀玉,后者伸手比划,示意跟着他游。
湖底的一处璧上,若是常人看到,定然以为这里是块石壁,但却被谢怀玉摸摸索索的给打开了,三人随着水流被吸了进去。
一阵头晕目眩中,秦兆挣扎着睁开眼,身体被人从身后扶起来,强忍着眩晕看着周围。
谢怀玉站在祭台前,宽阔的祭台上朱砂笔写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而承怀跟棋竞两人穿着道袍,手持洁白的浮尘,端坐祭台左右两方,周围是魔教先祖的冰棺,一十三具,随意的排列着。
而谢愠!
谢愠躺在祭台的中央,身上的血绕着复杂的花纹流淌,面色煞白,呼吸几乎都看不见起伏!
秦兆冲过去想要把谢愠抢回来,却被谢怀玉伸手拦住了。
“会反噬”
轻飘飘的三个字,硬生生拦住了秦兆的脚步,他狠狠地攥着拳,眼眶发红,仇恨的看着祭台上的两人。
“该如何”
棋竞坐在右方,浮尘扬了扬,脸上带着熟悉温和的笑意,乍一眼看上去,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马上要羽化飞仙的感觉。
“谢小友骨子里是神脉,我这也是助他一臂之力,待他死后,便可重回神格,享受无涯永生。”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谢愠的眼皮抖了抖,虚弱的睁开了眼看着来人,温柔的喊了句:
“阿兆”
阿兆两字声音极小,被他喊得软绵无力,秦兆却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挣扎叫嚣着自己的痛苦,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又一刀,刀刀砍在了他的命脉之上。
而他的命脉此刻躺在祭台中间,身下是大片的血迹,面色惨白,在复杂瑰丽的花纹里,像是千秋万代又刹那间的温柔一瞬。
秦兆狠狠地咬着下嘴唇,血迹顺着齿缝流了出了,却感觉不到疼痛,心就像被人悬挂在空中一般,虚弱无力。
谢愠看着他的样子痛苦的咳了两声,却几不可闻,他多想走下祭台拥抱着他,分开他紧扣的唇齿,告诉他别哭了。
可是他不能,浑身的血渐渐流出,他的身体也变得坚硬寒冷,能再最后看他一眼,已是最大的荣幸了。
一只如玉修长的手,越过他的视线,代他轻轻分开了紧咬的唇齿,认真擦拭着流个不停地鲜血。
谢愠牵强的勾了勾嘴角,以往他害怕极了清之跟他抢秦兆,也许在秦兆眼里他只是他的大师兄而已,但他在清之的眼里,却看到了满满压抑着的情意,如关闸的大提,在秦兆面前滴水不漏。
而此刻他却万分感谢清之替他擦掉秦兆嘴上的血,他宁可自己死于世间,也不想看秦兆受一点伤,青梅竹马,细致入微,也许清之才是最适合秦兆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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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玉皱着眉头看向棋竞:“你想成神,长生不老?”
棋竞高深的笑了下,暗指对他说:“自然,莫非你不想?”
谢怀玉没答,棋竞看着他:“天下谁人不想长生不老,跳出六道轮回,俯瞰天下苍生”。
祭台上的花纹越发明亮鲜艳,谢愠气若游丝,周围的冰棺上冒出了淡淡灰色的雾气,夹杂着几分金光。
承怀得意的看着一切:“国师,不若加入我们,待我们二人修炼成神享受无边生命,便将秘诀教授给你,到时我们一道同游仙山,掌管春夏秋冬,风雨雷电,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