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臣该死,臣——”
萧慎玉摆手制止慌忙就要下跪的陈桥,语气温和,“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我没看过,有些好奇,你如实同我讲。”
“……哦。”话已经丢出去了,再怎么后悔也回不了头了,陈桥藏在靴子里的脚指头微微一活动,半是忐忑半是紧张地开始熟稔介绍道:“这自从小郡王重新做人了以后,有关他的禁断话本啊,如今在行里是非常吃香的。说起来也是天赐姻缘,这第一本就是小郡王和您,那作者立的是纨绔张扬小郡王强制爱病弱娇美王爷的剧情人设啊,您二位虐恋情深,十分带劲啊!小女去买书的时候还碰见了郡王府的几个小侍女,都闯入了高门大宅中,您瞧瞧这势头,多猛啊!不过现在看来,这话本和现实是有非常大的出入的。”陈桥说到此处,顺势替他家主子正名道,“话本里是小郡王占上风对您这样那样,现实中嘛,嘿嘿。有这么多人买,说明您二位在大家眼里非常相配啊!”
萧慎玉得知这禁断话本风云中还有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心情好了三分,道:“嗯,继续。”
“这紧接着的就是小郡王和岑世子的话本,主打的是竹马情谊,写的多是小郡王和傻世子的日常生活,相对起来比较清甜。”陈桥偷偷看了眼萧慎玉的脸色,谨慎道,“不过现实中,二位就是清清白白的兄弟情谊,您瞧瞧世子那傻样,他若是真对小郡王有那种心思,怕是一天都藏不住。”
“嗯,不错。”萧慎玉觉得陈桥说得极为精准,江易安和岑乐沂那毛头傻小子能有什么不清不楚,他按下没有缘由升起来的不悦,“继续。”
“这第三类就是小郡王和太子殿下的话本。一个是爱闹腾的少年郎,一个是温润如玉的大哥哥,这二位的话本多半文风温暖,细水流长,很受年纪稍大的看客们喜爱。”陈桥谨慎道,“不过现实中,太子殿下与小郡王之间更是清清白白,太子殿下看小郡王就像是看岑世子一样,当个年幼些的弟弟,定然不会有这种心思。”
“不错。”萧慎玉知道太子以前眼瞎看上了唐眠,定然不会这么快就看上江易安,因此没有三分不悦,只有一分——他就是不喜欢听见江易安和别的人在一起,哪怕是话本也不爱听。不过情报还没有收集完,只能暂且忍耐,“继续。”
“第四种就是小郡王和郁将军,将门双子,门当户对,携手上战场,共搅乱风云。”陈桥谨慎道,“不过臣笃定这二位再清白不过了,就算上战场,那也是少帅和将军的关系。”
郁临渊?萧慎玉眯了眯眼,郁临渊是郁霄的儿子,郁霄是长陵郡王最看重的帐中将,他们是同生共死的情谊,这么说来郁临渊在家门这一方面的确占了很大的便宜。萧慎玉的三分不悦上升到了六分,“继续。”
“这第五种就是小郡王和墨余侍卫,位高权重的小郡王和他朝夕相伴的贴身近卫,公私混淆,上下地位关系变成上□□位关系,花样颇多啊!”陈桥抹了把汗,谨慎道,“臣笃定二位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主仆,绝无其他。”
朝夕相处这个词语的确十分危险。萧慎玉给自己倒了杯冷茶,道:“继续。”
陈桥口干舌燥,干巴巴地道:“这最后一种势头较好的本子就是小郡王和江二公子,兄弟禁断,充满了禁忌色彩,十分刺激,许多——”
“啪!”
纾俞听见动静,警惕地推门而入。
陈桥也在茶杯碎裂的尖叫声中嗷呜一声,惊吓道:“主子,臣——”
“明日。”萧慎玉一字一句地道,“把除了写我和江易安的话本全部买回来。”
买回来?陈桥直觉没那么简单,下意识地道:“买回来做什么啊?”
萧慎玉幽幽地看向他,“引人误会、坏人清白、上不得台面的本子,留着做什么?全烧了。”
其余的上不得台面,那您和小郡王的也是禁断话本,难道就上得了台面了吗?您若全烧了,别人还怎么看啊!话本爱好者陈桥敢怒不敢言,蔫嗒嗒地不敢吱声。
纾俞倒是胆大,直言道:“主子,正宫要有正宫的气度,您跟这些虚的情敌计较什么?再说了,管他话本怎么写,小郡王总归是您一个人的,又不会因为这些话本跑了。”
萧慎玉被这句“小郡王总归是您一个人的”取悦到了,他思索了片刻,矜持又大气地道:“私下招揽话本前十名的作者,我出高价,让他们多写我和江易安的,并且准许可以不用私下偷着贩卖,卖得好,我重重有赏。”
纾俞和陈桥同时拜服道:“主子英明聪慧!”
第62章 甜头 “小老板,你想要什么甜头?”……
萧慎玉私下做的好事,江砚祈一点不知,他在榻上躺了两日,总算养回了些精神。
墨余坐在榻边的小凳上给他念西周府传回来的信,念完后道:“这可难办,郡王此时是不能进也不能退,只能和何阚互相防备着,照这么下去,郡王就得长住西周府了。”
“难怪朝廷这么久都没收到西周府的求援。韦橼缠绵病榻,多半都是那徐寅做的手脚,韦橼一倒,没了主事的能力,西周府就落入了徐寅手中,他再和土匪一勾结,那片地方就成了他们的地盘,天高皇帝远的,若不是此次萧憬利用西周府做手脚,朝廷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西周府已经成了土匪窝。”江砚祈靠着软枕,半搭着眼皮,心情稍差。
墨余知道他惦记郡王的情况,摩挲着信纸想了想,道:“郡王是不会在此时镇压土匪的,这是拿那些百姓的性命开刃,但若再这么耗着,对郡王只会越来越不利。”
“我爹擅长征战,却不擅长对付土匪,这土匪和军队千差万别,他那一套能镇住谁啊。”江砚祈理着玛瑙下的流苏,“要想镇压土匪,先得把百姓救出来,否则空谈,但百姓就在土匪窝里,要想无声无息地把那么多人救出来,根本不可能,还得想其他法子。鱼干,派人速去西周府,我要和何阚相关的一切信息。”
“少爷要从这土匪皇帝身上下手?”墨余起身,“成,我立马就去办。”
“何必如此费心?”萧慎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一眼就对上了榻上的江砚祈,他道,“想要信息,找我要啊。”
“王爷回来了?那我先回府给少爷换点梳洗衣裳。”墨余微微颔首,识相地蹿走了。
萧慎玉迈步至榻边坐下,道:“想要何阚的信息,我这儿全得很,只要一点甜头,我立马双手奉上。”
江砚祈闻言哟道:“是我睡得太久了?还是变天了,你今儿说话怎么流里流气的?”
他伸手揪住萧慎玉的袖子,轻轻往自己这边一扯,靠近了对方的脸,打趣道:“这还是那位端庄的容王爷么?”
萧慎玉才不会告诉江砚祈,在他睡的这两日里自己偷着看了多少情爱话本,只道:“以物易物,易安,你不亏。”
“确实不亏。”江砚祈凑得更近,用呼吸去扰他的心神,嘴上也没忘了谈判,“小老板,你要什么甜头?我看给不给得起。”
萧慎玉呼吸微沉,不客气地道:“要和你唇齿相沾。”
他倏地向前吻住江砚祈,两人在彼此陡然着急的呼吸声中重重地挨在了一起。萧慎玉握住那柳腰,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在江砚祈微颤的反应中笑了一声。那笑声从口间溢了出来,酥了江砚祈的心肝脾肺,又急切又浪|荡地与他讨要着这两日的情债。
萧慎玉将微|喘的人压了下去,或轻或重地捏着江砚祈的腰侧,又在江砚祈伸手推拒时咬他的唇,逼得对方只能二者选其一——推拒的手轻轻搭上了肩。
江砚祈任凭他捏着腰吻着唇,乖得不像爷,浪|得叫他又爱又恨。他终于给江砚祈的呼吸留了余地,双唇相碰时,他咬牙切齿地吓唬,“真想把你拆吞了去。”
“怎么这么凶啊!”江砚祈笑着与他对视,“甜头给足了,小老板,给货呀。”
萧慎玉不死心地又重重地吻了他一下,起身道:“晚间叫纾俞整理好了就给你。”
“那我晚上回来后,你可要按时交付,否则就得退还。”江砚祈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起了身,伸脚踩在了他的腰上,一字一句地道,“退我三分,罚你三日不许亲我。”
“这罚得也太狠了。”萧慎玉圈住他的脚踝,蹲下来给他穿鞋,又问道,“要出府?往哪里去?”
江砚祈被萧慎玉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动作吓住了,下意识就要收脚,却被死死地握着脚踝,他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在这样的温情中烫了耳朵,有些不自在地道:“方才你不在的时候,向原过来送了请帖,邀我今夜往太子府用膳。”
“怎么?太子府的吃食要比我这儿好么?又不是什么吃了能成仙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萧慎玉蹙了蹙眉,有些不高兴,替江砚祈穿好鞋子后还报复般地摁了摁他的脚腕。
江砚祈觉得他此时有些幼稚,笑着道:“人家邀约,我自然是要去的,白蹭一顿饭,哪里不好了?”
萧慎玉直觉无理取闹,却不以为耻,道:“那我与你一起去。”
向原特意挑你不在的时候来送帖子,而你也没单独收到帖子,显然是太子不愿让你跟着去嘛。江砚祈在心里嘟囔了一串,猜测太子是有话想单独与他商议,便道:“人家没请你,你还要上门去,哪有你这么厚脸皮的?”
“我也并不以薄脸皮为荣。”萧慎玉俯视着他,笃定地宣誓道,“我就要去。”
江砚祈笑他,“这么粘人啊?”
“对。”萧慎玉威胁似地去揪他的头发,“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出门了。”
“嘿!”江砚祈叉腰,“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我说话你不听是吧?我说话不顶用是吧?你欠抽!”
这气质转变得太过突然,“家”这个陌生的字更是让萧慎玉一阵恍神,因此等他回过神来时,指尖那一缕发丝已经溜走了,而江砚祈也趁机蹿到了桌边。江砚祈灌了半杯水,头也不转地道:“我必须是当家做主的那个,否则一切免谈。”
萧慎玉魔怔似的绻了绻手指,瞬间就松了口,道:“好,给你当家。”
江砚祈嘴角得意地勾了勾,这才转头去哄他,“好了,乖乖在府里等我,我用了膳便回来陪你。一顿晚膳换一夜,你赚了。”
“好,我等你。”萧慎玉轻声道,“记得早点回家。”
***
太子府客厅,侍者传菜,向原守在一侧,太子与江砚祈对桌同饮。
江砚祈来前还以为是私宴,不想赴宴的只有他一人,侍者上了酒菜便离开,守在厅内的也只有向原一人,看来太子要与他说的话很不简单呐。他喝了一杯,又提壶倒酒,道:“太子哥哥,有话直说,不必费心想开头了。”
太子闻言笑了一声,道:“易安果然爽快,那我便直言不讳了。”
江砚祈点头,抬手道:“请。”
太子道:“大周,易安觉得如何?”
“国富民强,军备充足,土地富饶。”江砚祈顿了顿,转口道,“但算不得海清河晏,毕竟西周府就摆在眼前。”
太子点头,“西南匪患未平,外都吏治也需整顿,天下并非大一统,大周的君主还不到可以坐享先福的时候。”
“所以……”江砚祈转了圈酒杯,“我明白太子哥哥的意思了,你要与我谈储君的问题,说得更明白些,你想让萧怀川取你而代之。”
“不错。”太子眼中出现一丝疲惫,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坐在这个位置,非我所愿,亦非我所求。我志不在此,无须遮掩,也不怕旁人笑我有损皇室颜面。易安,累啊。”
这样的清白君子,生在皇家的确是可惜了。太子若继位,一定能做明君圣主,可他志不在此,打心底里抗拒登高位,久而久之总会力不从心。江砚祈明白太子的渴求是那闲云野鹤,茶酒闲谈,他道:“太子哥哥不愿,我也不说什么家国天下的空谈了,但怀川他,不合适的。他心里埋着暗火,随时都有燎原的危险,尊他上位无异于拿大周全盘做赌,难论胜败。何况——”
“何况他厌恶那位置。”太子苦笑,“我知道的。”
一个至尊皇位居然能被这么嫌弃,若是未穿到这里之前,江砚祈是无能如何都想不到的。但很不幸,大周目前就是如此——最适合做皇帝的太子不愿做不想做,第二合适的萧怀川更是对大周皇室厌恶至深,言王若能当皇帝,还不如选个前路未知的九皇——
“诶!”江砚祈突然道,“太子哥哥,您不是还有个亲弟弟么?”
“你说昱儿?”太子迟疑道,“他今年才六岁。”
“六岁怎么了?我听说九皇子聪慧懂事,又自小内受皇后娘娘教养,外得翁相授课,再怎么也得比言王中用一些吧?”江砚祈三杯酒下肚,又翘起了二郎腿,“只要他愿意,他肯学,没什么不可能的。”
江砚祈想起了话本中的萧嘉昱,他曾经出场过两次,一次是与萧怀川在宫道上相逢,萧嘉昱对待这个不受宠的废物皇兄并无半点轻慢,反而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等萧怀川走后才转身离开,说明他是个懂分寸又知礼的礼貌孩子。小小年纪不随波逐流,不欺软怕硬仗势凌人,这一点可强过了好多四五十的大人。他越想越觉得合适,道:“太子哥哥,你想:九皇子是正宫嫡出,背后有整座肃国公府依仗,又有翁相在旁教导,谁敢仗着他年纪小就欺瞒糊弄?没人比他更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