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叙风流[古代架空]——BY:馍馍酱子

作者:馍馍酱子  录入:05-25

  岑乐取了银子交给宋雷,并将他送至门口,道:“宋兄,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宋雷凄然一笑:“今日匆忙,日后再与先生把酒言欢吧。”
  送走了第一个客人,岑乐神情沉重地将画卷收好。他刚回到库房,伙计又来通秉。兴许这是今年生意兴隆的兆头?
  岑乐见到来人,笑着行了个礼:“原来是管大人!天增岁月人增寿,新元伊始,望您福禄多多啊。”
  管叔是苏州织染局副使,跟岑乐也是老朋友了。
  与岑乐满面春风不同,管叔苦着脸,摆手道:“别提了,愚兄的运势怕是已经到头了……”
  岑乐一愣:“此话怎讲?”
  “我这脑袋挂在裤腰上,随时要落地呀!”
  这才刚开年,发生了什么大事?
  “管大人随我到后面,再细细道来。”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就在前天晚上,苏州织染局五十卷贡品织金被盗。管叔查了两日,竟毫无头绪。此事蹊跷之处在于,寻常人不得使用贡品,这偷了去又有何用?显然是针对苏州织染局。丢失贡品虽不是杀头大罪,官职必然是保不住了。
  岑乐听完管叔的所述,心下为难,织金乃是贡品,这拿不到世面上的东西,他也难以探查下落。但是友人登门乞助,他自然也不能随意推托。
  “在下不敢保证能助大人寻回贡品,但力所能及之处自当竭尽全力。”
  管叔再三谢过岑乐,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春泰布庄。
  话应承出去了,该如何兑现呢?
  岑乐想起房中书案上那张请帖——集贤楼送来的请帖,心里已有了计较。
  正月十八,太仓集贤楼其实还未开门迎客,但今日门前还挺热闹。只因郭北辰四十岁生辰,集贤楼宴请宾朋。
  苏州春泰布庄的岑乐也在宾客之列。
  岑乐虽久闻郭北辰大名,也见过集贤楼当家韩九爷,但老实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收到请柬的时候,他也是一愣,思量了一番是否要撂下年后刚开门的铺子前来赴宴。
  岑乐背着一长箱,从南门进了城。经过一家面摊,羊肉面的香味引得他馋虫拱动,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就这一瞧,就望见了面摊边上有个老翁摆地摊,堆着一排小玩意。岑乐走近瞧瞧,一眼就看中了一块玉扣。那是一块绿玉髓,虽然不是稀罕物,但纹理不羁,状似水草,摇曳生姿,甚是好看。
  岑乐拾起来刚要仔细瞅瞅,忽闻耳畔有人轻轻哎了一声。
  他转头,发现身旁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惋惜地看着他手里的玉髓。
  应该是惋惜让自己捷足先登了。
  岑乐道:“这位公子也喜欢?”
  那人腼腆地笑了笑,退后两步,与他的小厮一同走开了。
  既然他人不争,岑乐也不客气,遂向老翁问了价,买下玉扣。眼瞅着时辰不早了,他快步赶往集贤楼。
  岑乐已经看到集贤楼的酒招,却在百步外停了下来。因为路边有一人牵着马,正在拍衣服上尘土的人,好生眼熟。
  郭北辰的寿辰,他唯一的徒弟竟然将将才赶回来?
  秦思狂原本在专心致志地掸灰,一抬头就望见了他,倏然一窒。
  岑乐心里觉得奇怪,难道他不晓得自己今日要来?
  正想着,秦思狂上下打量岑乐这一表人才的风范,道:“先生今日着实认真打扮了啊,潇洒得很。”
  岑乐笑道:“今日尊师寿辰,公子如此装扮似乎不太合适吧。”
  “我一杂役,跑东跑西是常事,顾不得装扮。况且二叔寿辰只是邀一些亲朋好友小聚,没什么排场。比起来,过两个月济南温大掌柜六十大寿才是盛事,江湖都会悉数道贺。”
  “在下也不隐瞒,今日前来一来是赴宴,二来嘛——遇上些难事,想问问九爷愿不愿意帮忙。”
  “哦,还有什么能难倒先生?”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集贤楼门前。估计是宾客到得差不多了,金裘和旗风正在门前候着他俩。
  金裘笑着向岑乐行礼:“先生可来了,快快里面请。”
  岑乐说了句有劳,解下背后长箱,双手交给金裘,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莫要嫌弃。”
  箱子虽长,分量不重。
  秦思狂在一旁插了句嘴:“先生客气了,您一出手怎会是薄礼呢?”
  金裘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后背:“祖宗,你可回来了!”
  秦思狂将缰绳递给旗风,道:“金伯,这话说得让人心寒。您看我忙得灰头土脸的,还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给他老人家贺寿……”
  说着话,秦思狂刚想迈进门槛,转头往屋里望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惊得他倒吸了口凉气,猛地一转身闪躲在门后。
  他这动作吓了岑乐和旗风一跳,金裘倒是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容。
  秦思狂缓过神来,一把揪住旗风的衣襟。
  旗风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苦着脸道:“公子,不关我的事。当日拿名录给您过目,您说二姑娘看过就好……”
  岑乐忍不住也望屋里瞧了一眼——人并不多,就摆了三桌而已。有些人他认识,有些人不认识,好像并无奇特之处。
  不过其中有两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二人都坐在主桌右手那一桌,他都有过一面之缘。一个是去年在太仓安宁客栈外远远见过一次的白曲——他单单是静静坐在那儿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另一人则是刚才地摊上碰到的那位羞涩的小公子。至于韩青岚,脸上看不出神色,但也没有喜气。
  秦思狂沉默许久,长叹一声:“请这些人来,碧筳是要我死呀。”
  金裘捋须笑道:“她若真要你好看,咱楼里可坐不下。”
  “金伯,您说这话可丧良心,我是那样的人吗?”
  到了此时,岑乐也看明白了大半,不免担心这顿酒能否吃得安生。
  这时,屋内有人唤道:“思狂,怎么还不进来?”
  是韩九爷的声音。
  九爷都发了话,秦思狂只好掸了掸衣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思狂来迟了,望诸位恕罪。”
  

  ☆、第二十六回


  岑乐不是第一次来集贤楼,却是第一次见着郭北辰本尊。
  韩九爷挺拔威武,脸上总是带着笑意,郭北辰则是整个人神似一棵松柏。
  难怪江湖传言师徒不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郭北辰见到秦思狂一身风尘仆仆,都没藏得住嫌弃的神情。
  他向韩九爷、郭北辰行过礼,又与在场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寒暄了一番。韩青岚右手边还有两个空座,岑乐与秦思狂便挨着坐了下来。
  方才介绍,最令岑乐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地摊偶遇的公子,原来正是扬州程家的公子程持。没想到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羞羞答答,胆量、心机却都不小,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宾客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白曲了。鼎鼎大名的杭州金玉斋白先生,谁人不仰慕他的才情。其实在场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可耐不住白曲名气太大,叔叔伯伯们竟一个个上前去敬酒,婉转或不婉转地求字求画。不到一刻,已经是第六人了。白曲面色淡然,始终保持着客客气气、不卑不亢的姿态。
  到第七个人举杯笑呵呵走向他的时候,秦思狂忽然出了声。
  “唐伯伯,您门上整日舞刀弄枪的,难道也想附庸风雅?还是要找白先生写幅字,贴门上做春联呀?”
  那人一愣,笑骂道:“你个瓜娃子,还没开始喝就已经醉了?”
  “晚辈是怕唐伯伯改了嗜好,下次要讨好您都摸不着门路。上回送您的东西可合心意?”
  那人展开双臂,挺起肚子,露出腰间的玉带扣,大笑道:“你选的东西哪次错过?”
  秦思狂又插科打诨一番,不经意间把这位唐伯伯“送”回了席。都是□□湖,人家岂能不懂他的意思?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推杯换盏间,程持避席走到秦思狂身旁——也许是几杯酒下肚的缘故,他的脸色泛红,执杯敬向秦思狂:“秦兄,几年未见,你可还记得在下?”
  他语调暧昧,令正吃着菜的韩青岚一口呛在喉咙里。白曲原本神情淡漠,闻言竟然也笑了。
  秦思狂拍了拍韩青岚的背,替他顺气。
  他端着杯子起身,与程持说了几句话。席间嘈杂,他声音不大,旁人听不清。两人饮下杯中酒,程持也回到席间。
  岑乐不晓得秦思狂是否尴尬,反正他觉得此事颇为好笑。韩家二姑娘安排这一出究竟是何意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喝得兴起。韩九爷突然唤了秦思狂一声,问他回来得匆忙,可有给师父准备寿礼。
  秦思狂还未回话,金裘拦了一下:“九爷……”
  “九爷,”秦思狂反倒是大方道,“东西思狂是备好了,这不刚回来未得空去取。您要是想看,我这就拿来。”
  韩九爷颔首道:“去吧。”
  秦思狂与众人行过礼便离了席。
  岑乐暗暗笑道,韩九爷算是替他解了围。
  玉公子这一去,直到散席都没有返回。
  散席后,韩九爷与郭北辰邀了几位宾客前往内堂说话。金裘吩咐小楼送客,让旗风带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去歇息。
  岑乐、程持、白曲随着旗风上到二楼,三人的房间紧挨着,岑乐住的是最外边一间。程持的家仆和白曲的书童则安排在了后院厢房。
  酒足饭饱,岑乐推开窗户,冬日里的日光晒进屋里,照得人暖和起来,让他有了些许困意。
  过一会儿,小楼来问几位是否有兴致钓鱼。郭爷昨天已在河上打了窝,今日前去垂钓,必能有所收获。
  岑乐问小楼方才玉公子说出去取寿礼,此刻回来没。小楼面露疑惑,说贺礼不是昨日就已经送来了吗?
  事情说来好笑,明泽书院的翎儿姑娘昨日上门,说带来了玉公子的贺礼。众人起初还以为秦思狂送给郭爷是年轻侍婢,对如此香艳之事正窃窃私语时,翎儿姑娘拿出了春夏秋冬四幅山水图屏。原来去年中秋前,玉公子就向文夫子求了四幅画,做寿礼之用。闻得此言,郭爷常年崩得紧紧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之色。
  岑乐忍不住问,这翎儿姑娘不是在王至府上么,怎么又回到了书院。
  小楼解释说,自从文家小姐过世,夫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翎儿毕竟伺候了夫子和小姐好些年,王至便遣她回了书院,照顾夫子。
  对于垂钓之邀,岑乐想了想,推说人有些困乏就不去了。
  小楼再去敲程持的房门,程家公子欣然答应。至于最里间的白曲,也许是累了已经睡下,小楼敲了半天竟没动静。
  岑乐睡了半个时辰,养足精神。他唤来旗风,说有事求见九爷。
  旗风领着岑乐走进厅堂,里面除了韩九爷和金裘,竟然还有一人。此人岑乐也认得,是扬州凤鸣院的头牌妘姬姑娘。
  原来妘姬早晨就已经带着凤鸣院的贺礼到了集贤楼,一直与韩碧筳在后院话家常。
  岑乐有些好奇,是韩碧筳发了帖子给她,还是颜芷晴主动送了贺礼来?
  妘姬看出岑乐定是有要事与九爷相商,识趣地行了个礼后出了厅堂。
  岑乐将苏州织染局丢失贡品织金一事悉数相告,请求九爷帮忙。他还委婉地说希望此事莫要张扬,否则管叔乌纱难保。
  韩九爷道:“先生过去帮了集贤楼不少忙,而今有事相求,我自当鼎力相助。”
  岑乐道:“多谢九爷。”
  韩九爷摆手:“诶,先生不必客气。金伯,思狂回来了没?”
  金裘有些迟疑:“不敢说,我得出去瞧瞧。今日他定是不会得闲。”
  韩九爷笑着摇了摇头:“随他去吧。你着天机堂速查此事。”
  日头渐渐西斜,岑乐走到院子里,正好碰上郭北辰、程持等人垂钓归来。小楼拎着的篓子里满满当当都是鱼,确实收获颇丰。
  出门前金裘告诉郭北辰,集贤楼收了人家一份大礼。他想起这事,示意岑乐借一步说话。
  “初次谋面,岑先生就送名刀,我实在受之有愧。”
  岑乐笑道:“郭爷莫要这么说,不管什么东西,说来说去还是身外之物。况且在下这次来也是有个不情之请……”
  “哦?”
  旗风快步走来,发觉郭北辰与岑乐正在说话,想是觉得不便打扰,于是就站在原地候着。岑乐见了笑笑,没说话。
  郭北辰也发现了旗风,问道:“何事?”
  “郭爷,九爷找您有事相商。”
  郭北辰点了点头,然后对岑乐道:“那先生随意。晚上厨房做鱼羊宴,让先生尝尝鲜。”
  闲着无事,岑乐刚想去厨房瞧瞧,正好程持从后院走出来。他双袖都沾了水渍,正用帕子擦手。
  岑乐走上前拱手道:“今日相让之情,还未来得及向程公子道谢。”
  程持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程公子家财万贯,想来见过无数稀世珍宝,没想到也会对街边的小玩意感兴趣。”
  岑乐知晓程持的身份,程持却不清楚他的来历。能跟“当铺”朝奉看上同一块玉,足见程家小公子慧眼识珠。
  程持当然不知道岑乐的心思,他老实道:“水草玉髓在蓝田玉里也算上品。只要是自己的心头好,那它就是宝贝。”
  “公子说得是。”
  “先生可是在此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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