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末将派人前去查探,顺便去看看城中部署如何了。”封扬道。
陆折玉思忖片刻:“也好。若是部署完毕,何时交战?”
封扬:“天黑之后。”
陆折玉颔首:“不许伤及百姓,尤其是老弱妇孺。”
封扬单膝点地拱手抱拳朗声道:“末将遵命。”
时云璟将神枢营的人分为六组在荥城中巡查,他所带领的一组只余下八人。只是那伙蒙面人窜得太快,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实在难寻。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带着人拐入一条小巷,这条巷子实在静谧,不似有贼人藏身。可是越是如此越是异常,时云璟微蹙眉,正欲骑马行入巷中,恰在此时,任谁都未曾发现,一支羽箭从街旁一所民居的窗户里探出,正瞄准了时云璟。
“嗖”的一声响动,羽箭离弦飞出,时云璟瞬间发觉,但是已经躲闪不及,只得稍稍侧身,那箭便射偏了,钉入时云璟右侧肩胛处。
时云璟吃痛蹙眉,再难以控制缰绳,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又是一群蒙面人从四处跃出,众人瞬间再次拔出兵器,与蒙面人交战到了一处。时云璟挣扎起身,取出一支穿云箭将其射向空中,穿云箭在空中炸响。随后他但觉一阵眩晕袭来,终难以坚持,昏了过去。
在闭眸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了那蒙面人低声喝道。
“定远军在此,尔等速速投降,否则今日定将血洗荥城。”
【作者有话说:可怜的娃。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QAQ
今天发的有点迟。以后尽量定时发布QAQ】
第28章
时云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脊背上传来阵阵钝痛,全身上下无半分气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并不大,布置简单却整洁。
时云璟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来,哑着声音唤道:“来人。”
一名禁军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他挣扎起身赶忙上前相扶:“殿下的箭上刚止了血,切莫乱动。”
时云璟蹙眉看着他,低声问道:“城中现在形势如何了?”
“形势不妙。几处布防接连失守,叶统领收到殿下的信号已经派兵增援。”
随后,那名禁军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告知时云璟。原来,城中确实潜入了陈国的密探,且敌方仿佛对荥城布防了如指掌,一场恶战早已在所难免。自他受伤后,叶寒山迅速派兵来援,而此处也是叶府,在他昏迷期间,已经给他拔箭止血,好在射箭之人是背后偷袭,加之时云璟的马速度极快,箭失了准头,且入肉并不深,伤得不重,但仍需细细静养。
时云璟听完禁军禀报,闭了闭眼睛:“找到陆折玉没有?”
若是定远军已经潜入了荥城,那陆折玉如今多半与他们同在一处。还有那射箭之人,自称是定远军,可是他想不明白,定远军不将其生擒反而想直接将其射杀,这究竟对他们有何好处?他一定要找到陆折玉,当面问清楚。
可是时云璟又隐隐觉得,今日陆折玉突然不见了,一旦他当真是与定远军汇合,或许他再也见不到他了……毕竟之前的时候,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陆折玉心里是想回陈国的。
那名禁军面上有些为难,低头道:“派去寻找陆公子的人一直没有消息。”
时云璟叹了口气,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索性掀开被子就要下榻:“我去找他。”
那名禁军还未来得及相扶,叶府的管家却突然来报:“六殿下,宫里来人了,自称是鸣鸾殿的一名侍卫。”
时云璟心道多半是楚珩,他吩咐楚珩让他有要事就来找他,不知宫里又出了何事……
“让他进来。”
……
“属下参见殿下。”来者单膝跪地,向他行了一礼。
见来者是缪行,时云璟眉间舒展了些许:“起来说话。”
缪行站起身来,看着时云璟面色不佳,眸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后恭敬地道:“请殿下屏退左右,属下有要事禀报。”
时云璟抬眼示意其他人先下去,待屋里仅余二人,缪行方才开口道:“今日午后,属下看到秦春去了干清宫,应该是接到了陛下的任务。可是我二人在陛下那里向来是分别行事,我并不知晓秦春的任务是什么。我担心会对殿下有所不利,就暗中调查了一番。”
时云璟挑了挑眉:“可有结果?”
缪行继续道:“是。荥城东城门被偷袭,城中潜入陈国密探,陛下派人清剿贼人之余,让秦春伪装成陈国之人,行刺殿下。我得知此消息便匆忙出宫寻殿下,却不想还是让他先动了手……”
说到此处,缪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神色尽是愧疚。
时云璟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果然又是他。”
缪行抬眸,担忧道:“殿下的伤……”
时云璟叹口气:“无妨,死不了人。”他顿了顿,又道,“秦春此人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他现在还在城中,你速带人前去把他了结了。”
“这……”缪行面露为难之色。“陛下那里,属下如何交代?”
“这有什么?”时云璟瞥了他一眼,“他不是伪装成陈国密探了么?诛杀陈国探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是。属下遵命。”
缪行虽然仍旧神色为难,但还是领命了。时云璟这才知晓,承安帝为何将刺杀他的任务交给秦春而不交给他。年纪轻轻空有一身功夫,恐怕是连一个人都没杀过。
“去罢。”
缪行离开之后,侍从端来汤药,时云璟看了一眼碗里黑漆漆的药撇了撇嘴,这个时候他偏偏想起陆折玉来,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何处,是不是已经与定远军汇合,或者在他们的护送下悄悄离开了荥城……就算是要回陈国,也不提前跟他打声招呼,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以后两人身处异地,不说日后没有人帮他写作业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时云璟越想越气,咕咚咕咚将药一股脑喝下,最后将碗砰地一声搁到了桌上,叶府的侍从吓得够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忙喊着“殿下息怒”。
时云璟叹了口气:“没事了,你下去罢。”
侍从端起盛着空碗的托盘赶忙离开了屋子。
那药许是加了些许安神的成分,喝完之后,但觉一阵困倦袭来,时云璟便趴在床榻上睡着了。
时云璟肩上的伤始终在隐隐作痛,加之他一直在想着陆折玉还会不会回来,即便是睡着也睡不安稳,没过几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他皱眉看看屋外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挣扎着起身,披上衣裳,走出殿外。
立在殿外的禁军见主子出来了,赶忙行礼。时云璟蹙眉问道:“这几个时辰里陆折玉有消息么?”
那名禁军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伤势未愈,还是回屋歇息……”
“本王要回宫一趟。”时云璟道。
“殿下不可。”那禁军面露仓皇之色。
“为何?”时云璟侧目看去,看着他的神情,心下起疑。
“……”那名禁军犹豫片刻,直接跪了下去,“殿下,定远军已经在攻打宫门了,宫中现在并不安全。”
“什么?!”时云璟大惊,本就苍白的唇更显得毫无血色。“这几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何事?”
“回禀殿下,那陈国密探与定远军里应外合,将荥城几处布防一一攻破,只怕宫门马上就要失守了。”禁军急切地禀报着。
时云璟定了定神,吩咐道:“去备马,本王要去找陆折玉。”
“可是城中并不安全,殿下的安危……”
时云璟没有心思跟他唠叨,厉声呵斥一句:“备马!”
时云璟换了轻甲,骑马奔向皇宫。想必这个时间,缪行带着人已经将秦春解决了,他已经无生命危险,至多不过就是被定远军抓去。被抓去也无所谓,说不定他就能见到陆折玉了。
时云璟心里愈发愤恨,马鞭用力一挥,马儿受惊,扬蹄向前奔去。
恰在这时,街道交叉口突然出现一队轻骑,拦住了他的去路,时云璟慌忙拉住缰绳,对方领头的人先开口道。
“阁下可是楚国六殿下?我家主子有请。”
时云璟看着他们的打扮,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手里把玩着马鞭,冷哼一声:“你们主子可是陆折玉?本王是你们主子的主子。”
“……”
领头的人着实无语,几名定远军纷纷让开道路,让时云璟骑马先行,其余之人护在他身侧。
陆折玉再见到时云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时云璟身着轻甲,骑马行在中间,周围几名定远军护在他两侧,他下马的时候,还有人上前来相扶,下了马,也有人为他牵马,仿佛他就是这群人的头儿。
陆折玉寻了他整整一下午,他本想与封扬交代几句就回去寻他,哪知找不到了人。陆折玉担心坏了,荥城中四处都是陈国密探,虽然他知道他们不会对时云璟不利,但是仍悬着一颗心,最后听闻他带的禁军与人交了手,最后便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殿下,你可有受伤?”陆折玉快步走上前去,神情尽是担忧。
“陆折玉!”
时云璟看到他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并没有一声不吭地回陈国,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但是心里的愤恨却迅速盖过了思念,这辈子只拿剑和弓杀过人却从没拿巴掌打过人的六殿下气得扬起了手,陆折玉蹙了眉,下意识地闭眸,时云璟的手却还是握了拳,收紧五指,面对着思念之人,眼尾泛了红。
分明今天早上还见过,为何会这般思念呢?
周围的定远军却不干了,见他要动手,剑已出鞘一半,却被陆折玉蹙眉喝止:“退下。”
时云璟鼻子一酸,泛红的眸子里便落下来两行眼泪。夜色里看不清他的神色,陆折玉却能想象得到他满眼的委屈。纵然见惯了他装委屈的模样,如今这真真切切的委屈反而没有声音了,只有两行泪。
陆折玉心疼得厉害,伸手握住了他手腕,只觉他一直在颤抖着。
“殿下,外面天寒,先进屋罢。”
入了客栈上了二层客房,几名定远军自觉将客房的门关上,站在门外守着,留主子和主子的主子在里面叙旧。
陆折玉干惯了伺候他的活儿,将他身上的轻甲脱了下来,牵扯到他的伤口,时云璟不由轻嘶一声。
陆折玉手上动作一顿,蹙眉道:“殿下可是受伤了?”
时云璟没有说话。
陆折玉知道他这就是默认了,面露急切:“让我看看你的伤。”
说着,便欲去解他衣裳。
时云璟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陆折玉止住了动作,抬眸看着他。
时云璟也不出声,只握着他的手腕,良久之后才默默道。
“这几日的一切,你先给本王解释解释。从那日夜里你私自出宫开始。”
【作者有话说:想了想,阿璟怎么能打折玉呢。0打1是情趣,1打0那就是家暴了:)
第29章
若是平日,陆折玉要解他衣裳,时云璟定然积极配合,可是这一次,他只是抬头看着陆折玉,眼尾还泛着红,神色里平添几分疏离。
“殿下,你的伤要紧。”陆折玉试图抽出手腕,哪知时云璟的力气却这么大。
“已经上过药了。”时云璟淡淡道。
陆折玉长叹口气,在桌案旁坐了下来,时云璟松开了他的手腕。
“我有没有与殿下说起过,良臣不事二主,臣生在陈国,这是改不了的事实。”
“可是你说过愿意为我效犬马之劳。”时云璟敛眸看着桌子,默默道。“我不相信你那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殿下。无论是你想夺东宫之位还是皇位,我都愿意帮你。”陆折玉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但是……”
时云璟怔怔地抬起头。
陆折玉闭了闭眼睛:“但是这一切,实不相瞒,我都是为了陈国。我想帮殿下夺得皇位,也是为了早日回归故土。”
“原来是这样……”时云璟轻轻地点了点头。“所以……从你来楚国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在策划何时回去,如何回去。”
陆折玉握了握拳,隐忍许久,方才道了一句“是”。
时云璟咬了咬唇,“那日潜入鸣鸾殿的人,是谁?”
陆折玉抬起头,看着他:“……原来殿下知道此事了。”
时云璟点点头:“若不是因此,楚珩也调查不出荥城城西六里的那个小院子,你们定远军也不会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兵。”
听他说的一字不差,陆折玉也没有说话。
“不过我还有一问,那布防图,你是何时拿到的?”
陆折玉抿了抿唇,如实告诉了他。
时云璟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那日我喝得烂醉,确实疏于防范了。”他说罢,手上有些不安地攥了攥衣裳。“可是……那日正因为是你在旁边,我才敢喝醉的啊。”
陆折玉瞬间握起了拳,心里蓦然一疼。
时云璟眼尾又泛了红,却竭力保持面上的平静,他默默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人是谁。”
陆折玉长叹一口气:“是定远侯府的谋士,也是定远军的副将,名叫封扬。”
时云璟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机会,让我见见他。我想看看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数次出入鸣鸾殿。”他顿了顿,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你马上就要回陈国了,或许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