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江月亦颔首:“可是那时候你说她已经死了。”
“她疯成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印无章淡淡道。
木心竹道:“利绰约是他妈。”
印无章握起了拳头,似是气愤,可一看木心竹,却笑,抱拳拱手:“木竹道人,您不就是百科全书吗?”
木心竹没有搭理他,心意却变了,问怜江月:“你刚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是关于这把剑,我一开始以为只有我能提起它,它对其他人来说都像千斤那样重,可在想家,两个平平无奇的警察也能提起它,是什么道理?”
“首先那两个人不是警察,是想宏图找人假扮的,其次,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正常人。”
“什么意思?”
“信则有,不信则无,有人走的是阳关道,有人走的是灰色地带,就是如此罢了。”木心竹摇头晃脑,颇有些故弄玄虚之嫌,那小船此时出了洞穴,周遭还是很黑,只是船下晶莹闪亮,小船像是漂流在一条宝石河中,两岸仿佛夜空,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印无章问了怜江月一声:“你的剑有个名字吗?”
木心竹拦了下:“记得和他收费!”
怜江月道:“八月十五。”
风煦微一挑眉:“八月十五?你卖月饼呢?”
怜江月笑了笑:“铸成这把剑的时候,有幸正正经经送了别人的父亲一程,正好那天是中秋,便叫这个了。”
全素雅这会儿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对着船下的璀璨光芒看迷了眼:“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怜江月看着木心竹道:“按照你的说法,陨石会生根发芽,那它必定要吸收什么营养才能生长,目前我知道的,在新疆的那块陨石吸收的是动物和植物的生命力,石头村也就是以前黑雨山所在的地方,吸收的是武器的生命力。”
木心竹纠正他道:“不该说是武器,该说是人的生命力,武器夺走人命,陨石吸收的是附着在武器上的人的生命。”
印无章道:“那陨石干吗不直接吸人的命?”
“你问我,我去问谁?外星人啊?”木心竹眼珠一转,指着河里说,“我倒很想见一见在这里的外星人,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外星人?”全素雅抓着头发,放弃了,“算了,算了,我就既来之则安之吧!不管了!”
她一伸手,竟从那河中捞起了一把宝石,手中星光点点,光彩夺目。
木心竹道:“这是银河。”
他又说:“这里是时间的尽头,也是时间开始的地方,在我们周围的都是时间。”
他们在银河上划行,船桨波动钻石般的星光,时间无声无息地经过他们身旁,从左岸的暗处飘往右岸的暗处。
风煦微伸出手抓了抓:“这就是时间吗?摸上去一点感觉也没有。”
时间没有温度,时间不像风,时间是如此的安静。
怜江月道:“所以这一块陨石是靠着时间的生命在生长……”
他忽而想到在包家地下室酿酒时掌中的感觉了,那种仿佛时间尽在他手中,可以任意前进倒转的感觉,他就也举起了手试图去抓时间,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怜江月笑着又抓了一把。风煦微问他:“你抓到什么了吗?”
“我抓到,它就消失了,我一抓,它就又来了。”怜江月道。
风煦微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捞银河:“算了,是我悟性不够,我是个俗人,只能感受到这银河。”
璀璨的星光从他手里溜走,他的面庞一时也闪着无法比拟的灿烂光芒。怜江月笑着看他,才要和他说话,他手中的长剑微震。
木心竹道:“我们在靠近无藏通。”
那银河水流流速忽然加快了,天上忽然嗖嗖飞过好些飞船,还有人开着汽车经过他们身边,那些坐在车里的人还朝他们直挥手,他们全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突然,远处传来了爆炸声,两艘飞船舰队正在高处交战。印无章紧张地抓住船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怜江月道:“我们在经历错乱的时间和空间吗?”
木心竹不耐烦地划着船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在靠近无藏通!”
与此同时,曲九川也摸清了蛇嘴里的大致的状况,这附近皆时崇山峻岭,他身后是一片荒地,面前是一条大江,对岸草木繁茂,他正试图渡江时,就看到一个脸朝下的小男孩儿飘浮在水面上,似乎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无藏通奇道:“这里怎么会有个小孩儿?”
他就贴着地面游到了河面上去,伸出一只手提着男孩儿的一只脚踝将他提到空中甩了甩。男孩儿睁开了眼睛,一看抓着自己右脚的黑手和河面上的一片黑影,对着那黑影道:“你能变成一艘船吗?我在找一个人,他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来这里还没学会游泳,你要是能变成一艘船,带我去找他,会方便一些,也会快一些。”
曲九川见这小孩见了那会抓人的黑影还镇定自若,心道,他定非凡夫俗子,就问他:“你在在这蛇肚子里多久了?”
“没多久,我跟你们一起进来的。”
无藏通闻言,就在河面上露出了一张大嘴,说道:“你和我们一起进来的?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完全没感觉到?”
男孩儿刮了刮鼻梁,说:“我是外星人,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曲九川一笑,跳到了河上,踩着无藏通,道:“好吧,就当你是外星人吧,你来找什么人?”
无藏通卷起了身躯,化成了一艘小船,在激流中径自往前划去,那男孩儿在船上坐稳了,说道:“我来找我的一个朋友,他来地球太久了,又一直联络不上,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来找他。”
“他来地球干什么?”
“来收集实验数据。”
“什么实验数据?”
无藏通喊道:“你还真和他聊得下去!”
男孩儿说:“哦,对了,我有个地球名字,大家都叫我小球,你们也可以这么称呼我,有一个代称对你们来说比较方便。”
小球指着河岸边一具鲸鱼骨架,说道:“他应该就在附近,我知道很多很多年前,他送了别人一把鲸鱼鱼肠做的宝剑,应该就是这条鲸鱼吧。”
小球拍了拍无藏通,道:“他就是来收集你们的数据的。”
无藏通听了,宛如离弦的飞箭一样飞速行过了那鲸骨所在的河岸,如此转过了一道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堆积成山的鲸鱼尸体,两岸都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正在左岸边那些鲸尸前的一口内膛烧得火红的砖窑前打铁。
铿一声,锵一声。小球站了起来,朝着大汉直挥手:“可算找到你啦!”
第79章 (8)
大汉抬起头,看到了小球,脸上并没什么表情,过了片刻,他的脑袋转了九十多度,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孔,这张脸一看到小球就眉开眼笑,隔着老远和小球喊起了话:“你来了啊!来,来看看我在这里的家!”
女人的脸说着话,脑袋又转了大半圈,这次露出了一个青年的模样,青年的神色温和,看着小球道:“你和他们一起来了啊。”
那行在江面上的无藏通化成的黑船听到这句话,在船身一侧开了两只眼睛去看说话的人,他的眼神才和青年的眼神对上,无藏通浑身莫名一阵战栗,小船滚出了一圈毛刺边,曲九川也感应到无藏通的惊恐来了,这体验可谓前所未有,他怕这三面人和小球对无藏通暗藏了什么杀招,赶忙将小球扔出了船,而无藏通在船下变出了个螺旋桨,载着曲九川溜之大吉。
小球不会游泳,落入水中,双手在水面上直扑腾,岸上的三面人吹了声唿哨,一只一足的红鹤自天边飞来,用它白白的喙钓起了小球,飞到了三面人身边,放下了他。
小球的双脚沾了地,脱下外套和外裤,拧出了好多水,唉声叹气:“是我没用,来地球这么大半年了,光学会说人话,光学会打游戏了。”
三面人把他的湿衣服挂在砖窑前,用大汉的脸对着他,道:“那块小石头怎么跑了?”
小球说:“我告诉他,你是来收集实验数据的,他大概怕被送进实验室研究吧。”
女人的脸转了过来,咯咯笑了会儿,说:“你是来带我们回去的吗?”
大汉的脸立马又转了回来:“我们不回去了。”
小球眨眨眼睛,坐在近旁的一根鲸鱼肋骨上,说:“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青年说:“你快劝劝他,整天就是打铁,一把剑打了三十多年了还在打。”
大汉辩道:“你懂什么,我这叫精益求精。”
青年不屑道:“还‘我’了起来,你是怕你再造一把剑出来,那把剑还是人造出来的剑的手下败将。”
三面人的手忽然胡乱挥舞了起来,小球劝了劝:“你们不要吵了,好好说话嘛。”
女人那一面转到了小球面前,她苦着嘴脸,有些凄惨地说:“他爱待在这里就让他待在这里嘛,他也说,他不强留我们,他是愿意分开的,于是我们就找了些芦苇,问颛顼要了些精血,造了一支钩子,准备了两具人的皮囊,打算用那钩子勾出另外两个灵魂,放进那两具皮囊里,谁知道有人把那支钩子偷走了,还把它当成了一支笔来用。”
小球哑然,颇为同情女人和青年了,拍了拍他们的手,说:“你们三个为一体,一个人不想走,那你们就是走不了的了。”
大汉硬邦邦地说:“这里有什么不好?”
女人眨眨眼睛,说:“也确实没什么不好……”
青年就竖起了眉毛,说了:“那是因为你们习惯了!”
小球安抚青年道:“既然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而且我看你们也不会换去其他地方,我这里有个发信器,等你们都想回去了,就给我一个信号,我会来接你们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弹力球递给三面人,三面人把球放在了一边,三个脑袋一齐点了点头。
女人和小球说:“那你把实验数据带走吧。”
小球往无藏通和曲九川离去的方向一看,看到几座高耸的雪山,他说道:“陨石就在那里吧,我这就过去提取数据。”
女人又是咯咯发笑,青年也笑了,青年说道:“你怎么也管它叫陨石了呢,按照地球上的归类方法,叫做太空玉米才更贴切吧?”
小球无奈苦笑:“总之这里也不适合作我们的农场就是了,我先走了。”
他就拿起已经烘得半干了的衣服穿上,朝着那些雪山行去了。
而曲九川和无藏通这时已经来到了雪山山脚下,无藏通变做了个单薄的人影,贴在曲九川身后,在他耳边说道:“不会错,就在那山顶。”
他伸出细长的黑影手指着连绵的山脉中的最高峰,一只青色的大鸟正从那里飞下来。无藏通掐指一算,道:“那和尚也跟进来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我两颗石头在手,他还能拿我怎么办!”
曲九川闻言,兴奋地摩拳擦掌,道:“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还有谁还会看不起我,看轻我!”
这一人一影就飞窜进了针叶林中,往那山顶一路奔袭。
再说怜江月这一行还在银河上悠悠地划着船,川上不分日夜,全素雅靠在怜江月的身上睡着了。风煦微就小声地和怜江月聊天,他问他:“等解决了无藏通的事情,出去之后,行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木心竹怪笑着抢白道:“哇噻,风煦微,你这么有信心能解决了无藏通?据我所知,你可是他的手下败将啊!”他摸着下巴道:“伤疤没好,就忘了痛啦?”
风煦微一撇嘴角:“你到底帮谁?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是知道我们进来了蛇身体里,故意去找我们的?你有什么目的?”
木心竹举起手来:“我陈述事实罢了,我没什么目的,我就是一个人待得很闷,知道你们来了,想找你们解解闷。”
怜江月道:“是想找我们帮你杀竹心木吧?”
风煦微道:“就是他人格分裂那个?”
印无章在旁竖起了耳朵:“人格分裂?”
木心竹啐了口:“关你屁事!”就不再说话了。
印无章一看风煦微下巴上的疤痕,说道:“原来你的疤是被无藏通弄出来的。”
木心竹重新拿起了船桨,翻了个白眼,冲着印无章抬了抬下巴,瞄了眼风煦微,又开腔了,道:“喏,曝光你和怜江月在车上亲热的不雅照的就是他的人,你师兄找了布衣帮那群滑板小子跟踪你,他琢磨着,这样他处理你师父的遗产时,你就会乖乖闭嘴了。”
怜江月咂摸出些意思来了,问风煦微:“这就是你师兄说的抹黑了师门的事?”
他道:“你的事我听马遵说了些……”
风煦微的眼皮一跳:“没想到马遵竟然是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他夺了木心竹手里的船桨说:“我来划,你这慢吞吞的,要划到什么时候?等到无藏通都毁天灭地了,我们估计还在这地方瞎转悠呢。”
木心竹笑着挪去了一旁,道:“你放心,他拿石头就是为了摆脱束缚,也没想着毁灭世界。”
“你又知道?”风煦微就奋力划船,星光在船下飞逝,小船仿若行驶在一抹拖着长长的尾巴的流星上。木心竹打了个哈欠,道:“他只是以恨意为食,不代表他就要毁灭世界啊。”
说完这句,他抱着胳膊忽而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