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尴尬一笑:“诶,这进来就不必进来了,地方小盛不下那么多人,就在外面吃吧。”
沈文宣在一个摊子前买了一个背篓,又买了些新鲜瓜菜和一只老母鸡放进去,等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馄饨摊前人爆满,端着碗或站或蹲吃馄饨。
沈文宣:“......”
一开始他还以为出事了,牵着狗剩撞开人群进去就看见了焦诗寒安静坐在椅子上,微嘟着嘴正对着勺子里的馄饨吹气,许是他这里动静大,焦诗寒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的狗剩,惊道:“团团?它怎么跑出来了?”
“......被别人牵出来的,这傻狗被人卖了还能帮人数钱。”沈文宣道,心里松一口气,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群,许是被他眸中神色吓到,那些人抱着碗往后退了一步,但又不舍得离食物太远,战战兢兢地挤在一起看着他。
沈文宣眼眸一垂收回目光,转而盯了馄饨摊老板几息,回身走到在阿焦旁边的位置坐下。
老板缩着脖子将刚做好的馄饨放到他跟前就下去了,躲在灶台后面一边包一边煮馄饨。
“给它也煮一碗。”沈文宣道,眼神示意了一下狗剩,这傻狗盯着阿焦碗里的东西口水都流出来了。
焦诗寒看它馋得慌,将勺子里已经吹凉的放在空茶碗里先让它尝一个,狗剩舌头一卷,嚼都没嚼就没了。
沈文宣捏一下他的脸颊肉:“你掏钱请人吃馄饨?也不担心你家夫君钱带没带够。”
“我家的东西,请别人吃为什么要掏钱?”焦诗寒道,眼睛眨巴一下示意他别装了,他这么聪明早就知道了。
沈文宣轻咳一声收回手,借着吃馄饨余光又瞥了一眼老板,这可真是什么都能给他漏出来。
“不过这只是个小镇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乞儿?刚才有个小孩子跟我道谢,说话时口音带着浓浓的京味儿,很乖很懂事,我瞧着不怎么像一个乞儿。”焦诗寒疑道,看几眼外面的人又叹一口气,天子脚下活着的人竟跟他在西南见到的难民一样。
无业无地无家,除了做乞儿还能做什么呢?他们之前是普通的百姓,不过一夜之间或者经年累月一无所有了罢了,这里人多或许是因为被从京城中赶出来的那一批活下来的多,现在京城已经没乞丐了。
沈文宣没说这些,转而道:“镇上有家沈家的商行,让他们在门口设一个粥棚吧。”
既是安抚也是对馄饨摊老板下的令,瞥一眼他还剩的大半碗,舀起一个递到他嘴边,哄道:“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焦诗寒听话张嘴吞掉,脸颊一侧立即鼓了起来,像只吞了粒花生的仓鼠。
等离开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沈文宣接过馄饨摊老板递过来的伞,焦诗寒又要了一把,沈文宣以为他想自己单撑一把伞,还惊了一下,结果还是和他撑在一起,另一把撑开挡在了狗剩的头上。
沈文宣看他小心地调适着位置既不淋到自己,又不淋到狗剩,莫名觉得可爱得紧,回头看一眼馄饨摊,那些乞儿已经被允许进馄饨摊的棚子里躲躲雨,焦诗寒也回头看了一眼,回头时对上沈文宣的视线翘起嘴角笑了,像朵橘黄色的小太阳花,耀眼又温暖。
他突然觉得他活该欠他一个盛世。
沈文宣拉紧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
焦诗寒:“我们去哪?”
沈文宣:“回我们上岸的那块地方,那儿有座农家小院,我背篓里有只老母鸡,回去炖鸡汤给你喝。”
焦诗寒笑着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柔得像水一样,歪头靠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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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轿,太后从步辇上下来,她到的不是长信宫,而是皇后的钟粹宫,此时皇后也刚从步辇上下来,和她同时到这儿,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皇后心情不好,看到这老妖婆来势汹汹的劲儿头耐着性子福了一礼,转身就要快步进殿。
太后拦在她跟前,丝毫不讲墙面地当众扇了她一巴掌:“不知尊卑,本宫让你走了吗?”
一侧脸火辣辣地疼,皇后咬牙忍着心头火,手心都被指甲掐出了血,桃红挡在自家娘娘面前,忍着惧意道:“太后,我家娘娘好歹也是当朝皇后,一国之母,纵是低你一辈,也该被尊着,敬着,不是给您随意糟践的。”
“呵,”太后笑一声,“皇后?她是皇后又如何?只要本宫还活着一天,这后宫就由不得她做主!”
桃红:“您又不是皇帝亲母,惹恼了皇上,您这个太后位置——”
鸳鸯扇她一巴掌打断她:“你这个贱婢胡说什么!皇上和太后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道!”
赫皇后反手拔下头上的簪子趁所有人反应不及狠狠扎在鸳鸯的肩膀上,但她眼睛却盯着太后:“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太后,本宫不是好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那个小双儿、沈家、宁家我全都知道,别逼我说出来,你玩不起。”
说完她拔下手中的簪子,随手擦了擦手上的血,看着太后笑一声,转身带着宫人进了宫门。
“你有证据吗?”太后一句话叫住她,“会咬人的狗不吠,你放狠话威胁本宫,怕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皇后,二皇子若是未愈死了或者残了,他一辈子都与皇位无缘,你做太后的美梦怕也要碎了,没了二皇子,皇上哪还会再在乎赫家。”
太后走到她身边附耳低语:“本宫等你跌下山巅的那一天,你伤那孩子之仇,本宫会让你百倍偿还。”
“来人,将皇后寝宫围了,没本宫的命令,不准皇后出宫门!”太后下令道,进德挥挥手,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将钟粹宫围了一个圈,反手将钟粹宫的宫门和各处小门都给关上了,咔嚓几声响,赫皇后轻轻扶了扶自己的鬓发,在宫门即将合上时回头冲太后微微一笑。
“谁说本宫是想坐到太后那个位置上?”她无声说道,眼神里的光惹太后眉头一皱。
桃红:“娘娘,您别怕,我这就去找皇上。”
赫皇后拉住她:“找他有什么用,他现在烦的很,找他只会适得其反。”
桃红:“可娘娘——”
“没事,那个老妖婆围了便围了,碍不着本宫如何,”她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现在要紧的是找到那个小双儿,让丞相盯紧宁家,他们可能将那小双接回府里,另有,大皇子在何处?他可有段日子没来见本宫了,把他叫过来。”
桃红:“......是。”
太后让人将鸳鸯送去太医院,回宫时听进德在耳边说了几句,心中一喜,紧接着眉头一皱,快步进殿里推开那间隔室的门,走至供桌前轻手拿起嘉清的牌位,另一只手托住主牌位底部用力一抻,底座拆开,那道圣旨便落下了来,太后松了一口气,将那道圣旨捡起仔细看了看。
进德不解:“娘娘,您拿它做什么啊?”
“因为这天啊,它就要变了。”太后笑道。
进德看一眼外面的乌云,是要变天了,要下雨了。
五日之后,礼部贡院大门敞开,众多考虚脱的学子从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来,宁简紧攥着那枚底部刻着宁字,顶部却刻着越字的特殊印章,于人群中看到了越家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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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闻哥儿走出礼部贡院的大门,他在里面前两日就答好了所有考题,之后便在隔间里按部就班地休息,所以虽然年纪小,后面几天贡院的环境又差,但他形容不算狼狈,在众多学子中保持着还算不错的体面。
“越闻。”
前面有人停在他面前叫道,闻哥儿抬眸一看,却见是个戴着帷帽的人。
宁简矮下身子看着他,虽然尽力克制着,但他的眼圈还是红了。
他知道宁府正被人盯着,所以他来时很小心,没有乘马车也没有带小厮,孤身一人,此处人多眼杂,不便多言,宁简拉住闻哥儿地手腕想要将他带到别处——
“你谁啊?干什么?站住!”跟闻哥儿同来赶考的几位师兄拦在他面前,“你什么人?抓我师弟做什么?放手!”
“师兄。”闻哥儿叫停他的叫嚷,盯着这人手里的印章,眼神定了几息,道:“我认识他,他是我......爹爹最好的朋友,师兄,我难得见到他一回,我可否能带他回府聊上两句?”
“是吗?”师兄怀疑地打量几眼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人,“既然是师弟你认识的,自然可以带回府,走吧,老师还在府中等着呢,我们快些回去。”
闻哥儿点点头:“好。”
反手拉起宁简的手跟在几位师兄后面往孟家的马车走,一边道:“老师说过,孟家不便与宁家有联系,所以要委屈宁伯伯继续戴着帷帽,和我几个师兄同乘一辆马车了。”
宁简没有言语,垂眸看着他的头顶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许多日子不见,他差点儿忘了这孩子自小聪明,可又多了许多稳重,这其中经历的打磨是他为之痛心的。
孟家派来接人的马车一共三辆,闻哥和宁简坐上了最后一辆,同乘的还有两个赶考师兄,等到了孟府,众人下了马车,惟修正在门口等着,背过手板正严肃,咳一声正想问问他们答得如何,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孟师娘打断了:
“这时候还问什么啊?快进来快进来,热水早就准备好了,快去洗洗,洗完吃饭睡觉,别搭理你们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师,就他闲得慌。”
惟修欲言又止,但被孟师娘瞪一眼立刻收敛歇了心思。
这话都不让说了,真是......不敢生气!
看见闻哥儿从马车上下来,刚想走过去就见后面紧接着下来一个戴着帷帽的人,一顿,疑道:“闻哥儿,这是?”
宁简拱手恭敬行了一礼:“宁府长子宁简,在此见过惟老,多谢老先生对我这侄儿的收留教养之恩。”
惟修眯眼打量他没有说话,过了几息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闻哥儿在京城中未露过面,是被藏起来的,宁国公都未见过闻哥儿,甚至他带的这些学生的籍贯都改到了他的老家余州,外人想要查他与沈府的关系,大抵只能查到他搭的沈家的顺风车来的京城,多的得不到什么,就连他的隐居地是西南的鹤望山也只有他家人清楚,按理说,怎么也不应该查到他这里。
宁简:“是葛将军让我来看一看,有些事我想亲自弄清楚,麻烦老先生了。”
惟修仔细看着他,心中犹豫,二皇子一事他听葛武成说过了,虽说他当时说的话不无道理,后面皇帝做的事也证明他是对的,但此人对皇室的敬畏之心却是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他们正面相向。
闻哥儿拉拉惟修的袖子:“老师,一直在门口站着也不是法子,进去吧。”
惟修叹一口气,背过手踏上台阶先进了院子,喊道:“葛武成,你招来的人,出来待客。”
葛武成正在茶室磕瓜子,没听见,瞅了一眼棋盘再看一眼举棋不定的言起沾沾自喜,暗道这小子才上了几回战场,还想赢他?
正得意间,房门打开,宁简进来摘掉了头上的帷帽,拧眉:“你们没死?”
葛武成/言起:“......”
闻哥儿简单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去掉身上难闻的气味,虽然刚考完有些累,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坐到宁简对面,他带来了那枚印章,爹爹临死前唯一交给他的东西。
宁简注意到了,心绪一瞬间涌上来逼红了他的眼,盯着那枚印章声音克制不住地抖:“......我能看一眼吗?”
闻哥儿理解他的心情,将手中的印章递了过去:“爹爹临死前说过让我投靠宁府,但来京城路途遥远,路上凶险无数,护送的奴仆死的死,走的走,只留我一个,幸好途中碰到了小叔,他一直照顾我,并把我送来了京城,只是这里局势同样不容乐观,我大仇未报,不敢擅自去宁府叨扰,还请宁伯伯不要介意。”
宁简紧紧盯着两枚印章,听他亲口承认,心底那丝小心藏着的侥幸彻底没了,眼前就如镀上层灰一般,心死但又反弹起一抹浓烈的深红,裹挟着深重的恨意。
“什么仇?”他沉声问道,“杀了越谨的......到底是谁?”
闻哥儿顿了几息,视线一偏,看向在棋案两边坐着的葛武成和言起,无声询问他能否说这件事。
葛武成沉思了一会儿道:“事情我跟你大致说过一遍,就是——”
“我要听闻哥儿亲口说,”宁简打断他,“越州府城有两千总兵,越府也有一百亲兵,越府灭门的时候那些兵在哪?为何没有护着越府?”
“那晚他们是带着皇后懿旨来的,说要给爹爹赐婚,爹爹已经拒过一次了,被赶到越州做知府,这次他还想再拒一次,哪能还像上次那般刚硬,只能先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当晚宴饮的时候那帮人在酒里下毒,借着喜意送了许多给亲兵和府城守卫,爹爹还愁着怎么拒婚,哪想到了这一层,等毒性发作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爹爹被挟持到城楼逼迫城卫开城门,外面藏着的赫家军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