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将齐军的军心彻底碾碎,就算有许证坐镇槐延,面对青狼旗,他们只能屁滚尿流。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沈律忽然开口问道。
唐绫收起军报,笑了笑:“是啊。
就算是许证亲自出来应战,赢的人也一定是他。”
沈律叹了一声:“过几日,待军报来就知道了。”
唐绫笑容里透着骄傲,心情极好。
这会是祁霄名垂千古的一战。
他真想亲眼看着。
第170章
许证在站在城楼上,打着青狼旗帜的陈军在城下,何其相似的场景,只不过攻守双方互换了一下位置。
夏日的风扯动青狼旗,正午的日头烤出一片燥热。
穿着甲胄的将士们无不汗如雨下,不管是在城关上,还是在城关下。
白溪桥骑在高马上,忍不住抬手在额头上抹了把汗,转眼看向祁霄:“这齐国二皇子肯定是要做缩头乌龟了。”
祁霄望着城关没说话。
“他如果真不出来应战怎么办?强攻吗?”
虽说他们现在有了援军,在加上肴山军,人数上与许证是旗鼓相当,但攻城之战总是守城的更容易,他们就算是军械齐备,也必然是一场苦战,何况许证擅长守城。
他们撤离霸山时炸了城门和军械库,饶是这样,从许证手里再次夺下霸山还是耗了近一月时间。
若攻打槐延也是旷日持久,于陈军大为不利。
是以祁霄下了战书,以极为挑衅的言辞邀战齐国二皇子。
其实白溪桥明白,为何祁霄要将肴山军并入陈军,而不是单独领肴山军两面夹击槐延。
肴山军都是齐国人,还大多都是农民、贱民,与陈军根本无法相合。
这点祁霄知道,许证更是明白,所以并未将多加入的肴山军当回事。
但肴山军若是单成一支也不能发挥多大作用,要他们去攻城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还不如将他们聚集到陈军身边,用以震慑齐军军心。
白溪桥明白归明白,不过眼下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难免想起唐绫,他若在,会不会有办法?这个想法一起,就立刻被白溪桥按了下去,自从祁霄回来,脸色就不好,话都少了,能不开口他就不开口,像是此刻,真是急死人。
“霄儿,你倒是给句话啊。”
白溪桥凑到祁霄身边,低声催问。
“别着急,再等等。”
“……如果齐国二皇子死活不出来呢?许证死守呢?我们要不还用夜袭?”
夜袭是不可能的,白溪桥故意胡说八道。
许证十万大军在槐延严阵以待、日夜巡守,哪里有空子能让他们钻?小股部队深夜偷袭只能是送死。
“许证撑不下去。”
齐国粮草物资皆短缺严重,东边付守光那边被毁掉了粮草辎重,要从周围州县调粮根本就是要逼死寻常百姓。
许证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槐延关的存粮养不活他的十万大军。
白溪桥磨着后槽牙说道:“好巧,我们也缺粮。”
陈恒领定远军翻山越岭而来,所带物资虽充裕,但也耐不住久耗。
白溪桥和唐绫守霸山四个月,存粮早就空了,霸山周围也已被许证搜刮了好几遍,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挖不出来了。
白溪桥虽然一直没提,但他心里是恼祁霄的,若非他不顾大局,弃了肴山军在硕粱只带着宗盛和池越去追逃跑了的唐绫,以他的谋略定能一举攻破硕粱,不管是生擒齐国皇帝,还是直接杀了,只要齐国国都覆灭,许证就算有百万大军也只能投降,哪有今日的麻烦。
祁霄又不搭理白溪桥了。
白溪桥气不打一处来,反正槐延关城门纹丝不动,他无事可做、无仗可打,实在忍不了祁霄的故作深沉,决定跟祁霄杠上了,非得逼他说清楚。
“你要是已有计划怎么不说?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我没什么计划,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
祁霄一派气定神闲,说了句废话,白溪桥是怎么都不肯相信。
“我说霄儿,你就别卖关子了,我都快急死了。
现在荀安侯已经从柳江撤军,就算付守光没了粮草,但好歹还有十万人,不论是回援硕粱,还是跑来这里帮许证,这场仗我们都很难打。”
“师兄,记得师父教我们兵法时让我们背的书吗?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白溪桥忍不住要翻白眼,背书他也会:“知道知道。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攻城是下下策,可上上策你又不肯说啊。”
“师兄,我没想过要攻城。”
“嗯?你说什么?!”
“齐国给周国递了国书,割让柳江以东三州五郡,换得荀安侯退兵。
槐延以北皆已被我们所占,许证能守得住槐延,却不敢出来与我们开战,连二皇子都不敢接我的战书,不日齐国朝廷就会派人来求和的。
等着就是了。”
“……”白溪桥抓了抓脑门,低声道,“陛下想要的可不仅仅是槐延关以北。”
“师兄,别着急。”
祁霄忽然笑了笑,“我也没说我想要的仅仅是槐延关以北。”
这一下白溪桥更是不懂了,不过再追问祁霄却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让白溪桥等着。
于是之后两日,白溪桥都跟在祁霄身边,领着先锋军就在槐延关外十里练兵,槐延关上时不时能听见战鼓金锣、能看见青狼旗迎风而扬,搞得城关上的齐军战战兢兢、一惊一乍的,无数次以为陈军要发动攻城了。
等到第三日,槐延关里行出一辆马车,齐国派来议和的使臣来了。
祁霄没动,让白溪桥带着传令兵去迎齐国使节,他不见使节,齐国使节的话都由传令兵大声喊出来,务求连槐延城关上都听得见。
“在下邹圣,见过楚王殿下,奉旨递上我朝国书,愿与陈国停战修好。”
祁霄给了白溪桥一个眼色,让传令兵将国书大声念了两边,晦涩难懂的废话一长篇,没一句有用的。
祁霄笑了笑,说:“议和可以,让二皇子出来应战。
否则免谈。”
邹圣知道祁霄是故意为难他,张口准备“好言相劝”,谁曾想祁霄突然抬弓放箭,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扎在邹圣的马车门上,几乎是贴着邹圣的手臂,还擦破了他的衣袖,吓得邹圣当场昏死过去。
“……”白溪桥摇了摇头,就这么个货是怎么有胆子出城来跟他们议和的?
翌日,邹圣又来了,脸色苍白地来了,一手扶着马车,似乎还在微微打颤,不等他开口,白溪桥骑在马上踱到邹圣的马车边,给他扔了份招降书。
邹圣打开一看,差点气得吐血。
陈国想要的当然不仅仅是槐延关以北,而是大半个齐国,招降书上写的清楚明白,要齐国投降,凤林山以南、柳江以西皆归于陈,陈会善待齐国皇族,将他们接入元京安养,愿意归降的朝臣皆有机会入朝,若不愿意但可自行归去。
“这这这这这这……这不可能!”邹圣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将招降书一掷扔进泥里。
“要么接受,要么让你们二皇子出来应战。”
白溪桥哼笑一声,“不过两者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邹大人年纪一大把了,气大伤心啊。
我看您脸色不好,要不还是回家休养休养吧。”
“你你你你……!咳咳咳咳……”
又几日,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硕粱皇都的消息,说齐国皇帝重病,已经下不了龙床了,如今朝中诸事皆有大皇子暂代。
而所谓的朝中诸事统共不过一件,与陈国究竟是战是和,若要战则如何战,若要和又当如何?
不论齐国皇帝重病一事是否属实,但这个消息一定是火上浇油,齐军本就军心不稳、民心不安,现在更乱,四处都闹起了匪患,不愿被征召入伍参军或服徭役的,要么往深山老林里躲,要么就落草为寇四处劫掠,四面八方跑去投奔肴山军的人越来越多,根本没人在乎肴山军是不是叛了国。
“要我说,齐国那位皇帝就是被你的招降书给气病的。”
白溪桥从河里抓到了一条大鱼正乐呵,便不大在意祁霄的冷脸了,“今晚上鱼汤吧?上次的烤鱼太柴了。”
“嗯。”
白溪桥瞥了祁霄一眼,他握着钓竿都快一个时辰了,话没说半句,连动都不动:“楚王殿下,鱼都被你无聊死了。”
“哪儿呢?网上来一起炖了。”
“……霄儿,你有什么话不能跟师兄说的?不要憋在心里。”
祁霄知道白溪桥是在说唐绫的事情,但他不想提,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人走了就是走了,留不住就是留不住。
“你生气便骂两句,要不,我帮你骂?”
“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我这不是担心……”
“报!”兵卒急匆匆赶来,打断了白溪桥的话头,“将军!齐国二皇子应战了!明日巳时,槐延关城关下。”
祁霄撂下钓竿站起身,向着白溪桥笑了一下。
“……这齐国二皇子怎么突然不当缩头乌龟了?”
“他是不得不应战。
齐国朝廷现在肯定是一锅粥,主和派占大多数,否则那个邹圣也不会来。
我提了要求,二皇子应战才能谈何,他不应不仅是丢齐国的脸面,更是妨碍和谈的罪人,我逼他他不肯出槐延关,齐国皇帝和朝臣逼他,他只能出来送死。
别无选择。”
“那你,准备怎么办?和谈?”
祁霄看向白溪桥,眼色平淡,慢慢说:“我准备,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来了~~||ヽ(* ̄▽ ̄*)ノミ|Ю
第171章
祁霄已是第二次攻打槐延关,第一次不过是月余之前罢了。
如今守城的人是换了,情势却并没有多少不同。
巳时初刻,祁霄一人一骑到了城关下,白溪桥和宗盛放心不下,隔了两丈远紧紧跟着。
槐延关的城门已开,列队出来百余齐国守军,簇拥着一老一少出城。
年长的这位算是老相识了,正是许证,年轻的那位穿着金甲器宇不凡,应当是齐国二皇子无疑。
二皇子骑马慢慢走出守军的阵列,从身边亲卫手中接过一杆红缨枪,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祁霄身上。
这位陈国的楚王竟然比他预想的还要年轻,身上甲胄锃亮,腰间配着一柄长刀,眼神中满是倨傲,却又透着一股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当真是瞧不起他?!
二皇子握紧了长枪,震声道:“齐,赵承佑,前来应战!”
祁霄扬起嘴角,轻拽马缰往前行了一段,才扬声回应:“祁霄,久仰二皇子之名。”
“寒暄就不必了。
请吧。”
赵承佑提起长枪直直指向了祁霄。
祁霄仍在笑,微微偏头看向了赵承佑的身后,又道:“时辰尚早,不如请许大将军上前,一同聊两句吧。”
赵承佑死死盯着祁霄,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说:“你的战书我已经接下,此战便与旁人无关。”
“二皇子此言差矣。
此一战事关陈、齐两国国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二皇子既然应战,就是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了,事前将遗言都准备,方算周全。”
“你!口出狂言不算本事,孰胜孰败战过便知!”赵承佑被祁霄气得咬牙切齿,明知道祁霄就是故意激他,可这生死关头,齐国江山系于他身,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做到泰然自若。
祁霄笑看赵承佑一眼,又往侧边探头,向许证喊:“许大将军难道还怕我吃了您吗?”
许证沉了口气,踏马过来:“楚王有何指教?”
“没什么聊聊天。
这槐延关我是第二次来,有些触景伤情吧。”
祁霄瞧着许证和赵承佑两人露出一闪而过的疑惑,笑了笑又说,“触景伤情这词用的不妥,不过是想起了一件不久之前的事,略有感慨,想与二位说道说道。”
赵承佑不应,许证也不应,他们可没心思跟祁霄聊天,跟没听他随口胡扯的闲工夫。
只不过他们是第一次知道祁霄之前来过槐延关。
他之前来做什么?不久之前又是具体什么时候?赵承佑和许证确实都想问个清楚。
祁霄却不以为意,继续说:“槐延关之前的守将,叫邢叡,不知许大将军可认得?”
许证微微蹙了蹙眉头,依然没应。
赵承佑扭头看向许证,邢叡他听过,出身寒门,是许证一力推举上来的亲信之人,一月多前邢叡守城不力,竟开了城门纵肴山军过槐延关,他自知罪同叛国,死在肴山军手里好歹免去株连九族。
圣上大发雷霆,差点将守城的将士全部赐死,奈何战况危急,便只让他们戴罪立功了。
“不瞒二皇子和许大将军,自嘉林关而来,一路上所见颇多,唯有这位邢叡让我颇为敬佩。
行五出身之人满怀报国之志,这是理所应当,邢叡却还能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实属难得。”
许证和赵承佑一下子明白过来,一月之前肴山军攻打槐延关时,祁霄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