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真想亲自给你说媒啊……”
祁霄原本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变了脸色,身旁的宗盛几乎是同时警觉起来。
“爷,来了。”
“可真让人好等。”
漆黑的夜里,船上灯火透亮,船尾却不怎么照得到,黑暗里隐隐藏着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噌!”兵刃出鞘的声音仿佛就是在祁霄和宗盛身边响起的。
宗盛反应极快,架住了挥砍而来的刀,夺下刀瞬间杀一人。
祁霄身形却是晃了晃,仿佛站不稳。
刺客们一瞬兴奋起来,这位太子殿下晕船啊,他身手再高,此刻都不如一个醉鬼!
“杀!”
船尾立时混乱一片,宗盛一人难敌数十名刺客,他连声大喊起来:“来人!有刺客!”
祁霄摇摇晃晃地艰难躲避着接连而来的白刃,一退再退,整个人撞到了围栏上,脸前又是一刀砍下来。
祁霄往后一仰,虽险险避过刀锋,却没站稳一头栽了下去。
“噗通。”
“爷!”宗盛大惊失色,旋即跟着跳入水中。
“噗通。”
“弓箭,给我射!”
“嗖嗖嗖嗖……”数十箭矢密集射入波涛起伏的秦江,只是天黑,江面之下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刺客!保护殿下!”
船上的禁军终于赶来,将刺客们团团围住,又是一通厮杀。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似乎落水了!”
“快!下水救人!”
***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张绥安跌跌撞撞地一路跑着进了承明殿。
“张绥安!慌什么?”正在习字的陛下不禁皱起眉头,张绥安在他身边数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就算是年轻的时候都鲜少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陛下!”张绥安跪叩在地,颤巍巍地,“太子殿下遇刺落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啊!”
“什么?!”陛下大惊,手里的笔直接拍在了桌案上,“遇刺?你说清楚。”
“一共二十五名刺客,在船过槐州的时候行刺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和他身边的贴身护卫落水,便……便下落不明了。
二十五名刺客已尽数伏诛,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佔事处的刺青。”
“哼,佔事处?张绥安你没长脑子啊,齐国已灭,皇室一个不留,哪儿还有什么佔事处,分明是有人冒充的!”陛下勃然大怒,又问,“落水怎么不去救?!”
“回禀陛下,秦江槐州一段水流湍急、河道曲折,那几日又接连下雨,殿下落水后禁军立刻就跳下去搜救了,可半夜风雨大作,人……”
陛下双手撑在桌案上,气得直发抖,猛地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张绥安蜷缩着偷偷抬眼瞧着陛下,心头狂跳,权力之争,兄弟阋墙,终是逃不过。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为了让祁霄见绫绫子,我也是拼命码字了
第181章
陈国太子落水失踪一事很快传入周国,事关和亲一事,连周国朝堂上都哗然一片。
现在只是说人落水失踪,并未确认身故,羲和公主还是按原定计划北上入元京城,如果实在找不到人,便只能等陈国另立太子了。
荀安侯唐峘收到星罗卫的密信,他并不在乎祁霄究竟是遇刺还是意外,但对于大周而言,若刺客的目的是阻止陈周联姻,那事情的严重程度可就不止是死一个太子了,两国很有可能回到数年前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中去,随时烽火硝烟再起,这几年的太平便会化为乌有。
散朝后唐峘从宫里出来,想了想还是去了唐绫的小院看看他,并吩咐人将祁霄失踪一事瞒住,免得唐绫胡思乱想。
唐绫的身体日渐好转起来,青岚许他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书,自从陈周通商,大周在太华江畔陆续新开了几个码头,又有运河通渠,诸般事务繁琐,唐绫总要替父亲荀安侯分担一些。
如今皇上亲政也有几年了,陈周之间亦无战乱,荀安侯的意思是该慢慢退下来。
他是想让唐绫袭爵,甚至接手神照营,但又实在不想他操心朝政,只能维持原样。
唐峘掌灯前到了小院,唐绫正在书房处理公文。
“爹,你来了。
我让青岚准备晚膳。”
“嗯,好。
在看什么?”
“前一阵神照营巡查宜良码头时抓了几个私盐贩子,都是柳江那边的,徐参将和宜良县丞上书问要怎么处置。”
“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怎么处理照办就是了。”
唐绫点了点头,说:“之前缴获的赃物都是上交国库,抓住的人若是大周子民则按律判刑,若是陈国人则会送返。
今次徐参将缴获私盐数量巨大,只这一船便价值十万余两。
如此大量应当不是盐商夹带私货能运出来的量。”
唐峘捋了捋胡子:“你的意思是有人将官盐当私盐卖。”
“祁……陈国太子对前齐的治策素来宽仁,虽各州府都派了按察使去,但难免水土不服让人糊弄了。”
唐峘听唐绫提起祁霄,又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说案子,心里不禁想叹息。
“你想帮他?”
唐绫愣了一下,微微低了头,没有回应唐峘提及的那个“他”,只是继续说案子:“爹,我觉得这贩私盐的案子背后肯定还藏了其他的,如此大量的私盐流入我大周,那么要换什么回去呢?抓到的是今次一艘船,没抓到的呢?而且他们敢一船就运这么多,宜良码头定有人被收买了。
不查清,我总有些不放心。”
“你所言有理,我会呈奏皇上。
查案有六扇门,你就不必太过操心了。”
唐绫点点头。
门外青岚来敲门:“侯爷,公子,晚膳备好了。”
吃饭的时候唐绫仿佛还在想私盐案,有些心不在焉,唐峘发觉了却没说什么,唐绫骨子里的坚韧像极了他母亲,仿佛什么事情咬咬牙都能挺过去。
当年唐绫的母亲被佔事处谋害,却告诉唐峘他们在刺客身上搜到了毒,太医院能配解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其实这样拙劣的谎言,是骗不了唐峘的,可他不知怎么却选择了相信心里的一丝侥幸,结局却是终身背负痛苦愧疚和遗憾。
唐绫生来体弱,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让自己的儿子不满周岁就没了母亲。
唐绫儿时的许多年,唐峘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绫,他太像他母亲了,尤其是他眼睛,他冲着自己笑的模样,唐峘太痛苦了,他甚至每一次站在侯府门口,都害怕踏入,每一次都仿佛在重复那一次迟归,要他重复经历一次生死别离。
此时此刻,唐峘看着唐绫,如果他知道祁霄出事……唐峘想保护自己的儿子,不愿他也经历那样永无休止的痛苦。
想着想着,唐峘突然发觉,自己这个儿子跟他也很像,都在心里藏了一个人,对至亲的人都不肯说,仿佛对别人提起都是刨心的酷刑。
唐峘不自知地轻声一叹,唐绫微微抬了抬头:“爹,可是朝上有什么烦心的事?”
“哎,朝上哪天没有烦心事了。”
“是不是又有人提裁撤三军之事了?”
陈周几年没打仗了,太华江一战之后大周财政状况堪忧,之后虽然得了柳江以东的富庶之地,陈周也通了商贸,但修运河是巨大的财政开支,陈国的玄铁矿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这么加加减减还是捉襟见肘,户部是天天都在喊穷,开源有点难,只能想着节流,朝中不少人盯着唐家呢,正好正大光明地上奏裁减军费。
唐峘摇头:“裁不裁减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唐峘的话里透着无奈。
裁撤三军只是表象罢了,内力还是争权夺利那些事。
唐家撑着大周半边天,皇上身上流着一半唐家的血,就算他再忌讳唐峘位高权重,心里也知道他必须依靠唐家。
但皇后可不乐意,她上头有太后压着,朝中有唐峘压着,那她的母族何时能出头?去年谨妃诞二皇子,而今俪妃又有身孕,她的儿子不再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她若不够强大,将来如何能推她的儿子上高位?
这些唐绫都懂,唐绫与皇上是堂兄弟,年纪相仿,他没跟在唐峘身边进神照营之前,还跟皇上一起在上书房读了几年书,当年皇上继位前的纷争,唐家是全程参与,身先士卒,唐绫彼时尽管年少,却什么都明白。
“爹还是再与皇上商议商议吧。
柳江江畔还有三个新码头在建,运河贯通后,都还需兵力布防。
若因裁撤三军而松懈了布防,隐忧太大,现在有私盐,将来可能是私贩人口。”
“嗯。”
唐峘点了点头,敷衍地答应下来。
隐忧总是有的,可暂缓而论,但他更担心祁霄失踪,陈周联姻之事会生变,到时候是裁军还是征兵就难说了。
***
祁霄失踪十日,整个大陈都仿佛是夜幕下的秦江水,在黑暗里汹涌翻腾,岸上的人或许瞧不清楚,船上的人却都不由自主地慌乱挣扎起来,不知何时一个浪就会把自己卷进江水里活活淹死。
而池越此刻好像就在船上,把人一个一个地往癫狂的江水里丢。
祁霄出事之后,船队里的所有人,包括禁军、船员、厨子,甚至启淮码头和驿站里的人都被就近押进了槐州大牢,由玄机营的人挨个审问。
池越则是在元京城中,将禁军和兵部都查了一遍,跟随祁霄上船的人,每一个都查了个底掉。
虽然祁霄落水朝廷对外宣称是意外,但只要不傻的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么大的皇家御船,秦江上多大的风浪才能让堂堂太子落水,还寻不回来了?
而陛下盛怒之下不是将船上护卫不利的禁军全砍了,反而是关起来审问,更是明摆着事有蹊跷。
再细想一下,祁霄身边全是禁军,什么人能混在禁军中行刺当朝太子?又有什么人能在祁霄死后获利?答案已然呼之欲出了。
池越从天策营的暗牢里出来,身上沾了血污,匆忙换了身衣服才入宫面见陛下。
池越到承明殿前,张绥安远远向他点了点头,将他招到一边。
池越向张绥安微微一礼:“张公公。”
张绥安点了点头,小声说:“国师大人刚进去,恐怕要等一会儿。”
“好。”
池越颔首,跟在张绥安身边,在门口等着。
承明殿很大,关了门一般外头就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了,但像池越这样的高手,想听还是能听见的。
殿内,没说话的声音,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一人轻细绵长,一人沉郁急促。
池越几乎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国师宁晚萧惹陛下不高兴了?
过了许久,池越听见宁晚萧开口,声音非常轻:“陛下,天狼并非帝星。”
“宁晚萧!”
陛下这一声怒斥,连张绥安都听见了,不禁整个人一抖,旋即又默默低下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承明殿中再次陷入沉寂,又过了半晌,池越才听见陛下责问宁晚萧:“你是朕的国师,还是他的信使?居然任他差遣欺瞒于朕?!”
“陛下恕罪,臣当真不知此物来历。
殿下奉此物于神坛供奉时,臣并未有疑,直到陛下命臣起卦,才想起殿下留了此物在临仙台。”
“……卦象何意?”
“上离下坎未济之卦,未济征凶,位不当也。
虽不当位,刚柔应也。”
“何解?”
又是许久的沉默。
“……按卦象,殿下此去无归。”
“……滚!”
宁晚萧从承明殿中退了出来,向张绥安微微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待张绥安通报了陛下,容池越入内是,池越便见陛下手里死死捏着一个小物件,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当年陛下交给祁霄的无事牌。
池越心头一跳,一瞬如坠冰窖。
他并不知道当年陛下应允祁霄可以答应他一个要求作为奖赏,用无事牌来换。
但他明白,当无事牌回到陛下手里,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应该能见了吧?!我好急啊
第182章
“叩见陛下。”
池越稳住心神,现在不是他焦躁的时候。
“嗯。”
陛下沉沉地嗯了一声,像是随时会发怒的狮子,那声音是在警告,现在滚还来得及保命,但池越走不了。
陛下还攥着无事牌捏,指节都因为发力而泛了白,池越跪在地上等了很久,才听陛下发话:“查的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已查实,主使之人名宋威,任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其女嫁于秦氏,受秦氏案株连病死狱中,宋威对太子殿下怀恨在心,才犯下此谋逆大罪。”
陛下居高临下睨着池越,良久冷声说道:“秦氏?二十五名刺客伪装成佔事处,现在又牵扯秦氏?呵!池越,是天策营无用,还是你无用?!”
公孙氏在朝中根基深厚,昭妃也不是蠢货,他们敢谋刺太子祁霄,自然不会轻易让陛下追查到自己头上,何况六皇子还被卷在军饷案中无法自证清白。
这些陛下心里都是清清楚楚,他更知道池越方才那番话是给他和朝廷一个交代,只要陛下点头,事情便可到此为止,倘若真的牵出公孙氏,陛下难道要公告天下皇家手足相残的丑事,然后赐死昭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