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九弟莫急,先给九弟介绍一下,国舅公子秦昭秦暮云、工部侍郎的长子林越林文熙,这二位久慕唐公子雅名,特来请教,我不过好奇来做看客的。”
祁霄跟着哈哈一笑,原来是方才去唐绫的营帐没找见人才来的他这里。
不过老五说是讨教只怕没怀好心思,祁霄看了唐绫一眼,好奇他又是怎么招惹了秦昭和林越的,还能让老五跟着来?不过在此之前,祁霄更好奇的是陆方尽怎么也来了?
于是祁霄转向陆方尽问道:“陆大将军也对棋道有研究?”
陆方尽摇头:“我是来给唐公子赔罪的,恰巧遇上五殿下,便一同来了。”
祁霄看了唐绫一眼,原来都是来找他的,倒是热闹。
“陆大将军何来赔罪一说?”
陆方尽神情严肃不像说笑,双手捧着一盒端到唐绫面前:“之前苏勤受我军令护送唐公子入京,却让唐公子无故遭受许多委屈和凶险,陛下未治罪于我,实乃唐公子宽宏大量,但陆方尽不敢敷衍慢待,一早便有意向公子请罪。
不过华溪别院谢客,一直不得机会,这番叨扰,还请公子恕罪。”
入元京第一日,唐绫在绾琴斋的事闹得大,之后就没闲着,连京畿都护府都要派人跟着,陆方尽一直寻不到机会。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下雨得空,陆方尽就来了。
陆方尽俯首,唐绫忙虚扶了一把,顺手将礼盒接了过来:“陆大将军费心了。”
苏勤给唐绫上镣铐的事情天下尽知,唐绫不提,并非决定忍气吞声,而是等着大陈给一个说法,刺客之事陛下允诺要彻查,查出个结果来,唐绫才好借题发挥。
而礼部不提、陛下不提,既想给周国下马威,也想看看唐绫如何做。
陆方尽突然来赔罪,就将罪过一人扛下,唐绫日后再想拿这事情说话,罚的也能是陆方尽和苏勤了。
祁霄在一旁看戏,这一出陆方尽是早想好了的当初留“尘缘”在苏勤手里就是为了给唐绫难堪。
陆方尽在太华江与唐绫对阵小半年,恨唐绫恨得牙痒,杀了他的心都有,一副镣铐算得了什么。
祁霄是一路与唐绫同行回到元京,那副“尘缘”锁了唐绫一路他都没觉得不妥,甚至因为“尘缘”唐绫才能从刺客刀下侥幸逃过一劫……而这个时候,祁霄突然蹙眉,默默扫了一眼唐绫受伤的手臂,忍不住无声一叹,陆方尽确实欺人太甚了些。
唐绫接过礼盒便没了下文,话一句不多说,也不好奇礼盒里是什么,模棱两可地跟陆方尽和稀泥,倒让陆方尽不知所措了。
陆方尽愣了片刻,抱拳道:“末将不敢打扰二位殿下和三位公子雅兴,便告辞了。”
陆方尽一走,营帐中突然涌起片刻的尴尬,唐绫将礼盒转手交给青岚,脸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这一屋子不是大陈的皇子就是世家公子,每一个都该是唐绫的敌人,五皇子祁雳暗道后悔,他方才为什么要与陆方尽同来?他们来找唐绫弈棋并没几分好意,还得装作和乐融融,此刻突然心虚了。
“宗盛,上茶。”
祁霄出声打破沉默,笑着将五皇子祁雳引到上座。
作者有话说:
嗯……我想修文……
第46章
祁霄和唐绫的棋局已到中盘,看似二分之势,五皇子祁雳、秦昭和林越围过来观棋,暂时还瞧不出胜负。
五皇子扫了一眼棋局,转向唐绫含笑问道:“听闻唐公子棋艺了得,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荣幸亲眼见识一下唐公子一人应三局的本事?”
祁霄、秦昭、林越正好三人三局。
祁霄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原本是他与唐绫的玩笑,输赢具是无妨,现在怎么还能叫老五利用了?以一敌三,唐绫即使输了也不丢人,但他们既然特意来找唐绫,肯定是盘算好了的,绝不会让唐绫赢,而且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定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五殿下和二位公子既然有雅兴,唐绫不敢推脱。”
不多会儿侍从再摆出两棋局,将唐绫围在中间,他竟还能云淡风轻的笑着,说:“方才与九殿下一局,我执白,不若二位公子也执黑吧。”
秦昭和林越正有此意,立刻点头应下。
五皇子祁雳起初决定来时想着让唐绫以一敌二便要他好看,谁曾想唐绫竟找祁霄弈棋,正是再好不过。
五皇子站到祁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这还是第一次观九弟弈棋,能与唐公子对弈已是不俗,便是输了也无妨。”
祁霄一笑:“五哥说的是。”
五皇子看了祁霄一眼,似乎为他的“从善如流”隐隐吃惊。
祁霄围猎时赢的漂亮,应该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五皇子原想激一激他,可祁霄却一点不在乎。
这一屋子人竟是些不速之客,祁霄和唐绫话都不多,秦昭和林越摩拳擦掌也不客气,执黑先行,一时间营帐中只剩了棋子落盘的清脆响声。
秦昭和林越开局落子很快,几乎不需要思考,祁霄的心思也不在自己的棋局上,一直观着身旁两局,一边悄悄观察唐绫的神色。
唐绫脸上一直淡淡的,专心致志又不露声色,下了几手棋,唐绫的眼色一瞬忽变,手中捻着白子顿了顿。
祁霄再看他与秦昭的棋局,只刚开始不久,局面并不算太复杂,两方都似有试探之意,谨慎的很。
如此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祁霄和唐绫的一局已到收官,局面胶着起来,看似唐绫的白子占优势,但祁霄的黑子依然有逆势翻盘的机会,唐绫本该更费心在这一局上,可他落子极快,似乎成竹在胸。
反观秦昭和林越的两局,唐绫下的很小心,也很慢。
祁霄仔细看着,忽然惊觉,这两局正是当日唐绫在观棋阁里下的其中两局,唐绫早有意识,正一点点地改变棋势。
那时唐绫为了三局皆和费尽心思,现在秦昭和林越敢来肯定早已将这两局琢磨透了,势必要赢唐绫。
祁霄无声叹息。
唐绫取一枚白子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左手扶着右手手臂上轻轻挠了挠痒痛的伤口,才落子于局中,白子打吃,绝对先手,逼秦昭来挡。
从这一刻开始唐绫开始发动攻势,棋局千变万化,何况刚入中盘,一招棋便能改一局棋势。
秦昭和林越以为自己细心研究过唐绫的棋风,便能看透他的棋路,却是大错特错,论谋算,他们差了不止一点。
唐绫起初顺着秦昭和林越几乎是复盘了观棋阁的两局棋,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唐绫的棋极为灵活,一瞬变化,看似是反击实则是陷阱,待到秦昭为了断唐绫的白子而粘在左下出不去的时候才发觉,唐绫已悄无声息地劫了左边,原本黑子占着的优势已不复存在,秦昭不知何时开始冒汗,眉头也紧紧锁住。
另一边的林越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不知不觉地入了唐绫的套,黑子越下越谨慎,却怎么都无法突围而出了。
祁霄抬眼看着唐绫,心里暗笑,亏他先去还有些担心唐绫,他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不要输的太惨才好。
三局棋,祁霄这边结束的快些,输的了两目不算太难看。
秦昭和林越挣扎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投子认输。
走的时候两人脸色皆是惨白,跟着五皇子祁雳身后垂头都未出声。
唐绫长出口气,准备收拾棋局却被祁霄拦住:“哎,留着,我学习学习。”
唐绫投来奇怪的眼神,祁霄却拉起唐绫的手臂问起他的伤:“你方才一直在抓挠手臂,是伤口痒吗?我看看。”
祁霄说话间撩起唐绫的衣袖准备拆他手臂上的纱布,青岚忍不住上前来拦:“不敢劳烦九殿下操心,青岚自会照顾公子。
公子我们回去吧。”
“不碍事的。”
唐绫笑了笑,想抽回手却被祁霄牢牢抓住。
“青岚去拿你的药箱吧。”
祁霄拽着唐绫坐下,眼都不抬就差使青岚。
青岚一急刚想开口就被唐绫抢先拦下:“我没事,我在你这里待太久不方便。”
祁霄不理,动手就拆了唐绫的纱布要检查他的伤口,一边吩咐宗盛准备清水。
唐绫本想拒绝,可看见祁霄较真的样子,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他一瞬的晃神,祁霄已将纱布都拆了,唐绫手臂上红肿的伤口还有些溢液化脓,他皮嫩肤白,那道伤口格外丑陋,祁霄看着直皱眉头。
“这伤有些日子了,怎么是这个样子?”
青岚没忍住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祁霄抬眼追问。
“我没事,伤口好的慢罢了。”
唐绫还要维护祁霄,青岚就忍不住了,直言道:“围猎时拉扯了伤口,之后又不忌口……”辛辣、烈酒、羊肉,前日夜里唐绫哪一样都没少吃。
“青岚!”唐绫轻斥了青岚一声,“取药来。”
青岚磨着牙瞪了祁霄一眼,转身出了营帐回去取药箱,他心里有气,但唐绫的话他不敢不从。
祁霄替唐绫清洗了伤口,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抱歉。”
“是我贪吃贪杯,与你何干,做什么要你道歉?”
祁霄张了张口,却只叹出一声,皱着眉头仔细将唐绫的伤口洗了好几遍,才又问:“疼吗?”
怎么能不疼呢?那时祁霄就在当场,这一刀没留一点余力是深能见骨,若非他戴着“尘缘”,手臂肯定保不住,甚至命都要丢了。
现在看着唐绫小臂上这道狰狞的伤疤,祁霄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多会儿青岚提着药箱回来,祁霄亲自给唐绫上了药,将伤口包扎妥帖,他动作很轻又很快,唐绫几乎没什么感觉,只是祁霄皱着眉头不说话的样子,让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多谢。”
祁霄垂着头,轻轻将唐绫的衣袖放下覆盖了惨白的纱布和他的伤,遮起来他的伤好像就能好了。
祁霄一手还托着唐绫的腕子不肯松开,眉头也还揪着。
祁霄终于抬头看向唐绫,眼神复杂似有薄怒,又积攒着许多说不出口的话,唐绫像是看着便能懂了。
唐绫用了些力气才抽离开来,起身向祁霄道了句告辞,像是逃跑似得快步离开。
直到出了祁霄的营帐,唐绫才缓下脚步,轻轻按住心口。
青岚撑开伞才发觉唐绫神色有异,赶忙扶住唐绫,问道:“公子可是旧疾犯了?”
“我没事。”
青岚不敢怠慢,快步扶着唐绫回去,幸好他们的营帐就在不远,一回去青岚就忙给唐绫把脉,着急忙慌的架势吓了叶淮一跳。
“怎么了?公子旧疾又犯了?”
青岚仔细给唐绫把脉,微微摇了摇头:“公子脉象是有些急促,但非是惊悸之症……公子有何处不适?”
唐绫轻轻摇头:“我没事,不要大惊小怪。”
***
唐绫走了,祁霄的眉头却没松开,他命宗盛备笔墨纸来,自己坐到了方才唐绫对弈的位置上,将三局棋一一抄录下来。
白溪桥在一旁看着,冷冷问道:“你抄这个做什么?”
“卖钱。”
白溪桥当祁霄又糊弄他,不由气急,抬手就敲祁霄的脑门:“糊弄师兄你还来劲了?!”
“啊呀!”祁霄吃痛,揉了揉头,抬眼直瞪白溪桥,“不胡说,回元京你就知道了。”
白溪桥拉了把椅子坐到祁霄身边:“我不管你要卖什么棋谱,但霄儿你不能这么下去了。
听师兄一句,行不行?”
方才祁霄给唐绫换药白溪桥都看着,就算是瞎子也能看明白祁霄对唐绫真上心了,可光他干着急,祁霄半分不听他的。
祁霄扭头看向白溪桥,十二分认真的回答道:“不行。”
就这两个字气得白溪桥跳起来,抬手又要砸祁霄脑袋,被祁霄挡下来。
“师兄,我心里有数。”
白溪桥实在忍不了,直接跟祁霄动起手来:“你是心里有鬼!”
宗盛眼见不好赶忙将白溪桥拉开:“白溪桥!住手!”
祁霄理了理衣袍,向白溪桥说道:“师兄,我若换一副性子,从小逆来顺受、果真乖乖听话,又怎会喊你一声师兄,怎会回来元京?这事莫说你拦不住,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但我有分寸,不会妄为的。”
“你你你……”白溪桥盯着祁霄,咬牙戳了他半刻,恨恨地甩一手,“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慢慢来不要着急(? ̄??? ̄??)
第47章
“爷,唐公子落了东西。”
祁霄看了一眼,唐绫遗落的正是陆方尽送的赔罪礼,低笑道:“正好,我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白溪桥火气还没消,又听祁霄要去给唐绫送东西,差点将手中茶盏往祁霄脑门上砸:“你还敢去!”
“无妨,外头雨大天暗,我去去就回。”
祁霄说着话就打开了陆方尽的赔礼,盒子里规整地摆放了一张黑貂皮,色纯如墨、光泽润亮,确实是件好物,贵重倒在其次,不过很能代表陆方尽的心意,是陆方尽会选出来的礼物。
祁霄将所抄录的棋谱放在礼盒里,正省得他再费事寻个盒子来装。
祁霄要出去宗盛自然先给备了伞,未来得及递给祁霄就被白溪桥一把夺了来:“爷要出门,我跟着即可。”
祁霄一手携着礼盒,看着白溪桥:“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