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正在脑子里编排如何将你脱了裤子打屁股!”
“你……好好好,我不跟痴儿一般见识,白朗,柳某今夜叫你来,就问你传国玉玺在哪儿,你要是不说,那便叫你生不如死!”
“玉玺?”白朗的眼珠快速转动了几下,追问道,“可是那个通体泛绿、四角镶金,一面雕龙、一面刻字的那个?”
柳仕芳大喜,连连点头:“对对对,快说,在哪儿?”
白朗张口,旋即又紧紧闭上,拍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瓮声说道:“不、不知道,从未见过。”
柳仕芳气得直跺脚,咬牙吼道:
“你这个疯子,还说从未见过!适才不是将玉玺什么样都说出来了吗?你定是扯谎!来啊,给我打!打到这疯子招了为止!”
白朗见柳仕芳气得张牙舞爪,竟还看戏一般嗤嗤直乐,却冷不防后背挨了一记棍棒,登时疼得呲牙咧嘴,似个稚子般痛哭流涕。
“呜呜……你打我作甚?啊啊还打……啊啊……不、不要打……我、我父皇不让我说……说了、说了他就不带我去天庭了!”
柳仕芳恍然,眼放精光地连连点头:“你果然知道!”
又对那两个小吏扬声令道:“给我再狠狠地打!”
白朗倒地打滚,撕声嚎叫:“别打了……疼死我了……坤华!坤华救我……”
屋脊之上,蒙千寒自掀开的瓦片漏口处望去,眉峰紧紧地拧在一起。
他尚不知白朗的谋策,只听信了连日来宫中风传,以为白朗当真痴傻了。
见昔日风流倜傥的天之骄子,此刻竟如此狼狈地受刑,他心中好不焦灼,可他深谋远虑绝不意气用势,便沉下气来,细细观察屋内形势,耐心等待有利时机。
却在此时,身边那俊美身子鬼魅般滑了下去。
蒙千寒嘴角抽搐,此情此景,竟是如此似曾相识。
哎,小哥,你这次连面纱都没罩呢……
***
待众人回过神来,百里斩几个招式已将那两个小吏斩杀了,此刻正举着斩云剑向柳仕芳逼近。
“阿斩不可!”蒙千寒急呼一声,纵身自屋顶跃下。
而话音刚落,百里斩竟堪堪站在了原地。
柳仕芳吓得屁滚尿流,瘫跪在地上呻.吟求饶。
身后义士为白朗解绑,白朗开心地大叫:“哈,你们可算来啦!蒙千寒,哟,百里斩也在!”
蒙千寒也是喜出望外,只因适才百里斩贸然出动,绝非出自他的旨意,他欣然拉起百里斩手臂,可眼中的喜悦却瞬间殆尽。
百里斩竟仍是肌肉松软,目光呆滞地立于眼前,变回了个精致的人偶。
那么他适才又何以自行?又何以施展杀人剑法?
难不成自己内心的焦灼和搭救白朗的意愿感召了他?
仅此而已吗?
蒙千寒此刻甚是懊恼,如若当初留金坏坏一条活命,现下便能将他极乐十二宫里的奥秘悉数问个明白,阿斩的心智到底是个什么样,便也能了然了!
“蒙、蒙将军,不要杀我,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啊!”
柳仕芳狼狈的求饶打断了蒙千寒的思绪,他才一抬手,将洪屠刀在手中翻了个个儿,百里斩竟抢先一步,将斩云剑鞘砸向柳仕芳额头。
柳仕芳受了一击应声倒地,蒙千寒瞠目看向百里斩,见他疾速收回剑来,又变回了毫无生气的人偶。
他感知到了!自己确是欲将柳仕芳打晕!
然紧迫的局势不容蒙千寒多想,他忙回首对白朗言道:“殿下,末将来迟,令殿下受苦了!”
“无碍无碍,很好玩儿呢!”白朗大咧咧地说道。
“那么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吧!”蒙千寒抓起白朗手臂便欲携他飞上房梁。
却被白朗挡了,只听他急切说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蒙千寒怔然,忙答道:“末将要带殿下离开这危险之境!”
“危险?很好玩儿啊!只要他……那个谁不打我,这里很好玩儿啊!”
“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殿下,柳仕芳适才不是还逼问你玉玺在哪里吗?你不愿说对不对?可你不说,他就会打你!你想想,这里怎么会好玩儿?”
“啊……是、是啊,他打我……好疼啊……”
蒙千寒急不可耐,再次抓起白朗手臂:“那么殿下,快随末将离开吧!”
“不行!”白朗忽而大叫,“我要和坤华一起走!”
白朗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声高不知收敛,全然不知现下性命攸关,蒙千寒大骇,却容不得他劝说,只因白朗竟一声高过一声地叫嚷:
“我要和坤华一起走!他们也打过坤华!蒙将军快和我一起去寻他!”
很快便惊动了千秋苑里的戒备。
门外响起了叫嚣,刀剑噌啷,脚步纷杂。
蒙千寒大呼不好,忙扼住白朗手臂,将他甩给百里斩,情急之下再不管百里斩心智多少,忙吩咐道:“阿斩,快些带白朗离开!”
言罢,便带着五名义士冲杀了出去。
***
片刻后,千秋苑里已是火光通明打杀一片。
百里斩提携着白朗,在屋脊间没头绪地乱窜,忽而就停住了。
白朗诧异看去,见百里斩面无表情,缓缓回身,目光看向已远在身后的千秋苑里。
白朗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院子里火光通明,得以清晰地看到蒙千寒受伤的左臂。
百里斩脸上不怒不悲,可就是默默站在原地,不进亦不走。
“哎……”白朗深叹了口气,再将百里斩打量了一番,神情颇有些无奈,虽仍有几分犹疑,却也无从他计,便决定博他一博。
于是他近身过去,言不传六耳……
***
蒙千寒与五义士腹背受敌,寡不敌众,一个疏忽,左臂被利刃削了层油皮。
他看向周遭不断涌来的禁军,眼见便是不支,生死关头禁不住地想到,他若死了,不知谁来照顾阿斩。
却在这时,百里斩似天外飞来的黑色幽灵,斩云剑横空,飘然落于院内。
还未等众人看清他身段,邪.魅郎君的风采便施展开来。
他一手提剑,一手举鞘,旋然几个转身,只见发梢飘扬,衣袂翻飞,近身的禁军便纷纷惨叫着倒地。
“阿斩!”
蒙千寒狂喜,五义士也深受鼓舞,他们奋然发力,与从外围杀进来的百里斩里应外合,硬生生杀出了条血路。
☆、犹怜
千秋苑,自本朝开国以来便是一片肃杀阴晦之地,是夜竟是灯火大盛,明如白昼。
王缜自枣红大马上一跃而下,疾走入苑,所到之处,侍从禁卫呼拉拉跪倒成片,他步履青云,身带疾风,怒冲冲地直奔中庭大殿。
待他在上首交椅上坐定,柳仕芳已被人押解上来,扔在了他的脚边。
柳仕芳哭丧着脸,说话倒似呻.吟:“罪臣……罪臣……”
王缜猛然举掌,竟是生生将扶手拍离了椅架。众人皆是一惊,柳仕芳更是险些吓得失.禁。
“说!你究竟是怎么当的差?!”
柳仕芳撞着狗胆,将当晚之事拣好听的说了一遍,可凭他再怎么矫饰,也难逃失职之嫌。
“将军息怒!臣虽让蒙千寒逃了,好在抓回了白朗!”
王缜打鼻子里嗤笑一声,讥讽道:“哦?柳尚书人才啊,本王还以为,白朗有手有脚,是自己个儿走回来的呢。”
柳仕芳愕愣,暗骂是哪个挨千刀儿的混账东西,将底细都传了出去。
想那白朗的疯癫,毋庸置疑是真的了。忠臣来救,他却执意想着将那个假坤华一并带走,已被百里斩抓上房梁,却又趁其救援蒙千寒,自行跑回了囚房。
白朗确是自己走回去的。
以为白捡个功劳,却被当众扒了个精.光。
柳仕芳心跳骤剧,几乎要吓破了胆,为求保命,他不得不继续邀功:
“将、将军,小的当这几日差,也并非一无是处!小的敢断言,白朗他当真是疯了,虽已疯癫,他却知玉玺下落,要不是今夜逆贼来犯,小的便能将玉玺下落问出来了!”
王缜闻言,脸上肃杀之气果然散了几分,低眉敛目,径自沉吟。
柳仕芳暗喜,继而又想到一事,霎时头冒冷汗。
不知王缜对小凡可还留有情意,如若被他得知小凡曾受自己玷.污,不知可还有命在?
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将军,臣还断察出,小凡那贱货心念白朗,有与其结党之嫌,将军您定要提防!”
王缜抬眼看去,眼眸暗了一暗。
柳仕芳故意贱称小凡,为的是试探王缜底线,见王缜并未计较,他便心下稍稳,再接再厉:
“臣今夜审讯白朗,发现其右肩箭伤包扎得极为妥帖,还上足了极好的金疮药——将军莫要误会,这药绝非微臣给的!
“嗯……是这么回事,为臣、为臣顾及将军名声,想来将军绝不愿落下虐.待前朝皇室之名,将军大业千里,仅差眼下这一步,因而白朗仍是当朝皇帝。
“臣不好与他为难,便辗转审讯与他朝夕相对的小凡,那小凡顽劣不堪,屡屡咒骂将军寡恩于他,又屡屡细数白朗对他如何温柔体恤,臣气不过,于是就……”
王缜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声音却未见起伏:“你对他用刑?”
柳仕芳忙回道:“小惩以戒而已!况且微臣每次行刑后,都送去上等金疮药和药膳!可微臣今夜断察,小凡将金疮药悉数给了白朗!”
柳仕芳一口气说完,提着胆子待王缜定夺。
只见王缜兀自思忖,忽而失笑道:“柳尚书真是明察秋毫啊,单凭白朗手臂的伤势,便知定是有人施以良药。”
王缜此言分明是笑意于声,柳仕芳却没来由地感到不安,一时失语,只得干笑了几声。
“可本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啊。”
柳仕芳僵住,眼见王缜脸上阴云骤剧。
“白朗的手臂是受了本王的一箭,伤势如何本王最为清楚。如若没有足量的金疮药供应着,他的手臂早就废了。这足量的金疮药既是你柳尚书赏给小凡的……”
柳仕芳瘦鹅一般伸长脖子,连连咽着唾沫。
“那么,柳尚书还敢说,你对小凡的刑罚是小惩以戒么?”
柳仕芳大骇,瘫伏于地。
王缜又命人押来个小吏,正是柳仕芳最亲信的那个,可在王缜淫.威之下,小吏便将柳仕芳对小凡做的种种下流事,悉数招了出来。
王缜越是听来,心里就越是疼惜,当听到小凡被凌.虐得最惨的那夜,王缜忽而爆怒,竟从椅上站起,抓起柳仕芳衣襟大吼:
“他再心念他人,也是本王的男宠,你、你竟敢如此对他!分明是藐视本王!”
手上一抬,柳仕芳便被甩出去丈远,他已骇得涕泪纵横,忙又向堂中爬来,语无伦次地求饶:
“将军……将军饶命……小的一时糊涂……”
谁会想到,小凡曾屡次三番坑害他王家之人,王缜又将小凡舍弃在千秋苑里不管不问,可此番却又明察秋毫,得知小凡受辱受虐后又是如此怒极。
王缜冷笑一声:“哼,柳尚书难得的人才,本王又怎舍得杀你?听闻掖庭里正好累死了个老太监,左右……”
柳仕芳听到这里已然失禁。
“将柳仕芳净身,派去掖庭差遣。”
柳仕芳被人拖着一路远去,好一阵凄惨喊叫,良久才消逝于耳际。
四下归于静寂,王缜兀自怔着,心底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无趣。
忽而想起小凡轻枕自己臂弯的温柔感触,耳畔似也响起那可人儿的嘤咛软语。
——“将军,坤华最爱被将军抱着。”
——“将军,若有天您厌弃了坤华,可叫坤华怎么活呢?”
近侍见王缜兀自出神,迟疑了片刻,斗着胆子上前请示:“将军,天都快亮了,卑职护您回府歇息可好?”
王缜的眼眸游移了片刻,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去了西苑,近侍面露难色,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王缜分明是记挂着昔日的男宠,身为部下的,当该搭个台阶给将军啊。
忽而便想到了一套说辞,忙道:“将军,适才柳仕芳不是说,白朗知道玉玺的下落,将军心系国事,那么卑职便护您去将那白朗审上一审吧!”
王缜闻言,嘴角隐隐地掀起了一抹弧度。
***
才走进西苑外门,便听到北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伴着狠命踢踹门板窗格的剧响。
“放我出去!大爷们行行好!我知道将军来了,你们让我去见将军一面!行行好!”
“坤华……呜呜呜……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坤华你不要走……”
“你滚开!不要碰我!我受够了!我不是你的坤华,我是将军的小凡!”
王缜竟自胸腔里发出一声低吟。
屋子里的声响越发急骤,似是白朗与小凡扭打在了一起。
“啊——放开我!你和柳仕芳都不得好死!我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将军不要我了,我也不能由着你们!”
“坤华,你为什么变了?你昔日对我极好啊!坤华,你是不是怪我不把玉玺交给你?罢了罢了,就算我去了天庭,见不到坤华又有何稀罕?坤华,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便将玉玺给你!”
王缜闻言瞠目,几个大步奔去,一掌拍飞了门板。
进门便见小凡被白朗按在地上,小顺子坐在床边,一脸猥琐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