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坤华颤声惊呼,显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他虽看不清了,可这来人定是那出了名的淫.妇。
“不、不要碰我……”边说边用尽残余的力气转头躲闪,可那双手却紧跟上来,死死纠缠。
“呀呀,坤华君,果真是你啊!怎么了?你病了吗?啧啧,怪可怜的,快让哀家看看!”说着便欺身上来,半个身子都压在坤华身上。
“不……娘娘……自重啊!”
坤华徒劳地求劝,可声音已是凄惨和绝望,他本受着蚀骨般的剧痛,现又不得不抵挡王贵妃的轻曼。
他一个堂堂公子,此时却成了一个女子的俎上肥肉,几个推拒下来,他已然耗尽了力气。
本能的自尊支配起这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坤华竟再一次挣动起来。
“你、你走开啊!”
王贵妃本就猴儿急,好容易见坤华妥协了却又抗起,这便彻底磨尽了她的耐性,浅笑吟吟的脸登时狰狞,王贵妃自头上拔出一支钗子,气急败坏地刺进坤华的大腿。
“啊——呜……”
坤华痛叫了一声,便连忙将一堆杂草塞入口中,蜷缩起身子痛苦地粗喘。
王贵妃得意讪笑起来,又阴损地一咬牙,下一刻便毫无预兆地将那根深入皮.肉的钗子生生拔了出来。
“呜——”
坤华发出一声闷叫,整个身体都被这一抽/拔带动着抽搐,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坤华的手本能地去探,却不想慢过了王贵妃的嘴。
“啊……使不得……使不得……”
坤华的神智彻底崩溃,他凄惨地悲泣,绝望地嘶吼。
王贵妃抬起头来,抹净沾血的嘴角。
“啊,王子殿下,适才哀家这一举,可是败火了吗?呵呵……”
轻佻地笑了一阵,娇声说道,“哀家这里,还有更败火的法子呢。”
坤华惊骇地睁大眼睛,却是半点反抗之力也无。
***
坤华正受着那“南柯梦”的罪,现下又代替白朗和自己被王贵妃□□,小凡委实于心不忍,也担心坤华清傲的性子冲撞了这淫.妃,引发更要命的事端,于是见王贵妃夺门而入,他也未就此离开,而是站在窗下听着屋内动静。
此时听来,那淫.妃马上就要得尝所愿了,小凡的心却是一阵莫名的悸动,竟再次心疼起这个不共戴天的情敌来。
坤华的声声惨叫,令他几次三番地险些进门阻止,但一想到白朗,他还是生生地定在原处。
正自备受良知煎熬之际,屋里忽而传来一阵极诡异的惨叫,小凡都不禁惊得耸起一身鸡皮,初以为是坤华的毒发所致,而那惨叫声连绵不断,小凡再一细听,原来是王贵妃那婆娘。
这又是怎的了?小凡趴在窗前向屋内探去。
***
坤华本已绝望,生捱着体内的毒发和王贵妃的轻佻,可不知何故,令他作呕的抚.摸忽而停住,耳边响起那女人接连不断的怪声呻.吟。
坤华睁开迷离的眼看去,只见王贵妃瘫坐在近旁的地上,也是惊骇地瞪眼看向自己。
王贵妃同样不知何故,本享用着如此俊美的男子,怎么突然就通身麻痹了起来,似是无数只蛆虫在啃咬着骨头,痛得她不禁发出令人胆寒的怪叫。
她向来养尊处优,平生哪里受过这等活罪?不一会儿便泪流满面,已然是说不出话,只得求助地看向才被她欺负的坤华。
坤华愕然察看了一会儿,直到王贵妃痛苦倒地,蜷缩起身子,大声哭喊着救命,坤华猛然惊觉,这淫.妇此时的征状,竟是和自己相同!
又瞥见被王贵妃扔在一边的染血钗子,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大腿,坤华登时恍然,不禁脱口而出:“这毒……是瘟性!”
窗外的小凡也是一惊,心绪急转便更是了然,适才王贵妃淫.虫作祟狂饮坤华鲜血,那毒便顺着血液被她吞进了肚子!
“啊……救、救我……坤华,你、你到底对我……对我做了什么?”
王贵妃已是痛苦得在地上打滚,一双控诉又惊恐的眼睛直直盯住坤华,坤华本能上前,欲将她搀起,猛然想到了什么,忽而便是一阵狂笑。
“哈哈,淫.妃,你中计了!”
这莫名的一句,令本欲推门而入的小凡堪堪停住了步子。
只见坤华继而说道:“我问你,是小凡带你来找我的,对吧?”
屋内的王贵妃早已吓傻,痴愣愣地点头。
坤华心中好一阵凄凉,却没工夫想那小凡的阴狠,忙在脸上堆出小凡一样的凉薄表情,冷哼道:“这便是了,我俩啊,是联手将你诓来的,我再将这‘南柯梦’染到你身上!”
王贵妃骇得心惊肉跳,忙追问:“这是什么毒?”
坤华佯装得意,将“南柯梦”的药理说了出来。
王贵妃越听下来,脸色便越是惨白,当听闻中毒者一夜之间便成耄耋模样时,她已然惧愤到了极点,猛然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吼叫,好在她中毒后体力不支,声音虽瘆人却压抑低沉。
坤华冷不防听到这恶女一吼,忙稳住心神,再做出一副得意状,扯谎道:
“除了我和小凡,此次密谋者还有远在孤鸿岭的百里斩大人,这‘南柯梦’就是百里大人给的呢!”
小凡心头一凛,已将坤华心思猜得一二。
“百里斩……”王贵妃脑子里飘过那亦妖亦媚的男子,恨得瞪红了眼睛。
坤华嗤笑道:“这‘南柯梦’的解药,自然也在百里斩大人手里,我混进宫中,令你王氏族中任一个地位显赫者染上此毒,那么我们便可拿解药作筹码,既能回护白朗安然,又能令百里斩大人决胜千里之外!”
窗外的小凡听到这里,不禁欣然一笑。
王贵妃瞠目,木然地流下泪来,口中痴儿般地重复:“回护白朗……决胜千里……”
“是了!”坤华振奋,直抒胸臆,“目下你已然中了‘南柯梦’之毒,三个时辰内便会发作,若想得到解药,那么你便去求王缜,将潭水对岸的白朗放了,再将孤鸿岭上神扈军撤了……啊,不对!”
坤华念头急转,细细思量,“王缜他定不会轻易放过白朗,如若保个万全,那么……”
再看向王贵妃,语意坚定:“你只需说服你哥哥从孤鸿岭上撤军,半点都莫要提白朗!再将你哥哥签发的‘穿宫牌’拿来一个给我便可,明白了吗?”
王贵妃身受剧痛,早已骇得魂飞魄散,此刻只得任由坤华差遣,忙胡乱点了头,又怯生生地问:“坤华君,那妖精……嗯,百里大人他当真会给我解药吗?”
坤华肃然道:“百里大人和蒙将军都是江湖上名望极高的侠士,决不会出尔反尔!”
心中却默然致歉:二位侠士,坤华在此借二位名声行骗,也是万不得已!莫怪!莫怪!
王贵妃平生第一次受人如此胁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再度点头,酣畅淋漓地哭了一会儿,被坤华提醒了句“三个时辰”,便急急忍着痛,夺门而出,找她亲哥哥去了。
***
王贵妃火急火燎的奔走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逝,坤华的心悸仍久久不退,他怔怔地盯着门外,似是尚未分辨出适才那一出,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了。
直到小凡自门后转了进来,肃然走到他身边,拱手一揖,大叫“佩服”。
坤华便似将倾的大厦,一阵风吹过,便颓然倒地。
小凡忙上前欲将他扶起,忽而想到他流血的大腿,倏地停住了脚步。
坤华兀自瘫倒在地上粗喘,见小凡避瘟神的模样便自嘲地笑笑,转瞬又急迫起来,强撑着体力求道:
“阁下就在近旁听着,那便再好不过!阁下也知我适才所施的伎俩,那么劳烦……”
坤华越说越急,喘息声也越发粗重:
“劳烦……待王贵妃将‘穿宫牌’送来,阁下再命她派个懂得解封穴银针的来,再去将……咳咳……”
言及此处便再难支撑,坤华手捂住嘴,一阵猛咳后,移开的手掌上竟是一捧呕出的鲜血。
小凡通身一震,却是生怕瘟染,站在一旁袖手。
坤华的脸色已然苍白得有如死人,喘声越来越重,呼出的气息比吸进的悠长,力气全无,连支撑头部也是不能,便瘫软在草垛上,仅留一息,嘱托道:
“劳烦阁下,待我意识全无后,找几个人将我殓了,随便寻个地方扔了,莫要……莫要让白朗见着,也万不能让他……让他得知我的下场。”
小凡点头,肃然应允。
“至于蒙千寒和百里斩大人,我这一伎俩是否能救得了他们,那便只能看天意了。”
又看向小凡,眼里噙着泪花,嘴唇颤动着,良久不能言语。
小凡不忍看他,只因那对眸子里,凄苦至极,绝望至极,透着不舍和忧挂,还有说不出口的无奈的托付。
小凡强忍着泪,倾尽一切办法地安慰:“你放心吧,我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会助白朗逃脱出去的!”
坤华闻言,强忍的泪便夺眶而出,却又欣然笑了,看向小凡的目光,竟似出世仙人般超然:
“小凡,还记得初初见你,在这中原举目无亲之地,我以为能认个弟弟……”
小凡心中一阵悸恸。
“可后来发生的事……哎,不说也罢,都是命苦之人,我只希望,待我去后,你断了与我的这层羁绊,便能时来运转。”
坤华看向小凡,眼里竟是无限的温柔。
人之将死时,小凡知道,坤华所言,绝非伪善和讨好,而是发自真心的祝愿,也正因此,才更让小凡承受不起。
“小凡,难得你我相貌相仿,更难得你我都对白朗至爱不渝,日后,有你在白朗身边,我也就能放下牵挂了。”
言语将尽,坤华的气息也逐渐弱了,最后将目光看向了窗外,小凡知道,他在试图透过浓浓黑夜,看清对岸那轩窗里的人。
可毕竟是徒劳,坤华苦笑了一下,便似睡着了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斜飞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来。
***
小凡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走过去,脱下外衫,盖在坤华的身上,俯身端详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心中感慨万千,只觉得千帆过尽,欲哭无泪。
“哥哥,我平生做了太多损人利己的事,寻常人眼中,我定是罪孽滔天的毒娃,可你临终看向我的眼神,分明是看懂了我的苦衷。”
小凡悠悠地凝视坤华,虽知坤华已然听不到他的真心话,却仍执意地说下去:
“哥哥,我谋害的人里,唯有你最最无辜,也最最良善,到头来体谅我的,却又偏偏是你,单凭这一点,我便知白朗为何如此爱你,我输了,却心服口服。”
小凡苦笑一声,也将目光投向了对岸。
“哥哥,你等着我,待我将白朗安置好了,便下来向你赔罪。”
☆、蝠王
自暖阁的轩窗望去,南方的夜空似有层层雷云翻滚,王缜心事凝重,负手伫立窗前,默然听取近旁副将禀报:
寅时已过,孤鸿岭上的神扈军准时向山顶发起总攻,此次出兵谨遵将军旨令,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要将逆贼一网打尽。
王缜的肩膀陡然一震,忙回过头来,急声道:“那百里斩……”
“将军放心,末将已做了吩咐,什么人都杀得,唯百里斩定要生擒!”
王缜松了口气,却见副将看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玩味,脸上顿露窘态,不自觉地干咳了几声,硬生生地说道:“嗯,这儿没你事了。”
副将不再多言,识趣地却行而出。
王缜再度将目光投向南方的黑夜,不禁自嘲一笑。
连身边的副将都看得出,他对小凡用了真情,才会在清剿叛军之大业上,还特意交代要留敌人的活命。
面子上逞强,说是不顾小凡的死活,实则紧要关头却要为他求得“鸳鸯鸩”的解药。
哎,王缜重重地叹息,可小凡却未必知他心意,就算知他心意,也未必领他情意啊。
正自唏嘘感慨,门外忽而一阵嚣闹,王贵妃哭天呛地而来,一路踉跄撞开了王缜的房门。
王缜怒目纵眉,才要厉声教训,顷刻间发觉王贵妃不同寻常,忙伸出手臂上前搀扶。
王贵妃扑到王缜身上,嘶吼着哭闹:“哥哥啊哥哥,快救救妹妹!我、我中了百里斩那妖精的毒了!”
“怎么会?”王缜瞪红了眼,“百里斩远在长江边上,你怎么会中他的毒?”
王贵妃冲口欲说分明,却想起坤华特命她不准言及凝月轩诸事,
性命攸关之际终于活动了脑子,王贵妃情急之下想出了个很符合她性格的说辞:
“这、这都怪我不守妇道,今夜实在捱不住寂寞,便着人寻了个相公,不想那小相公是受百里斩差遣,身上带着瘟毒,混进宫来谋害我王氏,我、我才和那小相公亲昵了片刻,便被染上了……”
王缜大惊失色,本能使然松开了搀扶王贵妃的手,王贵妃失了支撑便向前扑了个狗啃泥,抬眼看亲哥哥一脸惊恐和嫌弃,心中顿生悲怨,又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我的命好苦啊!好容易把白家老皇帝熬死了,才纵.情偷.腥了一次,便遭了算计,连亲哥哥都嫌啊!”
王缜着实拿他妹妹没办法,见她趴在地上抽搐,似是极其痛苦,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声声劝慰: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对不住你,你先别哭,倒是与我说清楚些,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