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暮雨[古代架空]——BY:蘅楹

作者:蘅楹  录入:06-26

  脂归说得入情入理,纵使夏薰再铁石心肠,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何况……
  深深几个呼吸后,夏薰低声道:
  “我不是不想见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罢了,就是瞧上一眼,又能怎样……”
  他说服了自己。
  祁宴房中只有他一人,夏薰迈过门槛,他闻声抬头,夜风恰时拂过,烛火忽明忽暗、左右跳动,床头纱帐被风掀起,他就隔着薄薄的床纱,与夏薰对望。
  夏薰单薄的身影朦朦胧胧,像一抹轻飘飘的游魂,好像只要祁宴一口气,就能把他吹散了。
  祁宴的眼神热烈又渴切,紧紧投射在他脸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夏薰来到床前,用手护住烛火,房中重返光明,方才的绰绰暗影顷刻消散。
  做到这一步,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回避着祁宴的眼神,四周打量一番,见到一碗浓稠的药汁。
  他问:“这是你的药么?”
  祁宴没有回答,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夏薰故作淡定,任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
  看了一会儿,祁宴放心道:“你看上去很好。”
  夏薰说:“我又没有受伤,怎么会不好?”
  祁宴自嘲一笑,苦涩地说:“……之前我总是会想,那段时日你在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从前我没能救你出来,这回……总算赶上了……”
  夏薰冷冷道:
  “那一次难道不是你把我送进去的?现在说这些,徒劳无——”
  他一眼瞥见床脚散落着几根绷带,绷带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倏地闭了嘴。
  原地怔了一会儿,夏薰弯下腰,举起药碗,递到祁宴手边:
  “……喝吧,凉了就更苦了。”
  祁宴极其虚弱,以往喝药,都要脂归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喝不了小半碗,还要停下来喘口气,才有力气继续。
  他没有奢望过夏薰会亲自动手,夏薰愿意叮嘱他吃药,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颤巍巍接过药碗,两只手不停发着抖,勺子敲击着碗壁。
  他把碗拿到嘴边,没等喝两口,药汁已有一大半洒在衣服上,就连他胸前的绷带,都氤氲出大片褐色的水渍。
  夏薰放弃般轻叹一声,坐在床边,拿过他手里的碗。
  “我来吧。”
  他舀起一勺药,喂给祁宴。
  祁宴没有动,他僵在当场,连呼吸都忘了,他睁大眼睛望着夏薰,满脸不可置信:
  “你——”
  夏薰没有与他对视,他一眼不眨看着手里的勺子,都快把它盯出花了:
  “什么都别说,喝吧。”
  祁宴惊讶未定,凝眸盯牢夏薰,喝下第一口,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夏薰全程没有表情,一心一意给他喂药。
  祁宴看他一会儿,将辛辣的苦药含在嘴里,闭上了眼睛。
  他眼底微热,鼻头发酸,眼眶中隐约有湿意。
  夏薰也许看出来了,也许没有,但他的动作没有停顿,剩下的半碗药,很快被他喂完。
  他对祁宴说:“好了,你休息吧。”
  正欲放下药碗,蓦地被祁宴抓住手腕,夏薰疼得“嘶”第一声,手一松,瓷碗掉落在床,勺子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祁宴好似没有听见,他褪下夏薰的袖子,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腕。
  那里有一圈青黑色的淤痕,是祁宴伤重时抓出来的。
  他心疼地问:“这些……是我弄的?”
  夏薰轻描淡写:
  “不是,是我摔的。”
  祁宴勉为其难,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说是摔的,到底要摔在哪里,才会有这样的伤痕……”
  他握着夏薰的手腕,贴到自己嘴上,语带懊悔道:
  “为什么我总是让你受伤……为什么……我不能对你好一点呢……?”
  夏薰摇头,坚定地抽出手:
  “不必如此,说到底……你不欠我什么。”
  祁宴痴痴地望着他,眼底似有粼粼的水光:
  “如果我心有亏欠呢?”
  夏薰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长吁一口气,叹然道:
  “你总会说一些让我接不上来的的话,其实……你不该把我留在你身边,我……”
  他没有把话说完,也不准备再说了。
  祁宴猜不到他原本想说是什么,他可能要说“我不会喜欢你”,或者会说“我不想见到你”。
  但祁宴不在乎了。
  他竭力朝夏薰伸出手:
  “过来……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夏薰心想,他应该马上走的。
  此时此刻,他最该做的事,就是离开房间,趁着夜色,远走高飞,前去千里外的窦州,此生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他是动了动腿,可他到底没站起来。
  他被祁宴的话语蛊惑,鬼使神差般,居然真的凑近了他一些。
  祁宴原是想摸一摸他的脸,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他眼前陡然发白,他身体猛地倾倒,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忽地下落。
  夏薰接住了他的手,他扶住祁宴的胳膊想稳住他,却被他带着一同歪倒在床上。
  疾风从窗外吹进,蜡烛渐次熄灭,房内陷入漆黑。
  夏薰不适应黑暗,一时无法视物,待他能看清了,才发现自己倒在祁宴怀中。
  意识模糊之际,祁宴仍记得将胳膊垫在夏薰脸侧,没有让他直接摔在床板上。
  床纱轻柔拂过夏薰的脸庞,隔开了他与祁宴。
  时隔七年,凭借着纱帐的阻隔,夏薰第一次认真凝视祁宴的脸。
  祁宴太疲惫了,睁不开眼睛,夏薰的视线愈发肆无忌惮,他见到祁宴紧闭的眼睫下有浅淡的阴影,他的脸颊轻微下陷,衬得鼻骨高耸突兀。
  他面色憔悴,嘴唇干裂泛白,连头发都失去了光泽。
  这是一张明显的病容。
  感觉到夏薰的注视,祁宴闭着眼,轻轻笑了:
  “你是在看我吗?”
  夏薰顿了顿,说:
  “怎么?你是黄花大闺女,不给看?”
  祁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他缓慢地抬起手,将手掌贴上夏薰的侧脸。
  “可惜……我没力气睁眼了。”他虚弱地说:“就让我摸摸你吧……”
  他的手指掠过夏薰的眉宇,干枯的掌心带来粗糙的触感,夏薰一动不动任他摸着,一呼一吸间,温热的呼吸吐露在祁宴掌中。
  祁宴吃力地移动上半身,慢慢靠近夏薰,将额头抵在他耳际:
  “……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好看?”
  夏薰哼了一声:
  “你不照镜子吗?这句话还是说你自己比较合适。”
  祁宴以极慢的速度摇了摇头:
  “不是的,在我心里,你真的——”
  他的嘴唇开开合合,说了几个字,夏薰一句都没有听见,他便已疲倦地低下头,枕着夏薰的肩膀,沉沉睡着了。
  他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夏薰身上,不一会儿,夏薰的半边身子就开始麻了。
  他透过半开的窗户,抬眼望向夜空,月光毫不吝啬地倾泻而下,他抬起手接住一缕,手中的月波,像一汪银白色的湖水。
  纱帐如潮水般在风中飘扬起伏,而夏薰就枕着月光,安然地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在祁宴醒来前,夏薰悄然离去。
  他回到自己房中,而脂归早在等他,她穿了身朴素的衣裳,没有戴首饰,只挽了简单的发髻,肩上还搭着个小小的包袱。
  夏薰马上意识到,脂归要走了。
  她跪在地上,给夏薰行了一个大礼,将夏薰送她的那枚玉带钩高举过头:
  “多谢公子一路相助,奴婢感激不尽,没齿难忘,特来向公子辞行。只是这玉带钩太过贵重,奴婢万不敢收,还请公子收回,否则奴婢寝食难安,奴婢当自食其力、自谋其身,不可收如此大礼。”
  夏薰接过,让她站起来:
  “别跪我,也别自称奴婢,你已经不是下人了。”
  脂归不肯起。
  夏薰问她:“你不去拜别祁宴吗?”
  脂归说:“大人尚未醒来,奴婢便不去打扰,往后大人有公子陪伴,想必再无忧虑。”
  夏薰一时无言。
  脂归向夏薰深深叩首:
  “奴婢走后,望公子保重自身,奴婢愿公子一生安稳,永葆荣华!”
  夏薰扶起她:
  “别说这样的话,你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快走吧,你该去找你的家人了。”
  脂归提着包裹,尽管依依不舍,最终还是离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夏薰扶她的时候,悄悄将玉带钩塞进她的行囊之中。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夏薰喃喃自语:
  “都要走了,还客气什么?没有钱,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自谋其身。”
  几天后,储安裕对弓箭手的审问宣告结束,获得的口供足以定陈县公的罪。
  罪及皇亲国戚,储安裕要将这些人押送至大理寺,而祁宴也要带着证据回京了。


第46章 乱山昏
  年轻的皇帝雷厉风行,在祁宴和储安裕进京的三天后,公开宣布了陈县公的罪行,下达了对他的处置。
  陈县公借玉矿牟利,欺上瞒下,党同伐异,为掩盖罪行,不惜刺杀朝廷命官,罪无可赦,判斩首示众,家中男丁流放,女眷没入宫中为奴。
  与当年夏弘熙的终局一模一样。
  祁宴前后思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夏薰。
  出乎他意料的是,夏薰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他:
  “陈景音呢?”
  祁宴说:“陈景音无事,你还记得当初送她出京的那个年轻人吗?他拿出了一纸婚书,说陈景音早与他有婚约,已经不算陈家人了,陛下同意他把陈景音娶回家,不再追究。”
  夏薰想到自己的大姐夏吟,当时夏弘熙获罪,全族上下受到牵连,唯独夏吟因为嫁与他人的缘故,安然置身事外。
  他问祁宴:“你知道我大姐的近况吗?她……过得如何?”
  祁宴略显不悦:
  “不要再叫她大姐了,她心里没有你这个弟弟,她——”
  院中忽然一阵嘈乱,祁宴暂时收声,两人同时看出去。
  屋外,有位身着喜服的女子不顾一切地冲进来,下人们跟在她身后急急忙忙往里进,谁也不敢上手阻拦。
  不用细看,夏薰也猜得到,来的人只能是陈景音。
  她一身绿色锦服,头戴花钗,描眉画目,唇上一抹朱砂,手里拿着团扇,分明是成亲时的打扮。
  她是上轿前跑出来的,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她是一如既往地放肆不逊,满肚子的困惑与疑问,定要找祁宴当面问个清楚。
  夏薰起身欲走:“我回避一下。”
  祁宴让他留步:
  “不必,我没有什么要对你隐瞒的。”
  陈景音已经来到门外,祁宴迎着她的目光上前,向她轻施一礼:
  “今日是陈小姐大婚的日子,请回吧,以免误了良辰。”
  陈景音眼眶发红,泫然欲泣,她忍着眼泪,死死攥着手里的团扇:
  “祁大人,我们陈家突逢巨变,我父亲虽是罪有应得,可我思来想去,仍有一事不明,若不能得大人指点迷津,只怕此生都无法释怀。”
  祁宴平静道:“在下定知无不言。”
  陈景音泪眼婆娑:
  “陛下说,查实我爹的罪过,你有极大的功劳,我想请问你,你可是首功?”
  祁宴说:“首功不敢当,陈县公多行不义,幸得陛下圣明决断,只是……陈县公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与陈小姐无关。”
  陈景音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道:
  “……他们都说,你接近我,是别有所图,我不肯相信,没想到、没想到……?!”
  祁宴不说话,算是默认。
  陈景音突然激动起来,大声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祁宴淡然道:“在下身为朝廷命官,替陛下做事,陛下命在下前去调查陈县公,在下自当尽力而为,至于陈小姐的怨愤……在下能理解,但不能认同,在下与陈小姐非亲非故,可以说半点关系也无,就算陈县公的罪行件件都是由在下查出,陈小姐也没有理由怪罪在下。”
  陈景音由悲转怒,忿然作色,声嘶力竭地说:
  “非亲非故?!几年前,我爹要把嫡出的大姐嫁给你,连陛下都下了旨意,你宁可抗旨也不肯娶她!从此与我爹交恶!可几个月前,你在我家的花园里救下了我,还让名满京城的绣女替我缝制绢花!谁不知你祁宴是满朝堂最冷厉的大臣,连陛下都说,稍微离你近些,都能被你冻伤!可你却对我和颜悦色,步步容忍!现在你告诉我,你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陈景音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团扇的扇柄都快被她捏断了。
  “原来这些都是假的!你只是在利用我!!祁宴,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祁宴的表情渐渐黯淡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
  “陈小姐,我从不与人交心,今时今刻,我告诉你一句真话,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我从上到下、由表及里,连着整颗心都是属于他的,我自己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哪还有多余的分给别人?”
推书 20234-06-26 :绕床弄竹马[古代架》:简介:(入库时间2021-06-25) CPVIP2021-06-22完结收藏: 16,236评论: 1,618海星: 11,718我的死对头竹马逼我和他成亲【宿敌:一起睡觉的敌人】沈竹,先帝时的将军,为了逃避政治联姻对外声称自己是断袖,一口气下江南包了五个水灵灵的小倌来证明此条消息的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