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些东西都一一拿了出来,却发现箱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八宝锦盒,看着十分眼熟。白子羽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两年前那次算命之时,那个老人给燕瀛泽的东西。
白子羽将盒子盖好准备放回去,忽然,他一把握住了手中的盒子,怔怔地站在那里。过了片刻后,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再次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盒子。
蓝可儿又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林越跟在后面,还有断云庄主杨俊。
“子羽哥哥,你怎么了?”蓝可儿看到白子羽没有守在燕瀛泽旁边,而是站在书案边,脸上悲喜莫辨。
“可儿,这个……”白子羽将手伸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他此刻心如鹿撞,根本平静不下来。
“这是什么?”蓝可儿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放在桌上,走过去接过了白子羽手中的盒子,好奇打开。
一股淡雅的香气在房中弥漫开来,蓝可儿不可置信看着白子羽,白子羽也一脸急切看着她。
“这个……难道是无极丹……”蓝可儿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边上的人听了她的话,都围了过来。
杨俊接过蓝可儿手中的盒子打开,沉声道:“谁也没有见过无极丹,只是听说无极丹通体透明。如今看这个东西,虽然不是完全透明,可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林越捏了一下蓝可儿的手道:“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也不在乎多吃这一颗东西。死马当活马医吧。”
蓝可儿看着白子羽,白子羽低头片刻抬头道:“试试看吧。”
林越已经端过来一杯水对蓝可儿道:“将这个先化开吧,燕瀛泽如今这个状况,这一颗他也咽不下去啊。”
蓝可儿将药丸丢进去,没想到那颗药丸竟然入水即溶。蓝可儿端起杯子来到燕瀛泽旁边,左右试了一下,将茶杯放在燕瀛泽唇边,堪堪倒出一点水,便撒了出来,燕瀛泽连水都喝不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李玉宵急得团团转。
蓝可儿眼珠转过去转过来想办法,却见白子羽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将杯中的水喝了一口,然后覆上了燕瀛泽的唇,将水渡了进去。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将一杯水都喂了进去。白子羽放下了杯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
林越打了个哈哈对周围略微有些惊讶的人道:“事急从权,嘿嘿……”
蓝可儿让林越与白子羽将燕瀛泽从桶中抬出来,擦干净后放到了床上躺着,再用金针扎了一遍。
看着床上躺着的燕瀛泽,蓝可儿皱着眉头道:“等着看看吧,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所有人都守着燕瀛泽,匆匆一晚上过去了,燕瀛泽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白子羽累极,闭了眼转动了一下内息。林越喝了一口冷茶再来到燕瀛泽床前看了一眼忽然道:“他的印堂怎么发黑了?”
白子羽猛然睁开眼睛,蓝可儿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所有人都围到了床前,却看到了让人绝望的一幕。
燕瀛泽的脸上迅速布满黑色,继而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蔓延,不过片刻,竟然连双手都变黑了。
黑气以极快的速度覆盖着,蓝可儿一把掀开燕瀛泽的被子,将燕瀛泽的衣裳扒开,燕瀛泽已经通体漆黑了。
“怎么会这样?”蓝可儿颤抖着将手伸向燕瀛泽的心口,片刻后,她跌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他到底怎么了?”林越亟亟问道。
蓝可儿眼中流下了泪水,“……死了!”
白子羽一口血呕出,心脉剧痛。
杨俊将燕瀛泽从床上拖起来,一掌贴上他的后背,可无论如何送真气进去,却始终如泥牛入海般,再也没有半点反应了。
杨俊面现悲戚,缓缓将燕瀛泽放在了床上躺着。燕瀛泽的身体已经冰凉了,体内最后一丝热度都消散了。
白子羽就那么颓然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所有人围着床边想尽最后的办法,然后再面有悲色地从床边走开。
他从未想过燕瀛泽有朝一日会离开这十丈红尘,纵然他明知燕瀛泽的离蛊无解,也从未想过,燕瀛泽有朝一日会死在他的面前。
在他眼中,燕瀛泽一直便犹如一座山一般,永远也不会倒下来。无论风霜雨雪,都不会撼动他半分。
可是,如今……如今他却亲眼看着燕瀛泽死在了他的面前。
林越将所有人都叫了出去,然后拉起还在流泪的蓝可儿也走了出去。白子羽缓缓走到床边,轻轻跪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跪在床前,握着燕瀛泽的不复有温度的手。
本来是该说些什么的吧,他不是应该指着燕瀛泽骂他背信弃义吗?明明说好的不离不弃,明明说好的会永远都不离开他……
可是白子羽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愣愣地待在燕瀛泽的床前……一整夜……
第二日,蓝可儿推门进来,白子羽依旧保持着那个样子跪在燕瀛泽的床边。蓝可儿走过去哽咽道:“子羽哥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了,若是泽哥哥在天有灵他也不愿意看到你难受的。”
蓝可儿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与小和尚商量了一下,认为要尽快将泽哥哥的遗体送回京城……”蓝可儿终于说不下去了,一连串泪珠簌簌而下!
白子羽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蓝可儿急忙扶住了他。白子羽摇头,蓝可儿松开了他低声道:“子羽哥哥,我出去了,你再看一眼泽哥哥,棺木在前堂……”蓝可儿不忍心再看白子羽灰白的面色,关上门出去了。
林越与一群人都等在房间外面,蓝可儿出来后摇了摇头,便靠在林越怀中不再言语。过了片刻后房中忽然传来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继而又安静了。
众人都在院中安静等待,都知道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的时间了,谁也不忍心再去打扰!
许久后房门打开了,白子羽沉声道:“诸位都进来再看看他吧……”一众人鱼贯而入,白子羽将门再次关上了。
又过了许久后,房门再次打开,白子羽抱着燕瀛泽出来,往大堂走去。
堂中停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白子羽将燕瀛泽缓缓放进棺中,盖上了棺盖。然后接过了旁边侍卫手中的铜钉,一颗一颗,钉上了棺材!
大丰廿一年五月十八日,护国大将军小平南王燕瀛泽薨。
同日,八百里加急战报送上了丰国皇宫,北荻赤黍联合,势如破竹,攻破丰国九城十三郡。丰国大厦将倾!
哀乐声起,棺木离地,太子李玉霄护送燕瀛泽的灵柩回京!白子羽一人一骑不知所踪。
☆、香消玉殒
燕瀛泽的灵柩离开了厍水城,一路上哀乐不停,原本晴朗的天又开始阴雨绵绵,似乎也在为这位英年早逝的护国将军惋惜。
完颜绿雅得知燕瀛泽死讯,几日不吃不喝面如死灰。燕瀛泽已死,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只是每日以泪洗面,不过几日竟然已经形容枯槁了。
北狄与赤黍的军队势如破竹,不过一月已经占了丰国的五城十三郡。得知燕瀛泽的死讯后,完颜御调兵直奔厍水城而来。
完颜御的二十万大军已经离厍水城越来越近了。
如今燕瀛泽已死,李玉宵护送燕瀛泽的灵柩回了京城,白子羽自此不知所踪音讯全无。厍水城中只余齐飞虎与岑年达沈昀守着,无异于大开城门等着完颜御进去。
既然燕瀛泽已经死了,自此没有人能够阻止住赤黍与北狄吞并丰国的步伐。完颜御调转矛头毫无顾忌直奔厍水城而来。
厍水城外赤黍军大摇大摆安营扎寨稍事休整,准备休整好后将厍水城拿下。原本急行军后完颜御自然不会让士兵急着攻城,急躁乃兵家大忌。
完颜御望着不远处厍水城的城墙轻叹,“燕瀛泽啊,可惜你死了。要不然,我还真想在战场上与你一较高下呢!”完颜御的语气竟然还真有几分惋惜。
厍水城上齐飞虎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赤黍兵安营扎寨,破口大骂,“他奶奶个西瓜的,欺人太甚了……”
夜,十分安静地夜。阴雨过后大地一片迷蒙,赤黍军正在抓紧时间休息,只余少少一部分士兵在换岗守夜。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潜进了赤黍兵的伙房,不久之后,那条黑影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厍水城府衙中,齐飞虎背着手转着圈,岑年达面色凝重,沈昀则面带微笑。三人神态各异,须臾之后,堂前悄无声出现一条黑影。齐飞虎急忙蹦起来,急切道:“如何了?”
沈昀挥了挥手中的折扇焦急看着面前的黑影,黑影摇了摇手中的酒坛嘿嘿一笑,“还没听说过贼祖宗失手过呢,不过那丫头片子的‘头昏脑涨四肢发麻蛊’到底灵不灵验我就不知道了。”
“司马老儿,我的‘头昏脑涨四肢发麻蛊’到底灵不灵验,你的酒坛子里不就有么?一会儿就知道了。”蓝可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司马南一听,手中的酒坛便飞上了屋檐,蓝可儿收了笑容正色道:“除非他们不吃饭,只要吃饭,我这蛊肯定能让他们全身无力。到时候保管他们丢盔弃甲。”
司马南咂咂嘴道:“你那个什么脑胀蛊那么厉害,为何早不用?”
蓝可儿跺脚摇头道:“说了我这个不叫脑胀蛊,叫罗仓蛊。苗语的意思就是不能动。不过这蛊才弄出来呢,倒便宜他们做我的第一拨试蛊人了。本来之前我想用巴豆,可是几十万人啊,我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巴豆去,刚好我这蛊这几天成熟,所以,嘿嘿,就只好便宜他们了。”
齐飞虎听了蓝可儿的话兀自在嘿嘿嘿傻笑,忽然沈昀鼻子一抽道:“这什么味道?”
蓝可儿一拍脑门往后院跑,边跑边道:“糟了,我的药……”
第二日黎明,战鼓声如雷,赤黍在休整了一晚上之后,终于发动了攻击。可是丰军只是闭门不出,概不应战。
完颜御看着第一轮叫战的出去无人应,索性下了命令强行攻城,既然迟早是囊中之物,那根本不必白费力气去叫阵了。
可是完颜御想不到,丰军虽然不应战,防御却做得相当好。任他如何攻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出现,厍水城简直固若金汤。
完颜御命令士兵收兵,他在马上打量着厍水城,看来燕瀛泽还真是下了血本。难怪北狄军攻了许久都不能攻破厍水城。
完颜御从来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固若金汤的城池,更何况如今的厍水城不过是一座空城。所以他大手一挥,身后的赤黍弓箭手便上前来了。
齐飞虎站在城墙垛后面看得分明,赤黍弓箭手手中竟然拿着穿云弓,箭头前面搭着火把。看来完颜御是想用火攻。
“怎么办?”齐飞虎看着城墙前面的赤黍军问身后的人。身后一身紫色的人吹了口气在手指甲上面,然后将手对着隐隐约约的阳光看了片刻后对蓝可儿道:“可儿,你的那什么‘头昏脑涨蛊’可以派上用场了。”
蓝可儿一听兴奋得只差一蹦三尺高,从腰间得百宝袋中掏出了一根细细小小的骨笛。她将骨笛放在唇边,便发出了一丝奇怪的声音,声音并不大,那股声音飘在风里,若是不仔细听,还以为是风从何处刮来的一般。
随着可儿骨笛中细细碎碎的音节发出,赤黍弓箭手的第一轮火箭攻击也已经发动了,一轮火箭射出去,堪堪到达城墙上,上面的士兵竟然一个也不见了。
完颜御挥手令弓箭手再次准备,第二轮火箭已经蓄势待发,可是,正当副将一声令下让弓箭手射箭的时候,那群弓箭手却忽然全部倒在了地上。完颜御大吃一惊,正想下马查看,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惊呼声,他急忙回头,才发现后面的大军中已经有不少人晕倒了,还有一部分纵然没有晕倒,也都是浑身颤抖站立不稳。
“发生何事了?”完颜御大惊,急忙命副将收兵回营。
可是堪堪响起号角声,厍水城的城门便大开了,丰军鱼贯而出。
完颜御摇头叹息,“可惜这么忠心为主的军队了,马上就该灰飞烟灭了。你们不如投靠我赤黍,定然能让大家平步青云。”
“我说王子殿下,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承诺给了兑现不了可是会下地狱的。”
丰军分开两路,从后面遥遥走来一群人。前方带队之人紫袍银.枪一骑白马,赫然是已经死去的护国将军燕瀛泽。旁边马儿上的人白衣飘飘,不染纤尘,正是传说中已经踪迹全无的丰国国师白子羽,他们身后跟着一众将士。
完颜御看着面前死而复生的燕瀛泽,竟然呆立在了当场。
“啧,怎么他看到我,这幅表情?”燕瀛泽颇为不解地看了看完颜御,然后转头问身旁的白子羽。
“呵。”身旁的白子羽轻笑一声,“看来你确实很让人讨厌!”
燕瀛泽捂脸哀嚎一声,“子羽你真是,我是病人呢,你不能打击我的。”
白子羽唇角带着浅笑摇头,一丝微风吹来,白子羽的三千墨发便随着风轻扬。燕瀛泽在马上伸出手隔空拂了一下白子羽的墨发,甚有些忧虑道:“不妙啊不妙……”
“嗯?何事不妙?”
见到燕瀛泽忧虑的神色,白子羽缓缓开口问道。
燕瀛泽看着白子羽的侧脸思考了片刻后朝着白子羽那方稍稍挪近些低声道:“我一看你就移不开目光,你说是不是不妙?”
“燕瀛泽,你能不能稍微正经点?这是在战场上呢!”白子羽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了燕瀛泽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