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顾南玖带着长安他们已经走出了混乱的人群,商大人自知叶临江靠不住,连忙从身边士兵肩膀上夺下一把弓箭,瞄准拉弓一气呵成,叶临江完全没反应过来。
倒是叶疏反应快些,身形一闪便持剑劈开了那支箭。
商大人冷笑道:“好你个叶疏啊,竟然忤逆丞相的意思与敌为伍。”
说罢又连射了几支箭,箭箭冲着叶疏背后的长安他们而去。
叶临江冲上来也只来得及挑开其中几支,还是有箭直直的冲着长安而去。
来不及了。叶临江心道。
他没想过商大人一介文臣箭术竟如此精湛,更没想过商大人会选择自己动手杀人。箭箭蓄满了力量,支支直冲要害。
叶疏也知道来不及了,便弃了手中的箭伸展双手挡在了那几支箭的面前。
一支箭擦着长安的耳边而过,还来不及惊讶,他便听到了叶临江的惊呼声,“叶疏!”
再回头时叶疏已经跪倒在了地上,三支箭齐齐的穿透了他的胸口。
商大人看到自己伤了叶疏,心里慌了一阵,手中的箭也就没再放出去。
叶临江抬头对上长安担心的眼神,望着长安想要往回迈的步伐,冲长安吼了一声:“别回来!快走啊!”
顾南玖拉住了长安的胳膊,小声的劝道:“你看叶疏身上那三支箭,几乎都在一个位置,可见那个放箭的人箭术十分精湛,趁着他没回过神来咱们得赶紧走,等他反应过来我们谁都走不了!”
长安愣了一瞬,继而弯腰向叶疏的方向行了个大礼。
顾南玖扶着和安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交代叶临江:“快带他回皇宫找我师弟,我师弟能救他!”
叶临江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商大人,说道:“商大人身为文臣箭术却如此精湛的原因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就说你伤了叶丞相的义子叶疏的事。商大人就不怕叶丞相问你的罪吗?”
毕竟是叶丞相的义子,商大人心里还是忌惮叶疏的,他心情忐忑的松开了手里的弓箭,腿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顾南玖带着长安走出不远,他带来的那些与人缠斗的兵就跟着一起撤走了。有人想再追,叶临江厉声喝道:“不许追!让他们走!”
待他们走远后,山上突然传来了坍塌的声音。是火势蔓延到了山顶,那片曾经为沈栖遮风避雨的宅子烧毁了。
叶临江瞥了一眼地上的商大人,向呆呆站在原地的将士们下令:“带上商大人,撤退!”
叶疏伤得很重,叶临江抱起他想要去找大夫,他却紧紧的抓着叶临江的衣服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
叶临江无奈,只得蹲在地上等了片刻,他想要听听叶疏有什么话要讲。
“将军,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叶临江擦了擦叶疏脸上被疼出的汗水,轻声说:“我听着呢,你说吧。”
“我没有喜欢舲儿,我对舲儿好,是因为……”叶疏有些激动,扯到了胸口的伤,他停下来吸了两口气,才继续说:“因为她是将军的妹妹。”
“就像我听丞相的话,不是因为他是丞相,是因为他是将军的父亲一样。”
叶临江似乎明白了叶疏是什么意思,但他一时还不太敢相信。
叶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搂上了叶临江的脖子,气若游丝般,说:“我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爱屋及乌罢了。我心悦你,将军你明白吗?”
第218章 黑暗是一时的
沈栖从梦中惊醒时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他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但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他做噩梦了。
他梦到长安深陷火海,痛苦挣扎着向他求救,然而他的腿却怎么都抬不起来。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长安被大火一点点吞噬。
他的直觉告诉他,长安一定出事了。
黑暗中他抖着手脚摸索着穿上鞋子,顾不上给自己披件外衣就慌慌忙忙的跑到了门外。
钟墨被叶临江请到丞相府后舲儿就被赶来代替钟墨守着沈栖了,沈栖跌跌撞撞跑出来时她眼角的泪还没来得及抹干净。沈栖差点跌倒,她赶紧红着眼睛扶了一把。
沈栖紧紧的抓着舲儿的胳膊,声音颤抖着问她:“你跟我说实话,长安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舲儿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呜呜咽咽的说道:“我不知道,哥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叶疏他,他受伤了,很严重,可能会死,都怪我,如果我不去找爹爹,就不会有这些事。”
沈栖松开了舲儿,腿一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叶疏自小习武,身手敏捷,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是不可能受伤的。
就算舲儿说她不知道,沈栖心里也有数了。
沈栖稳了稳心绪,强装淡定道:“你把你知道的跟我说一说吧,叶疏为什么会受伤,跟长安有关对吗?”
舲儿慢慢的蹲下来,瘫坐在沈栖旁边,颤抖着声音一点一点的跟沈栖交代她所知道的事情。
待听完以后,沈栖的心早已痛做了一团。
“舅舅为什么?”他红着眼睛问舲儿,“长安做错了什么?舅舅为什么这样做?”
舲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爹爹他为什么要这样,长安哥哥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害长安哥哥。”
沈栖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喃喃道:“我要去找舅舅,我要去问他为什么,我要知道长安怎么样了。”
舲儿急忙拉住沈栖,哽咽着劝道:“赵大人他反了,如今皇城已经乱做了一团,哥哥说你现在不能出宫,太危险了,皇宫安全一些,表哥你就先等等吧。”
沈栖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又是让他等一等。
沈栖觉得他身边的这些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等一等,自以为这样做是将他好好的保护在了皇宫里,实则剥夺了他的自由,让他寸步难行。
可他又不得不听。
他怕自己如果不听话就又有下一个赵大人出现,他怕再给叶临江添麻烦。
于是沈栖便乖乖的回了房,木然的将衣服穿好,静静的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等消息。
舲儿很担心沈栖的状态,便摸索着将房里的灯点亮。可屋里刚亮了一些,沈栖就出声请求道:“别点灯。”
舲儿盯着眼前的那点火光看了一会儿,而后颤抖着声音说:“好,我不点。”
灯灭了,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沈栖依旧呆呆的坐着,只是坐着坐着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两行泪。
可他似乎又只能坐着。
赵大人反的很突然。
叶临江前脚刚带着奄奄一息的叶疏赶回丞相府,后脚赵大人就反了。
他只来得及进皇宫把钟墨接到丞相府,随后便带人去抓了那些受赵大人指使在皇城内作乱的人。
作乱的人都抓起来了,叶临江却怎么也找不到赵大人。
一边记挂着生死未卜的叶疏,一边猜想着赵大人的藏身之处,叶临江越发感到烦躁,以至于商家公子走到他身后时他竟毫无察觉。
“赵大人在城外的一座城隍庙里。”
叶临江忽的转头,精神紧绷的提剑指向了商公子。
商公子也不怕,又往前走了两步,重复了一遍:“赵大人藏在城外的一座城隍庙里。”
商大人伤了叶疏,叶临江正对商大人心怀怨恨,这会儿对商公子也没有好脸色,自然也不可能相信他的话。
他抬手将剑架到了商公子脖子上,轻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你与你爹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商公子神色淡然,又往前走了一步,剑锋划破了他的皮肤,血顺着剑身滑落,叶临江这才犹豫了一下,收了剑。
商公子又重复,“赵大人在城外的城隍庙里。”
叶临江瞥了一眼商公子脖子上的伤,不理解的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商公子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说道:“我只是想要赎罪。”
“因为宋姑娘的事?”叶临江不确定的问。
商公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解释道:“叶将军应该不知道吧,其实我爹他不是东和人,他是逃命逃到这里的。这里收留了他,养育了他,可他却一直对这里怀恨在心。所以他不许我娶东和的姑娘,不许东和姑娘怀我的孩子,这才那般对待冉儿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我爹一直想找机会带着我回到他的故乡,可我不想回他的故乡。我娘是东和人,所以我觉得自己是东和人。我只想留在这里,哪里都不想去。”
“赵大人他与我爹一样,是当年逃命来的,他的心也一样不在东和。”商公子试探着看着叶临江,问:“叶将军懂我意思吗?”
叶临江闻罢皱了皱眉头,追问道:“那商大人是哪里人?”
商公子惨白着一张脸,缓缓的回答:“北塞。”
然后又解释道:“北塞好战,却很少有战胜的时候,每每战败受苦的都是百姓,大家吃不饱穿不暖,就动了心思去偷去抢,百姓们竭尽一切去报复那些让他们受苦的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我爹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被贼匪盯上灭了满门,只有他与赵大人逃了出来,一路逃到这里,改名换姓生活了下来。”
叶临江自知这不是什么小事,思索了一下,最后决定带着商公子去见叶丞相。
叶丞相因为叶临江放走长安这件事是不愿意见叶临江的,可叶疏危在旦夕,他又不得不守在叶疏房前,这便给了叶临江见他的机会。
看到叶临江带着商公子回来时叶丞相是想抬脚离开的,可叶临江不给他机会,直截了当的说道:“商大人与赵大人是北塞人。”
你看,他们是北塞人。
如此好像就找到了赵大人突然造反的原因,似乎有了顺理成章除掉他们的理由。
叶临江盘算着,待除掉商大人与赵大人以后,沈栖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第219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疏受了重伤,顾南玖觉得叶丞相应该是担心的,一时半会儿定没法分心想到来寻他们,于是他便大着胆子带着山上众人暂时躲到了他家以前的宅子里。
他们也不是不想走,只是这浩浩荡荡一群人,走到哪里都太引人注目,想要顺顺利利离开东和去往南凌,还得再好好谋划一番。
“我给我爹写了信请他接应,但路途遥远,可能还需些时间才能收到回信。”顾南玖皱着眉头说道。
三叔叹了一口气,道:“路上引人注目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边界那里不太好糊弄。更何况待我们走到边界,叶丞相也应该早已经醒过神来,到时候势必会派人严查,我们恐怕都没法走出东和。”
顾南玖喃喃道:“要是没有那么多人的话还好办点。”
一直沉默着的长安突然轻声说道:“那就别带那么多人好了。”
感受到顾南玖与三叔不可置信的眼神,长安解释道:“叶丞相想要的是我的命,我走后他若迁怒于旁人便是滥杀无辜,他承受不住民间舆论的,所以他不能碰旁人一指头。况且大家不一定想跟着我们去南凌,不如就将他们留下吧,让他们好好在这里生活。”
三叔试着将长安的想法说给大家时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人不想走。
也是,如果可以,没人愿意背井离乡。
三叔又向众人强调了一遍:“长安只是推测叶丞相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但保不准叶丞相会做些什么,你们要想好。”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他日后做什么我都认,我人到中年才刚刚在山下找了一个媳妇,这还没娶过门呢,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走。”
人群中开始你一嘴我一言的议论起来,大都是在说自己有什么什么牵挂在这里。
山上这些人大都是长安救回来的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之人,他们能在这里安个家是好事,三叔是替那些人高兴的。
有人愿意留便有人愿意走。
小音一家说什么都要跟着走。
长安扶起跪在他面前表忠心的小音一家,劝道:“路途遥远,吕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的。”
吕爷爷却执着得很,“我是年纪大了,可我身子骨还行,经得起折腾。”
小音低着头小声的嘀咕道:“人家都是早早在这里做了准备安了家的,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就算留下了也无处可去。”
长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
小音又添了一句:“和安公子还需要人照顾呢,小余姐姐顾不过来的。”
长安点了头,说:“好,我们一起走,事情过去了再一起回来。”
与顾南玖说定天亮后就出发,长安才得了一丝空闲一个人呆坐会儿想一想其他事情。
他不知沈栖如何了,也担心为了救他而受伤的叶疏。
“咳咳咳”
人未到,咳嗽声却先传来了,长安知道,这是和安来了。
他起身去门口迎了和安,小心的扶着和安往里走,听着和安不间断的咳嗽声,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长安为和安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嘴边,虽心里心疼得要命,嘴上却开始控制不住的念叨和安:“你身体不好,晚上天又凉,怎么不早些歇着,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你撑不住怎么办?”
和安喝了热茶渐渐止住了咳嗽,又顺了几口气才能开口讲话,“我睡不着,就想着来找哥哥说说话。”
“我看到了,嫂嫂的那位朋友,他受伤了,很严重。”和安轻声说,“你说嫂嫂知道了会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