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天的傅远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把,楼里明明来了傅远以前认识的不少狐朋狗友,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因着傅远的身份,便拉拢他,极爱在他耳边说些好听的话,迷得傅远是七荤八素,不多时便跟他们以知己相称了。
今日他却好似看也看不到一般,反而一头栽到了账房的案本中,学习的极其认真。
难道摔了一下脑袋,真是转性了不成,燕荣桢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样的傅远对他来说是利是弊,他看不惯傅远以前那幅恃宠而骄、整日想着游手好闲的模样,但现在这幅安分守己、好学不倦的样子似乎也没必要,只是比之以往要顺眼罢了。
不过傅远都这么说了,燕荣桢暂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便道:“当然可以,远儿想要出去,只需要跟府里的下人说一声就是了,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不必拘束。”
“多谢殿下。”闻言,傅远眼睛都要亮起来了,好不吝啬的给了九皇子一个大大的笑脸,竟主动凑上前来,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燕荣桢的侧脸上啄了一下。
燕荣桢登时一愣,生平二十载以来头一次感到一丝不自在,遂看着干元带着浅笑的面容摇了摇头,暗道了一句:傻瓜。
翌日,傅远的兴致明显要比昨日还要高出不少,早早的便穿好着装上了出府的马车,但他并不急着去满月楼,而是选择去逛一下早前便想去看看的闹市。
“诶,欢迎客官,客官您随便看看啊。”这是一家做了多年的首饰店,店里的掌柜分外会识人,光看了傅远不过片刻,便知眼前的干元非富即贵,立马抬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他。
傅远其实也只是想要逛一逛,毕竟他现在吃喝拉撒样样都靠着燕荣桢,本就吃人手短,不可能再在外面乱花费,可一望那柜台上的盘云玉佩一眼,便移不开眼了。
“把这个给我看看。”他对掌柜说道。
“好勒,客官您稍等。”掌柜的双眸一转,暗道这位干元老爷不太识货呀,拿的不过是普通的中等货色,得想办法让他拿贵的才行。
熟料突然间响起一道轻浮的声音,打断了他和傅远的交谈。
“傅兄,好久不见,看不出来你倒突然对这些玉饰感兴趣了。”
第六章 身无分文的金丝雀
傅远闻声回头,只见一名气宇轩昂、身着一身劲装的男子朝他走来,傅远不着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应长泽,这人身高一米八以上,衣着看起来单薄却隐隐透出了内里十分饱满的肌肉,完美的将衣裳撑了起来,怕是走到大街上,也是惹人注意的主。
这体格子让傅远有些羡慕,但这人他是真的不认识。
看来又是这个身体的旧相识,他有些苦恼的想着,嘴上却是说道:“抱歉,不知您是?”
其实应长泽跟傅远也只是一面之缘,上一次见面时是在围猎大会上,当时九皇子燕荣桢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怀里抱着的便是傅远。
应长泽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因自幼习武,年纪到了便在朝中寻了份侍卫长的差事,说是历练历练,可应长泽可不甘心一直做那小小的侍卫长,便干脆凭着他爹在朝中的交情,也时不时与这些官家子弟打打交道。
若是能攀上皇室中人,那就再好不过了,燕荣桢便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可九皇子一向眼高于顶,可轻易不会看到地上的凡人,那么他怀里备受宠爱的傅远,便是他突破的唯一机会。
想着也就这么一面,傅远忘了也是正常,应长泽向他微微行了个礼,恭敬道:“长泽人微言轻,傅公子忘了也属正常,自上次在围猎大会上有幸得见傅公子一面,概不敢忘,这不,在这玉饰店里遇到了,也赶忙来打个招呼。”
应长泽的官话听得傅远头疼,但他觉得这人的确是个会做事的,只是,不应该用到他一个男宠身上,便道:“额...长泽公子...”
“噢,还未来得及向傅公子介绍,鄙人姓应,名长泽,是吏部尚书应泞和的儿子。”
“应公子,你好。”傅远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没有料到傅远是这般少言寡语的人,应长泽一时有咂舌,便接着道:“听闻不久前的围猎会上,傅公子意外受伤,不知如今可好全了?”
“已经好了,多谢关心。”语毕,傅远转身,便回去看他的方才选好的玉佩去了。
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店家总算是重新拿回了话语权,这面前的两人一看都是非富即贵的主,他是哪个都得罪不起,而且,听着什么应公子的话,眼前的人就是百姓们嘴上时不时说上一句的干元男宠,傅远啊。
他暗自心惊,便越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他。
“傅公子,你看看这金蝉丝线所做成的香囊,这所有的材料啊,都是我北苑绵丝坊用木草花的香露与西域换来的,每一丝都弥足珍贵啊,绝对配得上您的身份。”店家笑得见牙不见眼,若是能把傅远招待好了,那他这小店里一年的营生都不用愁了。
傅远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过去,他握住着小小的香囊,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里面有淡淡的花香散发出来,跟燕荣桢一样,但味道各有不同。
所以,他不太感兴趣的又放了下来。
一旁的应长泽也没走,想着干脆给自家的坤泽挑点钟意的小玩意儿带回去,转头想跟傅远聊上一句,却不料这人却是往外走了。
还不等他开口,店家先急了,忙追上去问道:“诶,这位老爷,可是小店的东西不合你的意啊?”
傅远停住了脚步,他看了在外头已经等了自己很久的丫鬟小厮一眼,对着店家说道:“没有不合意,只是今日我不买。”
“这是为何?”店家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他可是傅远啊,朝九皇子吹几口耳边风,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不料傅远对着他有些为难的说道:“因为我现在身上没有银两,买不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店家,就连在一旁偷听的应长泽也是一惊,余光看了一脸平静的傅远一眼,只觉他眸中清澈,且不骄不躁,不似说谎。
不是说燕荣桢把这傅远宠的无法无天,天上的月亮都要给他摘下来,现在怎会连一个香囊都买不了,难道这传言有假?
还不等他思索,便听到傅远又说了一句,“那个盘云玉佩,可能为我留着?我很喜欢。”言下之意就是等他有钱了,他会来买的。
店家嘴角嗫喏,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到手的生意还能凉了啊。
看着店家一脸为难,傅远表示可以理解,“还是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遂转身向马车走去。
小秋见着傅远两手空空的出来,有些奇怪,公子以前最喜欢买玉饰了,不管是头上戴的还是腰间缚的,只要说一声,转头她再让府里拿钱就是了,今日怎会什么都没买。
“走吧。”傅远对其轻笑了一声,他不过是来看看,过过眼瘾,毕竟他吃喝都靠着燕荣桢,断不可能还在外头乱花他的钱。
小秋见傅远的身影已经进到马车里去了,只能跟上去。
“车夫,麻烦去满月楼。”
“好嘞,公子请坐好。”
第七章 金丝雀的“老朋友们”
今日的满月楼与往常不同,安静优雅的气氛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副吵闹不堪的模样,以至于傅远的脚刚踏入楼里,便不堪所扰的皱起了眉头。
掌柜的也很苦恼,满月一向是达官显贵们的谈话之所,多数都极有素养,断不会像现在这般,可偏偏今日来了京城里的几个魔头,把这里当成民间赌坊似的,嬉笑谩骂大话不断,还时不时传来一阵哄闹声,已经把好几个包房内的贵客都赶跑了。
见傅远前来,掌柜的忙迎了上去,不等他开口,便听到干元一句,“今日是怎么了?”显然,他也不习惯满月变成这样。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今日右卫门的公子贺丘岩贺公子在此处做东,与其他几位好友来此谈天,我也不曾想着,他们把这当酒楼啊。”
况且,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且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声名在外,他一个小掌柜,哪敢说话。
“可满月毕竟是轻声浅谈之所,这般怕是不好吧。”傅远轻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应该说说他们,让他们注意一点。
掌柜的登时为难起来,欲言又止,这傅远的命令他断是不敢不答应的,可那些人哪能那么轻易就听他的?这不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嘛。
遂对着傅远抬起双眸,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这这...小的,人微言轻,不不敢。”
闻言,原本想上楼继续学习账本的傅远叹了口气,便主动朝那边走去。
“我跟你们说啊,楼宇仟那孙子,打赌输了我五千钱,到现在都没还呢。”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哄笑声,随即有道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夹杂其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月才多少零花,赵万阳才是孙子,骗兄弟的钱。”
“你认真的?我骗你钱?”
“那可不。”
“嘿你,看我不弄死你。”
傅远一来,便看到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挽起袖子,吵得面红耳赤,似乎下一秒就要干起架来,他们身旁围着不少人,有几个一看便知是与他们一起的,也不劝架,均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笃笃笃”傅远站在门边,十分有礼貌的敲了敲房门,但声音太小,并没有被听到。
但他极具辨识度的样貌倒是引起了公子哥们怀里的坤泽注意,晃了晃自家主子的袖子,轻声道:“傅公子来了。”
赵万阳这才转过身来,只见傅远一身浅色锦衣,上面暗藏的金丝时不时闪着亮光,状似低调却是华贵非常。
看着傅远平淡的脸色,赵万阳对着跟他吵架的楼宇仟使了个眼色,便笑着说道:“原来是傅兄,好久不见啊,近日里在诸多玩乐之所都看不到你的身影,令我十分想念。”
可不是么,傅远以前可是半点闲不得的,冷不丁的突然半月有余的不见人影,莫不是被那九皇子关在了府里不成。
看来这具身体的名声真不小,可现在跟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傅远并不想和这些人攀交情,只说道:“抱歉,近日受了点伤,以前的事情均不太记得了,我来此只是为了跟各位说一声,满月乃是各方人士的闲谈之所,断不可像这般吵嚷,望公子们多多担待。”
原以为傅远是来和他们叙旧的,顺便再像以前一样吐槽一下那个粗鲁放荡的九皇子,不曾想这人好像变了个样子一样,居然还让自己不要吵嚷,赵万阳一时有些愣神。
这话楼宇仟可是不服,偌大的京城里,有几人能在他眼前叫板,遑论傅远这个男宠?若不是沾了九皇子的光,他也不过是扔到街头里认不出来的小喽啰。
正要张嘴,却被做东的贺丘岩挡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莽撞,傅远虽是个男宠,却是生性残暴的燕荣桢的男宠,他若是哭着回去喊上那么两句,可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他先是朝着傅远作了个揖,十分好脾气的说道:“我方才听到,傅兄可是说自己受了伤,忘了一些事。”
“是。”傅远点点头。
“难怪最近都见不到傅兄的面,那么,傅兄现在可是好些了。”
“自然,多谢关心。”傅远回的很客气。
原来传言是真的,这男宠失忆了,还变了个人一样,贺丘岩双眸一转,想想那又如何,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傅远现在表现的再正经,他们也能让他重新像以前那样,毕竟他们还要靠着傅远接近九皇子以及九皇子身边的人。
他笑着上前拉过傅远的手,热络道:“既然傅兄现在忘记了,但是无妨,我们本就是朋友、知己,很快,你就能重新知道这京城里,有多少...”
“如果贺公子答应了不会在此吵闹,那么傅远就先行告退了。”傅远语气平淡,显然并不想与他们多加交谈。
贺丘岩被哽的猝不及防,登时好像哑了嘴巴一样。
沉不住气的楼宇仟见好友个个在那傅远面前讨不着好,登时恼怒,他们表面上虽是与傅远称兄道弟,其实心里本就看不惯傅远一个干元却做了男宠,傅远现在对他们这般拒绝,那就是故意让他们拉不下脸面,不识好歹。
他两步上前,一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讨人趣味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登时一惊,在门口处候着的掌柜的吓得冷汗直冒,忙把求救的目光望向楼上窗口处的燕七。
燕七在窗口处环抱双臂,其实在傅远去往贺丘岩的包厢之时,他便已在此观察甚久,近来傅远的变化他与主人均看在眼里,现在正是试探的时候,便故意不插手。
他倒要看看,傅远这段时日的乖巧,是装的,还是真的变了性情。
包厢内,众人面面相觑,眼珠子在楼宇仟和傅远之间转个不停,熟料,本以为会赫然而怒的傅远并没有说什么刺耳的话语,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此话一出,却是比任何一句厉语都要让人胆寒。
突然间问人姓名,这是要记下来,回去好告状啊。
第八章 傅远:谁也不能阻止我学完习回家看老婆的脚步
就连楼宇仟听了,本来还疾声厉色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心下懊悔不已,傅远是个男宠不错,但他现在颇具荣宠,自己也真是一时被怒火烧了脑袋,敢冒然跟他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