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一见自己的好友们顷刻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姓楼,名叫宇仟,我方才一时嘴快,望傅兄,莫要放在心上。”他爹可是当朝知府,就算傅远告到了九皇子头上,也要掂量一下他爹在朝中的地位。
他就不信了,燕荣桢会为了一个男宠和朝廷重臣翻脸?这么一想,他又挺直了腰板。
殊不知在场的人弯弯道道想了多少,可傅远问他的姓名其实没别的意思,更不是为了告状,只是觉得知道了名讳,下次见了这人绕道走就是了。
他无意给燕荣桢添麻烦,加上他的身份本就尴尬,被人瞧不起一事,傅远本就预料到了。
既然方才他们说出了心中所想,看不起自己的身份,那么正好,借此机会,他傅远就与这些纨绔子弟撇清关系,免得多生没必要的枝节。
“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傅远语气平平,说道:“既是如此,我便祝楼公子与诸位在此玩的开心,聊得畅快。”
话音刚落,赵万阳和贺丘岩等人均松了口气,幸好傅远没有多加计较,遂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楼宇仟一眼,对着傅远道:“都是兄弟,刚才都是误会,傅兄,我近来在春风楼...你懂得,都等着你呢。”他使了个眼色。表面上是邀请傅远,实际上也是为了讨好他。
但傅远听得迷糊,暗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听着就不是很正经,而且他身为男宠若是去了风月之地,不会被燕荣桢扫地出门吗?
他眯了眯眼,更觉这些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不安好心,一字一句的说道:“不了,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想,以后也不用跟我说这些,告辞。”
傅远转身,没有半点迟疑的离开了包厢,留下他人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见傅远的身影真的消失了,贺丘岩“咣”的一下打了楼宇仟的后背一掌,骂道:“你刚刚脑子给纸糊了吗,现在好了,傅远疏离了我们,我们还怎么跟九皇子攀关系。”
楼宇仟也很委屈,他没想到傅远真的这么不识好歹,一个男宠,无权无势的,巴结他们都来不及,这次居然这么硬气,难道他摔下马匹,把脑子也摔傻了不成?
但让他这么没面子的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反驳道:“又不是一定要靠这傅远,你看他那拽的二五八万那样,九皇子宠他,就以为所有人都顺着他意,我看你们都给这男宠骑到头上来了,还不自知!”
“你!”贺丘岩登时气急,但被赵万阳一个摆手,打断了话语。
“其实楼兄说的也对,没了傅远虽然可惜,但也仅此而已,相反,傅远没了我们,就仍是一个什么都靠着九皇子的废物,亏的是他,不是我们。”
“对嘛,还是赵兄会想。”楼宇仟见有人赞同自己,觉得总算是找回了场子,连说话都大声了不少。
无法,贺丘岩总不能为了傅远跟其他的兄弟反目,只能附和道:“也是,看他嚣张的那样,我就盼着九皇子什么时候把他扫地出门。”
“何止是扫地出门啊,九皇子什么人,他不要的,别人也轻易碰不得,等他腻味了,这傅远还有活路?”
“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包厢内又重新发出来阵阵笑声,楼上的燕七看了半晌,才隐去了面容。
看着傅远伏在案上的身影,又开始与这些他暂时还看不懂的账本做斗争,燕七难得的迷惑了一下,遂悄然走到了干元面前。
“傅公子。”燕七对着傅远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我乃九皇子的内侍,名叫燕七。”
“嗯。”傅远头也不抬,双眸还在密密麻麻的账本上看个不停。
就这?燕七抬眸,他原以为傅远会向他告状,毕竟他是就九皇子的亲信,与他说也就等于与九皇子说,方才那官宦子弟如此放肆,若是以前的傅远,怕是当场就要闹起来了。
“傅公子可想要燕七帮忙教训一下那些不识好歹的公子哥?”他沉声道。
“不用,我若是被这三言两语便碍了时辰,怕是就看不完这账目了,这才是真的亏。”傅远回道。
这话从一个男宠嘴里说出来,倒是新鲜,燕七有些纳罕。
可这一来二往,傅远倒是觉得燕七打扰到自己学习了,皱起眉头,他看着眼前的新面孔,说道:“平日里,都是你在看着这家店吗?”
“回禀傅公子,是的。”
“那好,你来帮我看看,这是我算的可对?”傅远眼前一亮,方才他见掌柜的在楼下忙碌,不好意思叫他,燕七来的正好。
将账本的位置换了一下,放到燕七面前,让他方便查看。
说实在的,在燕七心中,游手好闲的傅远不过是故作乖巧,可一看到这被整理的井井有条的账本,他却是惊了一下,要知道傅远来满月的时间的并不长,短短时间之内能有如此进步,看来傅远是真的下了功夫的。
“公子聪慧,这账本上的数目,对了。”他不着声色的说道,便听到傅远一声惊喜的说道,“那便好,我还担心算错了呢。”
转头见夕阳西垂,傅远心满意足的合上账本,“我该回去陪殿下用膳了。”
“是,燕七送公子。”
傅远起身,一旁的小厮忙为他披上厚实的雪绒袄子,傅远拉过兜帽,上方的细碎琥珀珠帘垂挂而下,隐隐掩住了干元俊逸白皙的面容,徒增三分撩人心痒的神秘,燕七不由得楞了两秒,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出了楼外,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傅远从口出呼出一道白气,想着这天气凉的可真快,转瞬又想起了什么,对着燕七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告诉殿下。”燕荣桢事务本就繁忙,不能因这些小事扰了他。
“是。”燕七答应了下来,可这满月里可不止他一人是九皇子的眼睛,今日之事包括哪些纨绔子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怕是殿下早就知道了。
第九章 魁首大赛
书房里,燕荣桢放下笔墨,将写好的公文晾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告诉本王,我的宝贝远儿今日都做了什么?”
案桌前方,一个跪地俯身的人影回答道:“回殿下,傅公子今日所做之事与前几日并无不同,只是今日楼里来了知府和右卫门的几位公子,对傅公子...恶语相向。”
闻言,燕荣桢眉头一蹙,“说了什么?”
上头的人语气无波无澜,辨不清情绪,低俯的人影却是微微发抖,“说,说傅公子不过是个讨趣的玩意儿,应当摆正自己的位置。”
“那远儿什么反应。”按照以前,应是撒泼打滚的谩骂,然后跑回府里朝他告状来了,今日受此大辱,居然到了此时还闷不吭声,燕荣桢倒是有些疑惑。
“傅公子没有发脾气,更没有与之争吵,反而表明了态度,疏离了那些公子哥。”言下之意,就是以后也不会再与之交往的意思。
燕荣桢嘴角扬起一份笑意,说了一句,“这倒是稀奇。”
“退下吧。”他摆摆手。
那下属却是有些犹豫,站直了腿脚却还未离去,半晌壮起胆来迟疑的说道:“我听陪同的小厮说了,那贺丘岩贺公子,邀,邀傅公子去春风楼。”
“好个右卫门的公子,着实放肆!”燕荣桢冷眉一竖,登时大怒。他瞪着抖如筛糠的下属,等着他说下一句话,若是傅远真同意了贺丘岩的邀约,那么,他必定要敲断其双腿,从此关在王府里,再不能迈出府门一步!
届时功成,再将他丢去喂了狼犬,从此在这世上销声匿迹!傅远若是敢给他堂堂九皇子戴这么大的帽子,就该知道后果。
见燕荣桢生怒,那下属忙道:“殿下放心,傅公子并没有被贺丘岩诱惑到,反而毫不犹豫的拒绝,去楼上看账本去了。”
话音刚落,燕荣桢面色稍缓,即听到门外一声,“殿下,傅公子回来了。”
今日傅远的心情倒是不错,在府里的生活虽是安逸,可一成不变的时日只会慢慢磨损他的心性,变成温水中烹煮的青蛙,傅远并不喜欢这样,像这样每日外出,然后回府中与燕荣桢相见相伴的日子,才是他心中想要的。
虽然不是全然的自由,但没有过多的束缚,身边还有陪他吃饭的人,傅远表示很满意。
燕荣桢高大的身影方才走出书房门口,便和回来的干元打了个照面,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感到一具温热贴近了自己。
淡淡的松木香探进了燕荣桢的鼻间,让他不由得轻嗅留恋了一下。
见两人相拥,周围的下人们均低下了头,暗叹殿下与傅公子之间甜腻的氛围。
燕荣桢环抱着傅远,手中的触感让他莫名感到几分心安与踏实,不知为何他觉得傅远今日望他的眼神格外明亮,好似他从前饲养的一只雪兔,尝到了甜头后便分外乖巧,却也讨喜。
如现在这般,怕是傅远对他提出任何要求,燕荣桢想,他应是不会拒绝的。
“今日远儿在外头可过的开心?”想到方才下属向他禀告之事,燕荣桢淡淡的问了一句。
“嗯。”傅远点点头,抛开今日的小插曲不谈,都是顺心顺意的。
就这一个字?燕荣桢挑了挑眉,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用膳时,傅远谢绝了伺候的丫鬟,主动为燕荣桢夹菜,直到九皇子的碗里已经满的装不下了,才停筷。
傅远的胃口极好,给燕荣桢夹完菜之后就把他忘到了一边,眼里只有桌上的珍馐,嘴巴动个不停,越发像兔子了。
这段日子里,傅远的没心没肺倒不似作伪,燕荣桢想着,这也好,比以前的样子要合他心意,只是还有一事,他想要听听傅远的意见。
“很快便是一年一度的魁首节,远儿可还记得?”
傅远身形一顿,似是思索了几下,遂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燕荣桢乐得向他解释,一双凤眸倒是紧紧的盯着干元的面容,“顾名思义,便是举行魁首大赛,城内城外,觉得自己才貌出众的人都可以参加,第一名便会得到皇帝御赐的北苑魁首的称号。”届时,不管是深闺中才情横溢的公子小姐,还是勾栏院里的艺伎花魁,通通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这事听到傅远耳朵里,只吐槽了一句,皇帝还管这事,也是闲的。
见傅远神情淡淡,燕荣桢有些讶异,魁首节是北苑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节日之一,且那天有国假,全国上下的臣民们无一不向往,到赛台的跟前去一睹绝色美人的芳容。
这其中最疯狂的,便是这些干元们,他们多数有着高于普通百姓的身份及地位,说不定在比赛之后,还能与美人来场偶遇,造就一段佳话。
傅远却是没一点激动的样子,燕荣桢看了,心底不可避免的升起一分愉悦,得知傅远被人邀约去逛花楼的事情,这才真正作罢了。
只是那右卫门的公子,他记下了。
“那这魁首节,是什么时候的节日?”
“寒梅时节,额满开赛。”
寒梅,听着就很冷,傅远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那不是快了,便对着燕荣桢说道:“殿下若是感兴趣,傅远自会相伴。”
“噢?远儿就不感兴趣吗?”
“自是好奇的,只是比起这未见过的魁首节,陪在殿下身边,对傅远来说要重要的多。”傅远回道,见燕荣桢放下碗筷,便知道对方这是吃饱了,便自发走了过去,让他将自己抱在腿上。
他现在已经了解了干元与坤泽之间的相吸,也知道燕荣桢怕是信期将近,所以才对自己额外粘腻。
见燕荣桢这是喜欢自己的味道,不一定是喜欢他这个人,傅远有些黯然,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神伤什么。
燕荣桢将脑袋埋在傅远的胸口,并没有注意到干元的眸中闪过的神色,他按耐着体内的躁动,只道傅远倒是比之以前要更会说些讨他欢喜的甜言蜜语了。
“那好,等魁首节到了,我便带远儿去开开眼界。”
“好。”傅远轻声回道。
实际上他已经可以料想到这魁首大赛之时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去了也怕是只能看着乌泱泱一大片的后脑勺,那还不如待在府中喂喂鸟雀呢。
况且傅远从来不爱凑这些热闹,人多的场合会使他感到厌烦,只是若是燕荣桢要求的话,他想他可以忍受。
第十章 边域将军刑天逸
在上一次的事情过后,总算没有什么富家公子时不时上前跟自己套近乎,邀自己去玩乐,傅远很是过了感受了一把岁月静好的感觉,在满月楼的日子过得稀松平常,燕荣桢见他真的如此上心,便准许他接管一些楼里的事务,也算是应了他之前所要求的,有份差事。
今日,傅远照常在料理着楼里的杂事,却被窗外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街道上的百姓们不知为何连热闹的集市也不逛了,竟都整齐的在路边排成两排,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傅远觉得新鲜,便也在窗边驻足起来。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且愈来愈近,随着一阵的尘土飞扬,一名英武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出现在百姓以及傅远眼中。
男子左半边脸上佩戴着一块青铜所制成的面具,上方雕刻着的,似是鬼面的獠牙,看起来分外骇人,但男子面具之外的面容,倒是十分周正,会让人心中升起一阵可惜之感,毕竟需要佩戴面具,应是面部有异所致。
“是刑天逸将军!听说他在边疆待了十年之久,现在总算是收到陛下的旨意,班师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