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将军还是如同现在这般神武。”
“恭迎将军!”
“恭迎将军!”
只见那刑天逸经过之时,百姓们还纷纷跪拜了起来,其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熟料,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个人影从另一边的店门中飞了出来,狠狠的砸到了地面上,还险些惊扰到了刑天逸的马匹。
摔倒在地的人相貌平平,身着布衣,似乎只是个平民百姓,他躺在地上龇牙咧嘴,视线却是不离店内,大声喊道:“你敢动我,我可是傅远傅公子的小厮,小心我回去状告一声,遑论你是什么官宦子弟,都别想在京城混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傅远:“......”他几时有个这么嚣张的小厮了,还是惯会仗势欺人的那种,傅远左看右看,十分肯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要搞事啊。
下一刻,那在店里的人也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傅远才见过的贺丘岩,他怒气冲冲,心里纳罕着真是活久见了,他就没见过比傅远还要嚣张的男宠,连他的小厮都敢在他面前叫板,楼宇仟真是说对了,再不发威,他就要给这傅远骑到头上了。
遂挥了挥手,招来自己的随从,大声道:“给我打!”
两名身强力壮的中庸冲上前去,手握着足有一米长的木棍便朝着地上的人挥过去。
“啊!啊!”那小厮哀嚎起来,贺丘岩却是听得快意,“你叫啊,傅远不就在满月楼吗?你叫大点声,兴许他就出来保你了也说不定,哈哈哈哈哈。”
那富家公子大笑出声,身旁的百姓均是指指点点,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傅远不用想也知道,大抵是在议论他。
傅远有些愣神,这事他该不该出面,可那真的不是他的小厮啊,转头一望,本来应该候在他身边的燕七也不见了,可能是有别的要事。
“诶,傅公子在楼上!”只听到底下一声大喊,傅远心中登时不妙。
贺丘岩抬头一望,原来正主就在这里,还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戏,心下更加感到不爽,便道:“傅兄,原来你在啊,你的小厮在我面前如此蛮横,你管不管?”
闻言,傅远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而这时,地上被毒打的人背上已经血肉模糊,口齿不清了,傅远有些手足无措,正要张口阻止,却听到一句,“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在天子脚下对一名百姓又打又骂,试问天理何在?”
贺丘岩没想到居然有人不识好歹的路见不平,转身看到身披盔甲的刑天逸,上下打量了一下,暗道应是朝中的老将,只是不知官位几等。
双眸一转,贺丘岩也不敢随意放肆,不然让他老爹在朝中不好做人,回家可是要挨劈的。便道:“我乃贺丘岩,右卫门贺公之子,不知您是?”
“边域将军,刑天逸。”
此话一出,贺丘岩虎躯一震,眼前这人竟是前朝将军傅劲恒的得力副将刑天逸,传言他二十年前随着傅劲恒平定西北,单刀直入穿过敌营,一出马便有以一敌百之势,在北苑可是传奇人物。
贺丘岩双腿一软,立马恭敬的给刑天逸行了个礼,“小辈不知将军大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在楼上看戏的傅远看着贺丘岩做小伏低的样子,觉得新鲜,这帮富家子弟果然是欺软怕硬的主,也正好,这个叫刑天逸的老将军,倒是帮他挡了一劫。
原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怎料刑天逸抬起了头,跟傅远来了个四目相对。
傅远一惊,有些尴尬的举起了手,“额,嗨,将军你好。”
刑天逸则是眉头一蹙,一双久经沙场的狼眸死死的盯着傅远的面容。
“将军,就是这傅远,他仗着九皇子的宠爱,连他的小厮都敢在我面前放肆,我这才给了他一点教训看看,实在不是我故意找茬啊。”
贺丘岩见刑天逸望着傅远,小心思一动,忙给傅远参了一本,刑天逸是谁,横跨了两朝的老将,在朝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若是看不惯那傅远,那就有好戏看了。
贺丘岩的声音并不算小,傅远自然也听到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厌烦,遂也看着刑天逸,此人一身正气,他倒不觉得会让贺丘岩三言两语便迷惑了去。
果然,刑天逸一听,倒是将视线转回到了贺丘岩身上,平淡的道:“右卫门的贺公子,我记得你,在你的周岁大宴上,转眼都二十年了。”
贺丘岩忙道:“是,原来将军是父亲的旧识,丘岩方才失礼。”
“贺公在朝中可是兢兢业业,将御门守得疏而不漏,可熟料这贺公子竟是长歪了,非但半点不似他的父亲,反而惯会在他人耳边,告上一状,唯恐天下不乱。”
“丘岩不敢!”贺丘岩脸色一白,登时单膝跪地。
第十一章 无比清醒的金丝雀
满月楼中,傅远、刑天逸、贺丘岩三人对坐,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刑天逸倒是不觉身旁的两个小辈有何不妥,老神在在的举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显然是在等人。
贺丘岩则是心里已经骂骂咧咧多时了,本想着今日无事到外头找点乐子,也真是倒了血霉了,先是被傅远的小厮当面叫嚣,后又给老将军抓个正着,现在还走不了。
余光瞟见刑天逸微微闭上了双眸,似在假寐,贺丘岩对着傅远恶狠狠的小声说道:“都怪你,今日的事我记下了。”
傅远表示他自己冤枉的很,真是人在楼中坐,锅从天上来,也不管贺丘岩信不信,解释了一句,“那个不是我的小厮。”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当我傻的?”
“那你想怎么样?”
“你等着,我势必要出这口恶气。”贺丘岩觉得自己胸中有股浊气,不发不痛快,几乎在椅子上都要坐不住了。
“别吵了。”冷不丁的,刑天逸一开口,旁边的傅远和贺丘岩顿时像两只鹌鹑一样萎了。
“不知叔叔前来,荣桢有失远迎。”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燕荣桢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便到了满月楼来,瞬时楼里的下人们跪了一地,就连贺丘岩也只能乖乖起身,恭敬的道:“参见九皇子殿下。”
“免了。”燕荣桢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径直走到傅远身旁,只见这人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似不小心惹了祸的小动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燕荣桢轻笑一声,毫不顾忌的当着众人的面,在傅远的额上吻了一下,柔声道:“远儿莫怕,本王不是来了么。”
傅远点点头,不得不说猝不及防的见到刑天逸这样的人物,他心里也没谱,燕荣桢来了之后,才终于觉得心放回肚子里了。
燕荣桢毫无顾忌,搂着傅远的手也没放下,就着这个姿势便坐了下来,毫不在意的在人前显露他对傅远的亲密。
他主动给刑天逸斟了一杯酒水,以示作为晚辈的尊重,道:“不知叔叔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我不久前才从边域回来,不曾想着,刚回到城中,便见到了如此趣事。”说到此,刑天逸的双眸还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贺丘岩。
那贺家公子早在燕荣桢来了以后便彻底软了脚跟,忙起身解释道:“今日是场误会,还望老将军和殿下原谅则个。”
“嗯?”燕荣桢闻声疑惑道:“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便感到傅远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只见干元轻声解释道:“贺公子说是有人在他面前寻衅,那人还说是我的小厮。”
“哦?然后呢。”
傅远回道:“然后,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若要证明此点,命人回府上一查便知。”
说到此,贺丘岩赶忙接了话茬,“所以说是误会一场啊。”说实话,他现在想想也觉得奇怪,今天的事情,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样,但他方才实在是太沉不住气,竟然还真的着了别人的道了,一时愤愤。
燕荣桢沉吟片刻,“既是误会,那么解开了便好了,是什么让叔叔你,还要亲自来这楼里相谈呢?”
这话倒是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刑天逸本就是这次事件的第三人,但他似乎对此格外上心,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是有他事。”刑天逸也不拐弯抹角,他看了一眼傅远,对燕荣桢道:“但是我想要跟殿下单独聊聊。”
闻言,燕荣桢唇边扬起一丝笑意,他示意了一下身旁候着的燕七,道:“当然可以,能得叔叔谈天,是荣桢的荣幸。”
“叔叔请。”
“嗯。”
刑天逸起身,伟岸的身躯迈入内阁,消失在众人面前,燕荣桢则是状似不舍的抱了一下傅远,在他耳边轻声道:“本王去跟老将军聊聊,届时与你一同回府。”
“好。”
两人走后,除去伫立在侧的下人们,便只剩下了傅远和贺丘岩。
贺丘岩的屁股早就坐不住了,他还以为今天自己死到临头了,燕荣桢和刑天逸走后,才总算松了口气。
他拉扯了一下领口,吹了下身上冒出来的冷汗,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贺公子,又见面了。”傅远看着没了形象的贺丘岩,轻声回道。
“你以为我想?”没好气的看了傅远一眼,贺丘岩还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那个真的不是你的人?”
“傅远若是撒谎,就...”
“就怎么样?”
傅远神情淡淡的对上贺丘岩的双眸,“贺公子想听傅远发毒誓?我不。”再说了,他一缕幽魂误闯进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可用来发誓的。
“你!”贺丘岩气得牙关都咬紧了,“若不是仗着九皇子,你敢在我面前这么硬气,还真以为自己能当一辈子男宠不成。”
“我自然不会这么觉得。”傅远摇摇头,他又不傻,做鸭子还有青春期呢,何况是以色待人的男宠呢,他比之鸭子也高贵不了多少。
“所以我在这楼里学习,以后也能有条生路,殿下现在对我很好,傅远知足。”
贺丘岩一愣,他本以为傅远会气急败坏,疾声厉色的反驳自己,熟料却如此平静,像是早就想好了后路一般,这傅远几时有这么高的远见了。
何况,以九皇子的性格,若是真腻了傅远,会轻易让人一走了之?贺丘岩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说道:“你倒是想的周到,不是,你说你在这楼里学习?”
“是啊。”傅远点点头,“虽然很多事情还不太懂,但我现在是这楼里的管事,贺公子如果可以保证不像上次一样,傅远欢迎你来做客。”
他挽起袖子,主动给贺丘岩倒了一杯热茶,“既是误会一场,那么我与贺公子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贺公子喝下这口茶,便算是答应我了。”
贺丘岩默默的看着茶盏往自己的位置推进,傅远启唇微笑,浑身散发着一股不骄不躁的气质,令他纳罕,竟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了。
第十二章 金丝雀的身世
“叔叔请坐,我这就让人送上楼里最为名贵的酒水,给叔叔呈上。”
刑天逸却是不受这些虚礼,直言道:“少跟我说这些虚的,外头那名唤做傅远的干元,是你什么人?”
燕荣桢一愣,似乎没想到刑天逸会这么问,遂回道:“是我的男宠。”
刑天逸不说话了。
“怎么?远儿可是有哪里得罪了叔叔,让叔叔在我面前,不好张口?”
“不是。”刑天逸摆摆手,“我只是觉得,他的样貌分外像我一位故人,乍然得见,十分惊奇罢了。”
“噢?敢问,是哪位故人。”
“前朝将军,傅劲恒。”
燕荣桢抬眸,手下摸索着杯面的纹路,半真半假的说道:“远儿是我数月前与皇兄们骑猎之时意外救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或许,真如叔叔所说也不一定。”
“那殿下可否割爱,若他真是我故人之子,我有照顾他的义务。”话虽如此,其实刑天逸心中早已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当年的过往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才发生过一般,是他心中的遗憾,如今若是能有弥补的机会,他自然义不容辞。
但燕荣桢却是一口回绝,“叔叔也知道是割爱,远儿唯我心头之肉也不为过,他虽是以男宠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但在荣桢心中,他之地位好比夫君。”
“叔叔的请求,恕荣桢不能答应。”
闻言,刑天逸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早听闻燕荣桢极度宠爱一名男宠,不惜为了他永不出嫁,原来竟是真的?他自知不能强行让燕荣桢让出傅远,可那若真是他故人之子,他岂能让他留在皇子府中,做一个低贱的宠物?
似乎知道刑天逸在想什么,燕荣桢说道:“我自然不会让远儿一辈子当一名男宠,远儿有自己的志向,我是支持他的,只是,虽然叔叔这么说了,但是我却不想让前朝的事情殃及到他。”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让刑天逸与傅远相认。
刑天逸面色一凛,“殿下这番话语,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吧,你借傅远与我攀上交情,是何居心?”
不曾想到这刑天逸这般直言直语,若不是他骁勇在外,没有受到这朝中居多的暗涌所扰,不然,这粗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如今的地位,燕荣桢心下暗讽,面上却是说道:“叔叔多心了,我对远儿的爱意,天地可鉴,绝无半点异心。”
“哼。”话到此处,刑天逸也知道短期之内,燕荣桢怕是不肯让步了,冷哼一声,“不管如何,我既然知道了傅远的存在,自然不能对他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