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将慕容垂的战报送上,萱城急切拆开一瞧,顿时面露喜色,“太好了。”
“冠军将军攻下了荆州?”众将起疑。
“不,虽然没有攻下荆州,也差不多了,冠军将军率领的三万鲜卑兵攻陷了郧城,斩杀晋军将领王太丘,桓冲再次退居上明驻所。”
萱城大喜,“好啊,真是好,冠军将军不愧为冠军将军。”
“报,有晋军重要军情呈报。”外面的士兵禀报声又在响起了。
萱城一拍几案,扬声道,“传进来。”
士兵又将一封信送到,萱城迫不及待的拆信扫视,脸上顿时起了波澜。
“骠骑将军,你说对了,谢石、谢玄率领的8万北府兵正朝寿阳而来,此刻离寿阳50里,想必幽冀军已经被阻在了彭城难以南下了,陛下要靠我们去跟这些北府兵正面相抗了。”
这可是令人喜忧参半的消息啊。
终于要与谢家人正面对峙了。
“姚苌从益州南下,与裴元略的水军已经抵达江陵,现在最棘手的问题依旧是桓冲,慕容垂无法彻底打败桓冲的水军,裴元略的军队便过不了晋军的长江防线,我们就算与谢家人交上手,也还是旱鸭子无法渡河,诸位想想吧,怎么去解决这道难题?”
萱城忧上心头,的确没有陵江水军的支持,这二十多万北方大军如何渡河渡江,谢石谢玄光是拖延就能将秦军拖死在这寿阳了。
张蚝站出来抱拳道,“末将愿意领兵去往荆州,与冠军将军一同击败桓冲。”
萱城摆手,“不可,桓冲的目的就是牵制我秦军前锋,致使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兵,削弱我们的优势,倘若我们兵分各处,那更无法同谢家决战了。”
萱城到了此刻才佩服起谢安的战略来,似乎他才是真正的下了一盘好棋。
桓冲5月份攻打襄阳也许只是一次试探,但这微弱的试探中绝对不是桓冲一人的主意,一定有谢安的策划,桓冲攻襄阳,迫使苻坚不得不遣兵救襄阳,尽管苻坚的重中之重根本不在襄阳的一朝得失,可无论救与不救襄阳,苻坚都无法集中优势兵力了,如今桓冲驻守长江中游,一方面可以防御大秦益州水军顺着长江而下,另一方面又再次迫使大秦先锋军队分兵,牵制先锋的一路顺利南下。
这25万氐族精华已经分出了三万鲜卑兵,如今胡彬,谢石,谢玄接连而至寿阳,如果再不分兵抗衡,那无异于这22万秦军死守一座寿阳孤城,这本身对于擅长水军作战的谢家人来说就是有利局面了,谢家也会来一次围攻寿阳。
“谢石此人有畏敌的情绪,他率领的水军一定会驻扎在淮河南岸的下游,也就是寿阳东,在寿阳东35里外有一处淮河上游的支流名洛涧,阳平公可派大将驻守于此,将谢石的水军牢牢的抵御在下游,迫使其无法西行,更无法北上援救寿阳。”
张蚝头头是道的建议,萱城陷入思考,他说的没错,谢石有畏敌的心态,他不敢距离秦军太近,所以一定会选择驻扎在淮河下游,也就是寿阳的东面,只要派人据守洛涧,那便能死死的扼守住寿阳门户。
“如今寿阳已经攻下,胡彬已经退回,卫将军在芍陂驻军便没有意义了,阳平公可以让卫将军领兵前去洛涧。”张天锡在下面提议。
萱城沉吟了半响,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本将担心我军第二次分兵,失去了兵力优势,…”
“阳平公可是忘记了我们的中军?”
中军?这两个字钻入萱城耳中,昏昏然中萱城被刺中了神经,是呀,不是还有苻坚的那87万中军吗?
可是…
半响,萱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即刻传令给卫将军,就让他领兵5万前去洛涧驻守,势必阻击谢石的水军西进寿阳。”
于是,就像是上天注定萱城最终要公平与谢玄决战一样,这支25万人的秦军前锋,便再一次的分兵,加上先前减少的3万兵力,如今再分出去5万氐族本部兵力,驻守在寿阳和颍口的秦军先锋此刻只有17万了。
“可是,桓冲的军队一日不败,我们就只能死守在淮河北岸,仅凭冠军将军的3万兵力难以彻底击溃桓冲,本将决定,让平南将军率军与冠军将军汇合,一同攻打桓冲,势必彻底击溃这支阻挠我益州水军南下的拦路虎。”
最终,萱城下令让慕容韡率领三万兵力赶往荆州,与慕容垂协同作战,攻打桓冲,没有任何征兆似乎是天命一样似的,这支军队再次经历了第三次迫不得已的分兵。
好像这场战争本身就是巨大的棋局,冥冥之中下棋人指挥着萱城去完成这盘摆下的棋局一样。
可他竟然不知这下棋人到底是谁。
也许是上天。
也许是谢安。
也许是苻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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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围攻硖石
慕容韡离开颍口,颍口驻军由抚军将军苻方率领,军中文官和一切辎重皆在颍口。
驻守寿阳的任务交给了大将郭褒,萱城还是无法安心,对于谢石和谢玄叔侄的这8万军队,他终究是无法摸清底细,他只知道谢玄率领的北府兵勇勐无敌,可谢石的那意图越过洛涧驰援寿阳的水军,却实实在在给了他当头一棒。
想要渡河,务必击溃谢石的水上拦路虎,可被桓冲挡住的裴元略水军会顺利抵达淮河流域吗?
一连几日,萱城的脸都没有晴朗过,坐立不安,明月瞧出了端倪,主动前来安慰,“主子不必太过忧心,卫将军一定能挡住晋军的,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陛下前来指挥,一定可以胜利的。”
“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他前来,尽管我很想见他,这场战争要死就我一个人去死好了。”
“主子说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大军一路南下,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萱城森然一笑,“是吗?从来没败过,是啊,败最后一次就够了。”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这里的风景多美啊,山清水秀,比长安好看多了。”明月笑道。
“长安不美吗?”萱城听他的语气,便反驳了一句。
“不是,长安太过威严沉闷,没有这里的山清水绿,我们出去走走吧。”
萱城闷了一会儿,笑道,“好。”
于是主仆二人就轻装出了寿阳城,寿阳城的西面是青冈小镇,西南是芍陂小镇,北面正面挡着一座葱葱郁郁的高山,名八公山,东北是下蔡和硖石,山水环绕,的确是一片秀美山河啊,比长安的庄严肃穆不知灵动了多少。
二人漫步,一边赏景一边说笑,明月忽然说了一句,“如果陛下前来该有多好,就像那时候在王府那样,一家人有说有笑,我和南岸在背后看着多高兴啊。”
萱城听罢问他,“你说的是在东海王府?”
“是呀,那时候清河王还在,是一家人,一个完整的家人。”
二人沿着一条小路散步,萱城折下路边的树枝噙在手中,一边狐疑,“明月,你到底多少岁了?我初见你时似乎不过刚成年,怎么父王在世的事你都知道?”
明月嘿嘿咧嘴一笑,“我们,不显老嘛,我们自小便被收留在王府里了,陛下成为东海王世子的时候,我刚懂事,三岁而已。”
“三岁?”萱城惊讶过后细细捏算,苻坚13岁的时候被立为东海王世子,16岁承袭父爵东海王,所以明月就是比苻坚小了10岁,比自己小了8岁,所以如今已经35岁啦,啊,天哪,萱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赶紧上下左右审视了主人一边。
“你是千年老妖吗?”
明月噗嗤一声笑了,“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都说了,我们这种人,不显老。”
他说的没错,明月和南岸一样,以前是苻坚身边的人,入了皇宫自然被那个那个了,萱城呵呵干笑两声,以掩饰自己表面的尴尬,果然东方不败是真的,会长生不老的。
“你很想见到皇兄吗?你知道我没有洛阳之事以前的记忆,那个时候,我和皇兄还有阿法兄长,你能给我说说吗?”
明月思忖了一会儿,说,“主子,你真的是失忆,还是换了一副灵魂?你当真不知道以往你们是多么的要好吗?这具身体怎么能忘记呢?你们小的时候,东海王常常带着陛下出征,每次出征之前,陛下都要来抱你,就在家中的梅花树下。每次出征回来,陛下都要给你带一支花,你还记得阳平公府的慕颜花吗?陛下是一个很喜欢惊喜的人,他总是给每一个人惊喜,好像这就叫浪漫吧,皇后和张夫人她们都死心塌地的对陛下,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的。每次离开的时候都要站在王府门口目送,直到陛下的背影消失了。陛下走后,只有清河王来陪你,那个时候,东海王府的三兄弟美名一直传遍了关中大地。”
萱城摇摇头,表示怀疑,“我不信,你不是比皇兄小10岁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阿法兄长不是长兄吗?他怎么没有随父王出征呢?为什么是皇兄。”
明月道,“我就是知道,因为陛下是嫡子,只有嫡子才可以跟着东海王。”
虽然明月说的很动听,就像一个美好的故事一样,可萱城还是表示怀疑。
二人就这样边走边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簌簌的水流声,而且似乎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一样,声音悦耳清脆,明月抬头,忽然看见对面的八公山上有一股一股的泉水像是从天而降的瀑布一般壮观,不禁张大了嘴巴,“阳平公,你瞧。”萱城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投去目光,仿如瀑布般从山上直流而下,注入山下的河流中。
“飞流直下三千尺。”萱城不由的默默念出。
“主子在说什么,什么飞流?三千尺飞流?”
“这就是要注入淝水的八公山山泉吗?果真是天上之水啊。”萱城莫名的锥心之痛。
倾天上之水来葬身。
派出去的侦骑回来禀报,说是胡彬在硖石意欲突围,似乎有向寿阳而来的意图。
“淝水自东南向西北注入淮河,我们在上游,他在下游,想要来援寿阳,没那么容易,况且他也只有五千水军,只要梁成扼守住洛涧,阻挡谢石,胡彬被全歼指日可待,传令下去,将胡彬部牢牢的围在硖石,既然来了就莫要让他再回去报丧了。”
荆州方面,慕容垂把郧城交给了随后赶去的慕容韡,自己继续率领3万鲜卑兵南下攻打晋军城池,到10月下旬,慕容垂又攻下了彰口,成为这四路南下秦军中深入晋朝境内最远的一支,因为幽州冀州水军在彭城被阻无法再南下,裴元略的水军在江陵被阻,无法推进,秦军虽然在中线和东线取得了胜利,却因为水陆军无法配合作战从而陷入了停滞状态。
梁成在洛涧有5万军队驻扎,谢石、谢玄率领的军队在抵达洛涧25里的时候,谢石畏惧不敢前进,由此秦晋双方都陷入了暂时的停滞状态。
想要胜利,全凭死熬。
萱城悲凉的想,好啊,看你我谁能熬得起谁。
当然,老天这时候是向着大秦的。
因为就在萱城将胡彬围的水泄不通的五六日后,萱城与张蚝,慕容屈氏等人驰马行至硖石胡彬军营不远处观望,“小小硖石竟然能容得下五千水军,看来这胡彬是轻装上阵了,辎重都没带吧,他是来攻城的吧,难道是学神仙飞檐走壁,撒豆成兵吗?”
张蚝炯炯目光注视着前方那并不密集的营帐,道,“胡彬受命援助寿阳,可惜他晚了一步,我们先行占了寿阳,所以他不得不选择驻军在这硖石,想必他也是无路可走,如果他撤军后退回去,必定被谢家人重责,如果他前进一步,便是与我数十万大军正面相抗,他这时倒是陷入了死胡同,从建康出发之际想必一定是轻装简行,别说辎重了,粮草恐怕都没带多少,看他还能熬多久。”
也许是张蚝说的话隔空传到了对面的胡彬耳中了吧,就在几人要勒马回撤之际,忽然看见硖石上方扬起了一阵红褐色的沙土,仿佛自天上而下的黄豆一般。
“真撒豆成兵了?”几人不禁大笑。
“喂,对面的大哥,你们是秦军的人吧。”这时候,从对岸传来阵阵高唿,还带着几分的讥讽,“回去告诉你们的阳平公,别围着我们了,围不死了,你看,我们的军粮多充足啊,突围不在话下,若是再不开打,等我们的大都督来了之后,到时候这寿阳城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听到这些带着讽刺性的喊声之后,几人竟然也没有动怒,不约而同的扑哧大笑,“哈哈。”
“这?”
“这胡彬挺逗哈。”萱城笑着调侃。
“阳平公,这不是撒豆成兵,这是撒豆变粮啊,哈哈。”
张蚝正色道,“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打一架,围而不攻,这又是什么道理,你们都别笑了。”
一语令萱城滞住。
是呀,这是什么道理。
萱城怎么也成了襄阳之围的苻丕,血缘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东西,连这种特征都要传染。
“回去。”萱城止住笑声,冷冷道。
几人又策马回到了寿阳城,张蚝建议即刻攻打被围住的胡彬,萱城却怎么都下不了决定,不知道为何,这具身体好像不听他的灵魂指挥似的。
萱城道,“你们诸位谁要请命去和胡彬交手,去吧,反正我们都要去跟人家干架的。”
“阳平公,如今荆州战场上,我们无从知晓冠军将军是否能彻底击败桓冲,与其坐等裴元略的水军,我们不如自己建造渡河船只,而且只要我们击败了胡彬,抢得对方的船只,总比我们此刻干等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