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慕襄叫了他的名字:“师禾。”
??师禾走进去,只看到一地的碎瓷片,打碎的是药碗,而慕襄枕边的玉佩已经不见了踪迹。隔着衣服,也说不清楚是戴上了还是放在了别处。
??两人对视着,慕襄率先别开脸,声音依旧低哑:“这事孤就当没发生过。”
??“……好。”师禾俯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
??“叫小二弄吧。”慕襄垂眸看着,“别伤着手。”
??师禾也没拒绝,只是下去叫后厨重新熬了一碗汤药,还顺带拿了一块蜜饯上来。
??“不是说影响药效吗?”
??“……药方不同。”
??慕襄自然不信,但还是在冷哼一声后引下一大碗汤药,再将蜜饯放入口中,缓解药膳带来的苦涩。
??随后他的思绪便陷入了思虑之中,刚刚起来才发现,现在已近傍晚时分,也就是说他昏睡了大半天。
??昏迷前的记忆倒是也有,但慕襄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对那两句话反应如此之大,他确信今日之前从未听过。
??“殿下今夜可回宫?”
??“……不。”慕襄回过神来,“都出来了,总不至于就带只兔子回去。”
??那只金辰兔就在角落的笼子里,抱着白菜叶啃得津津有味。
??又休息了会儿,两人才一前一后出了客栈,来到了闹市之中。
??夜间的人群比白日只多不少,各家各户都挂上了各种好看的灯笼,因着灯笼外形颜色不同,于是连光都是五颜六色的。
??这条主街上人太多了,人挤着人,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彼此踪影。
??慕襄瞳孔微缩,站在涌动的人群中朝四周望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那抹白色身影。
??“一见,看见国师朝哪去了吗?”慕襄问着暗卫。
??“回陛下,国师大人朝南街去了。”
??“……”慕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也没去追,颇有点孤单之感,与人群格格不入。
??他随意找了个餐楼,趁着刚好有人离去要了个二楼的雅座,两扇屏风将他与旁人隔了开来,左边正对着楼下闹市,这里夜景不错,能将这条街上的繁华热闹揽进眼底。
??晚膳还没用,他便叫来小二:“你家特色菜都端上来。”
??小二有些诧异:“这位客官,咱家店菜量大,您若只有一人,怕是吃不完。”
??慕襄淡道:“你只管上。”
??小二见他不听劝,也就识趣地退下,反正看穿着是个有钱的主,也不怕吃霸王餐。
??待小二走后,暗卫没忍住开口了:“陛下,您没带银子。”
??“……孤知道。”
??带银子的走了。
??慕襄眼底阴郁,师禾要是不回来,他就把这玉佩当了。
??身后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眼底的阴沉。
??“这慕襄也就是个窝囊玩意儿,以前住我家跟个瘦猴一样,不知道哪来的狗屎运坐上了那个位置。”
??后面这道声音略小:“哎,也不能这么说,能坐上那个位置多少有点手段,我爹本来都以为太子坐定了!你知道的,我家就靠着那点油水过日子,这太子上位以他品性肯定是要彻查的……”
??“让你爹放一百个心,这慕襄肯定是没什么胆子,本来就没几个人支持他上位。”
??光天化日之下议论当今帝王,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过都是直接用的名字,皇室之子的名讳本就少有人知道,别人听了也都一知半解。
??议论之人其中有一个是慕襄母家于家的三子于书闵,也是幼时他尚住在舅舅家时,对他态度最为恶劣的那一位。
??慕襄只是轻轻敲了下桌子,屏风后的那道桌子便突然掀了。
??“一见,回来。”本来还想打人的暗卫转头回来了,她完整的面貌终于浮现眼前,看模样竟是名女子,不过声音听着倒是雌雄莫辨。
??“是!”
??——
??师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慕襄坐在主位上吃得淡定,周围几个气势汹汹的世家子弟将其围成一团,小二好声好气地劝说着和气生财,旁边雅桌的饭菜倒了一地,桌子碎成两半。
??慕襄夹了一片鱼肉放入口中:“你爹难道没教过你,妄议当今圣上是要掉脑袋的吗?”
??于书闵吓了一跳,只觉得面前之人有些眼熟,但还是镇定道:“你胡说什么?谁听见我妄议圣上了?不是你谁啊,刚刚那贱/人呢?叫她出来!敢掀我们桌子没胆子露面?”
??慕襄眼底阴鸷一闪而过,突然听到师禾的声音:“妄议圣上,该当死罪。”
??众人都转了头,和于书闵一起的那位也叫嚣道:“不是,你又是谁啊?”
??于书闵看见来人腿都在打颤,他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别,别说了……”
??“什么东西——”
??“是,好像是国师……”
??“……”两人一起呆滞了。
??慕襄和于书闵多年未会过面,认不出实属正常,但早在两年前的国宴下,于书闵曾远远地见过国师一面,他父亲点明了国师的身份,后来再也难以忘怀。
??慕襄周身的戾气终于散了些,他起身指着师禾对小二说:“找他要票。”
??师禾:“……”
??小二懵逼地看着慕襄远去的背影,只好无奈地对师禾说,“这位客官,你看……”
??师禾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二:“多余的算赔偿。”
??“好勒!”小二喜滋滋地收下,转头就走,甚至觉得他们再打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于书闵硬着头皮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看来于府家教确实不可。”师禾淡道,“明日本座便会呈上折子,好自为之。”
??于书闵望着国师的背影,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地——完了。
??慕襄其实没走远,就在门口,也从暗卫的口中得知了师禾所说的话,心情好了些许。
??他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早就想动于家但尚未找到合适的理由,即便他今天闻见于书闵对自己出言不逊,但也总不好在朝堂上说自己亲耳听到,约莫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找了一个极为荒唐的借口,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若是师禾呈上的折子,那就不是一个概念了。就好像是师禾拎着于家的脖子,硬生生按在了慕襄刀下。
??思绪渐散,耳边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慕襄冷声道:“国师大人去哪儿了?”
??“和殿下走散后看到了丞相。”师禾平静道。
??他倒是没说谎,确实如此,只不过丞相究竟是巧合来此还是专门来等着的……
??慕襄冷哼一声,他松开环抱的双臂,迈开脚步,也没问这两人聊了些什么。
??只是走了一段后,他突然道:“孤的名字也是国师大人取的?”
??“是。”
??“为什么?”
??慕襄很早之前就有疑问,慕襄慕襄,直接带上了国字,听着怎么都不像一个不受宠、甚至备受排挤的皇子名字,如今总算有了解答。
??可师禾究竟又为什么,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
??师禾再次给出了和玉佩一样的答案:“本座不知。”
??“……你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慕襄转身,指着头问师禾,这话一出口,慕襄便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莫名的悖德感。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敢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国师大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师禾微叹,“当初是我思虑不周——”
??他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原因是慕襄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带着他向前走。
??“孤不想听。”慕襄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头也不回道:“这次要抓紧点,可别又走散了。”
??师禾:“……”
??夜幕彻底降临,五彩斑斓的灯笼亮起,家家灯火通明,街边小道随处可见栀子树,鼻尖被幽香完全占领。
??一盏盏孔明灯慢慢飘到高空,上面或写了名字,或燃了书信,带着慢慢的心愿和情意,寄给天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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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慕襄拉着师禾的衣袖,穿梭在汹涌的人群中,身旁都是欢声笑语,他们不说话倒也没什么妨碍,一时间竟有些难得的只属于他们俩的静谧,像是将人群都隔绝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旁边的小铺子有很多有意思的活动,例如每年都玩的猜字谜送花灯,还有很多各色各样的面具,更有小贩做出了栀子花样的糖画在卖,还有隔出了一个圈子的杂技团。
??“大爷,拿一支糖画。”师禾停下脚步,反手拉住了还在继续向前走的慕襄。
??“……”慕襄心情本还在不痛快中,却被师禾这么一拉,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慕襄低着头紧盯着师禾和自己交握的手,而师禾在等待着糖画的制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
??老大爷看着十分熟练,一拉一卷,再通过极细的木条固定,往复多来几次,一支漂亮的糖味栀子花便做好了。
??师禾将糖画递给慕襄:“小心木条。”
??慕襄微不可见地嗯了声:“你不要?”
??师禾:“不用。”
??他对很多事都没有常人间的欲望,对待食物对待色/欲都一样,可拾可弃。
??慕襄没说什么,他主动松开了师禾的手,来到隔壁的铺子里,为师禾挑选了一个白色为主金色镶边的面具。
??慕襄瞥了一眼不远处三番五次回头偷看师禾的两姐妹:“国师大人乃人间绝色,这样貌要是再不遮遮,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儿家为你倾倒。”
??师禾:“……”
??其实被偷看被注视的何止师禾,自然还有慕襄。
??慕襄一身黑金绸缎,面色虽带着淡淡病态的苍白,但奈何五官精致,丝毫没有因为病色逊色多少。
??从他们出现为止,行人投放到他们身上的目光是越来越多,确实需要两个面具遮遮了,虽然气质依旧,可至少面容掩住了,更添了些神秘氛围。
??师禾跟在慕襄身后付了银子,看见他给自己挑了个黑色的带着诡异花纹的面具,双唇微启,但却没说什么。
??—
??大襄男女风气还算开放,只要定过亲,那么未婚男女结伴游街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四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再往远处看去,不少年轻男女都在河边放着花灯。
??且河边每隔二十米都有一个大大的圆坛,里面栽种着一颗颗栀子树,都有几十年的高龄。
??而每颗栀子树上,都被扔上去不少红色布条,上面写着各种名字,俱是对情意的诉说。
??“听说这栀子树,是雅帝为了取悦皇后栽种的?”慕襄将从小就听到的传闻说出了口。
??“是取悦——”师禾顿了顿,“也是为了纪念。”
??慕襄没再继续追问,那是属于祖辈的风光时代,是他参与不了的过去。
??他对猜灯谜毫无兴趣,他直接拿了两个花灯,让师禾付银子。
??手中的糖画还没吃完,慕襄一边走一边咬,面具只遮到鼻梁,倒是不影响他进食。
??师禾就提着花灯跟在他身后,看他要买什么东西然后随时准备付银子。
??糖画甜得有些腻,比蜜饯还过分,连向来喜欢甜食的慕襄都有点受不了了,可一想到是师禾买的,他到底是没舍得扔。
??“腻了就别吃了。”师禾从他手上拿过糖画,“先去喝点茶解解腻。”
??“……别扔。”慕襄担心师禾随手就扔了。
??“不扔。”师禾应道,“我拿着。”
??不过这会儿茶馆可没什么位置可坐,有人都买不到,慕襄只好随意找了个小茶摊,让摊主给自己调了杯清茶。
??但喝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好久,看着身边好几位和他一样端着茶杯的人,有老人有青年还有看上去十分邋遢的老大爷。
??摊主笑眯眯道:“这位客官,您放心不脏的,咱家每送完一个茶客都会将杯子往热水里过一遍。”
??慕襄:“……”
??瞧这意思,是洗都不洗了。
??他刚想说不喝了,一转身却发现师禾又不见了。
??好在多看了两眼,便在对面的摊子上看见了师禾,他微跳的心缓缓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