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宋诗引完全不顾身上的疼痛,对楚无摇了摇头,而后转向赵直,眼里又是绝望又是释然,“夫君,看见你好好的,就够了。”
就在这一瞬间,楚无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一跳,来不及多说什么,回头大声喊了一句,“将军!”
也就在这个时候,话音刚落的宋诗引忽然直直往刘望山手里的刀刃上撞去。
“诗引!”
与此同时,顾白极和赵直身影一闪,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
赵直速度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宋诗引的速度,然而就在宋诗引即将撞上刀刃的一瞬间,一把长剑破空飞来先她一步弹上刀刃上。
“叮”的一声,长刀瞬间断成两半,宋诗引撞了个空,接着软到在地上,被随后赶上的赵直接在怀里。
刘望山失了刀,第一反应竟然是伸手去抓楚无。
顾白极速度极快,随手拾起巨渊,一手将楚无揽在怀里转了个身避开刘望山动作,接着反手一剑,直接将刘望山的手臂齐齐斩断。
“啊——”刘望山立刻痛呼出声。
顾白极毫不犹豫,刘望山一声未落,巨渊再起,将他的另一条胳膊也齐根切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则安禹一声令下,顾家军立刻冲了上来,和刘望山带来的人战斗在一处。
刘望山失去双臂,倒在地上颤抖哀嚎着。
顾白极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止住流血。
“顾白极!”刘望山恨得咬牙切齿,“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你?”顾白极冷道,“想得挺美,知道区区为何一直不对你动手吗?”
“为……为何?”
顾白极低头,缓缓道:“为给千千万万的郁州百姓一个交代。”
不只是顾白极的意思,也是楚无的。整个郁州,可以说完完全全毁在了刘望山手上,对那些被他拒之城外饿死的灾民、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郁州百姓而言,最好的安抚方式,不是那些赈灾的粮食,而是将刘望山这个罪魁祸首丢到人群中,给他们一个发泄得出口。
“顾白极!”刘望山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疯狂的吼道,“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
吼了两声,他忽然转向楚无,接着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楚无,九殿下,你知道的,我都是为了你,才一次又一次的心软放了你们。你知道的,对不对?”
“砰”的一声,顾白极狠狠一拳砸在刘望山脸上,鼻梁断裂的声音在遍地杀伐声中依旧清晰入耳。
刘望山痛呼声未落瞬间就是满脸鲜血。
顾白极却手下未停,接着一拳落在他的另一侧脸上,刘望山脸颊瞬间歪斜,鼻梁和眉骨发出沉闷的挤压声。
“你想着他的时候,都做什么了?”
顾白极终于没忍住,放下那些大义的缘由,压低着嗓音,一字一句携裹着冰雪森寒一般。
刘望山五官几乎移了位,看着顾白极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恐惧,但听见顾白极的问话,他竟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你……猜?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所有……躺在我身下……的人,都是……他……啊——”
顾白极收回手,冷道:“一开始就该摘了你的眼珠子,拆了你的脑子。”
刘望山的眼中被血迹充盈,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嘴里发出“吼吼”的嘶声。
“将军。”楚无伸手攥紧顾白极的手腕,冷静道,“他快死了。”
顾白极一顿,很快点点头,伸手直接下了刘望山下颌,而后让林佟将人看住。
楚无垂眸,俯身趴在顾白极背上,任由他将自己带离这兵荒马乱的战场。
宋诗引自杀未遂,赵直抱着她,在则安禹等人的保护下离开战场,安置在远离战火的草地上。
“诗引,诗引!”赵直一遍遍唤着,赤红着双眼,嗓音颤抖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说道后来,终于还是没忍住,哽咽起来,“你为什么要撞上去,啊?为什么啊?”
“夫君。”宋诗引轻轻摇头,神色平静到近乎死寂,缓缓道,“妾身的身子被那刘望山糟蹋了,不配……”
“别这样,诗引,别这样说,求你,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赵直攥紧她的手胡乱亲着,顿了顿忽然低头亲在她唇上,像是要表明什么决心一般,喃喃道,“你别想着不要我,诗引,求求你了,想想我们的孩儿,一定要活着。”
“夫君……”宋诗引怔怔的,半响,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楚无赶来的时候,宋诗引又昏了过去,他匆忙检查了一下宋诗引的伤势,又接过顾白极递过来的药箱,在里面翻找起来。
赵直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待反应过来楚无会医术之后,双膝一软直接就跪下了,“王爷,求你救救她,诗引她疼,求你帮帮她。”
第九十六章 终于下雨了
“你别急!”楚无叹息,轻声道,“宋娘子的伤看着虽重,但危不及性命,别担心。”
赵直闻言,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爷会医本来应该是一件颇不寻常的事,但从这位九王爷口里说出来的话,就会让人下意识的信服。
宋诗引身上的伤虽看起来多,但都不致命。那刘望山本就以折磨为主,故而看起来瘆人了一些,但也正因为如此,疼痛更是加倍,特别宋诗引不过一个弱女子,其中痛苦简直难以想象。
楚无都忍不住的想,方才应该再给那刘望山补上两刀的。
赵直全程脸色惨白,看着竟比宋诗引伤得还重一些。最终楚无想的那两刀还是被赵直补上了,顾白极没让人阻止,任由他将人折磨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
待处理好宋诗引身上的伤,战斗竟然已经结束了。
那刘望山带来的本就是些乌合之众,贪生怕死,畏首畏尾,遇上顾家军几乎是一开始就呈现一面倒之势,很快跪地投降。
处理好矿山上的事,众人很快带着难民回到城中,那一日,偌大的一个郁州城,哭声从街头传到街尾,有人团聚,也有的家人被彻底葬在山林深处的财狼口中。
但就算如此,死寂一般的郁州城,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
顾白极回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打开城门放难民进城。
看见郁州城粮仓的时候,顾白极和楚无几人当即就是一震,则安禹直接骂出了声。
无他,郁州城的粮食之多,远远的超出了顾白极几人的想象。
若在饥荒之初刘望山便开仓放粮,毫不夸张的说,整个郁州的饿殍要少大半以上。
安抚灾民和郁州百姓,就用了将近三日。
第三日,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行的刘望山被拉到刑场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行斩首之刑。
也就在那一日,郁州城终于下雨了。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绝望中的百姓放佛抓住了一点生机,于一片死寂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狂欢。
顾白极他们去了义庄之后,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正是之前差点被马撞到的那个孩子以及他的母亲,还有一个他们从矿山上带回来的男子。
男子看见他们,深深行了一礼,“小人苏成,拜谢王爷和将军大恩。”
女子也跟着谢道:“王爷和将军救我儿在先,又救奴家夫君在后,还为家翁收敛尸身,大恩大德,民妇一家没齿难忘。”
顾白极和楚无微微颔首回了个礼,又道:“分内之事,不必介怀。”
苏成夫妻原本打算磕头拜谢,被拒之后,便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便为二位恩人立个长生牌位,终身供奉。
这期间,宋诗引伤势已经渐渐好转,楚无站在屏风外,等赵直给她身上的伤换了药之后,方才进屋去替她切脉复诊。
好在赵直照顾周到,再换几次伤药、喝几日汤药,便差不多大好了。
宋诗引靠在窗前榻上,说话也精神了许多。
她看了赵直一眼,赵直会意,去将顾白极也请了来。
“宋娘子。”楚无看见顾白极,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宋诗引点点头,想了想,开口问道:“王爷,将军,郁州现在情况,应该很难吧?”
顾白极并无避讳的点头,“很难,刘望山此前剥削本就严重,百姓几乎无一点余粮,这一场饥荒几乎可以说是断了整个郁州的生机。”
他们带来的粮食,再加上郁州城的粮草,也不过只是暂时缓解了这些情况而已。
现在虽然降了雨,但后续的耕种种粮,流民安置、以及那些鳏寡孤独的赡养等都是大问题。
但按照现在大昭的国力以及皇帝的上心程度,再想从国库里拿粮草钱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来之前,皇帝虽然看着生气,但其实归根结底,气的,不过因为自己被隐瞒而已,怕的,也是万一百姓起义造反。最后谈论到赈灾粮食的时候,皇帝的态度已经淡漠了下来,多少有一点事不关己的意思。
就在这时,赵直忽然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宋诗引,宋诗引接过之后,又递给楚无。
“宋娘子,这是?”
“刘望山的库房钥匙。”宋诗引道,“里面的财宝几乎成山,缓解郁州困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楚无忽然反应过来,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涩然道,“之前不和我们走,就是为了这个?”
宋诗引点头,“奴家知道,郁州多艰,便是除掉刘望山,情况也不会好上多少,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宋诗引顿了顿,接着道,“刘望山有反心,财物必定会多囤,只是他太谨慎,库房直接藏在了书房的地底下。”
这也是她花费了那么久时间才找到的原因。
楚无心里大受震撼,一个弱女子,乱世中自保尚且不能,却能为百姓做到这个地步,他又如何能一直藏躲在顾白极身后,空有悲心不敢前行?
楚无对着宋诗引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宋娘子大义,楚无敬佩!”
宋诗引一惊,慌忙撑起身体跟着躬身,不敢受他这一个礼,“王爷万不可如此客气,奴家不敢当!”
顾白极笑道:“宋娘子此举救了上万郁州百姓,区区也该敬你。”
刘望山的反心显然时日已久,书房下面的财物之大堪比小半个国库。
当然,现在国库空虚,也没多少存货就是了。
但就算如此,要重建郁州也还算是绰绰有余。
之后几日,顾白极和楚无又就郁州重建一时忙的脚不沾地。
郁州现在所有官员几乎全部被抓,不过饥荒严重,百姓不多,顾白极便干脆就几个县归为一县管理,又派几个善于文职的属下暂代县官一职,林檎从前在军中之责类于军师,便干脆留在太守府,暂做太守一职,代为处理郁州后续事务。
林檎行事干脆,第一件事便是散了刘望山那简直可媲美皇帝后宫三千的美人,有去处的自行领一点盘缠离去,没有去处的也简单。现在郁州百废待兴,到处都是需要人干活的地方,男女皆可寻一差事,自去找一个地方出力赚取银钱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待顾白极回京禀明皇帝之后,再做打算。
又过了几日,一切已算是初步安定下来,众人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回京。
离开那日,城中百姓纷纷踏出门外,若非顾家军拦着,直恨不能磕头送行。
城门如今已经大开,来来往往的行人虽不比盛世,但是也多了几分生气。与一兮一湍一√。
待出了城门,远远就看见一辆马车等候在路旁。
马车旁站着赵直、宋诗引,宋诗引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第九十七章 阿有你先洗
楚无和顾白极下了马车迎上去。
赵直拱手见礼:“见过九王爷、大将军!”
宋诗引亦曲身见礼,“奴家见过恪王殿下、大将军!”
“免礼!”楚无说着,看着两人身后马车上的行李,讶异道,“二位这是……”
“在下……”
赵直抓了抓头,竟笑得有些憨傻,像是想说什么,又有些赧然。
宋诗引笑道:“外子不好意思提起,奴家便冒昧代他说了。大将军、王爷,外子他……想毛遂自荐,入大将军麾下效劳,不知可否?”
楚无闻言,笑着看向顾白极,顾白极有些惊讶,很快笑道:
“不瞒二位,赵兄武艺非凡,亦不缺智谋,区区确实曾有此想法。”
赵直闻言,整个人瞬间明朗起来,“赵直多谢将军赞赏。”
楚无道:“先前将军想着赵兄一家才刚团聚,如此恐有不便,便一直不曾提起。”
赵直闻言,挠了挠头,说道:“内子说了,天下如此,哪儿还有平静的生活,不如投身戎马,也好为天下清平出一份力。”
顾白极笑道:“如此甚好,不如你们一家便随我等一起回京,先做安顿如何?”
赵直闻言,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虽说也有从戎理想,但也不舍小家,特别是刚经历过这么一场劫难,实在不想和宋诗引分开。却不曾想顾白极竟直接开口让他一家跟随。
其实顾白极这样说倒不是徇私,赵直确实武艺智谋兼备,是难得的将帅之才,他入自己麾下不可能从小卒做起,往后自然是要领官品的,是以他的家人早晚也需要接去京中,此行顺便而已。
宋诗引闻言也满面喜色,忙又曲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