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雨殇对着天一声长啸,身后伺候的宫人忙过来看他,却被他甩开,“走!你们走!”雨殇对着他们吼道,他怕,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从前他生活在快乐中时,不知什么是个愁,后来失去了一些友人、亲人、喜欢的人,才渐渐觉得自己的悲哀,才渐渐觉得自己命途多舛,如今身边所有亲人被夺取,他的内心无比孤寂。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尚德帝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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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去世,尚德帝厚葬了她,事情好像将要平息了,尚德帝忍受着自己的孤寂,忍受着丧妻之痛,还要挣扎着起来主持朝政,处理政务,他一天停下来,事务就堆积如山,朝中的老臣们就唠唠叨叨个没完。
这日他忙了一天,伸了个懒腰出得门去,时间已经是丑时,门口的宫人打着瞌睡,没人多在意他,他便随意走出门去,踱着步子在宫里走。
夜晚的人们都变得懈怠了,就连值夜班的宫侍们也打着瞌睡坐在台阶上休息。
看着宫里四处挂着的挽花,尚德帝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
“皇后娘娘也真是,要是我有那位置,绝对不会干那谋逆之事!”一个闲人的声音传来。
“就是,要我说啊!她死了就是活该,什么本事没有,硬是用那点美色把皇上迷住了!皇上把这事压住了,说她得了不治之症,其实啊,谁也知道就是造反未遂!”另一个人说道。
“什么不治之症?不就是不孕症吗?这么多年不生孩子,我看啊不是天生,怕是想当女皇上,怕碍着自己!”那第一个又说。
另一个道:“我看不一定,她不孕吗还是皇上不育也说不定。”
“你胡说什么呢?皇上不育,那雨殇殿下和亭枝王爷哪里来的?”一个又说。
“那可不一定……”一个说道,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想起了以前的莺妃和阿晓的事情,不禁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哎~你坏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彼此彼此!哈哈哈!”他们拍着对方的肩膀,笑得十分猖狂,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你们两个站起来!”尚德帝愤怒地说道。
他们两个刚转头,就看到了亮闪闪的刀,半夜里格外瘆人,“啊!皇上!奴才多嘴!奴才多嘴!”他们两个到底是宫里混惯了,连忙边说边扇自己耳光。
哪里知道尚德帝根本不为所动,他只是记得他们两个说的坏话,“是多嘴!下辈子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尚德帝举起刀。
那两人被吓得口不择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说这个的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几乎宫里宫外都在说的!”他们以为这样尚德帝便会法不责众,可惜,莺妃就是尚德帝的逆鳞,皇后和菜妃也是,他听了这话更加震怒,抬起刀就砍了下去,看着那两颗头颅滚落,他自言自语道:“大不了,朕屠了这城便是!”
那一夜,尚德帝失去了理智,孤寂和背叛使他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人在绝境时便会产生一种畸形的乐趣,而战马上打天下的尚德帝,他的乐趣就是杀人。
他在自己的宫里,对着自己昔日的奴才,一刀刀砍得酣畅淋漓,六亲不认。
亲公公被惊醒了,他始终相信着尚德帝的善良,忙上去张开双手跪下道:“皇上!皇上!停手吧!您在做什么哪?您看看!死在您脚下的都是您的子民啊!他们都是您的孩子啊!”
尚德已经杀红了眼,一脚将他踢开,“你滚开!朕没有这样的孩子!不过是给朕抹黑的孩子!”
亲公公还是不放弃,扑上去抱住他的双腿,“皇上!皇上!老奴跟您这么久,老奴相信!您是善良的皇上!您一定是个仁慈的皇上!皇上!手下可……都是情啊!”
“今天告诉你!朕的仁慈只为忠心之人而留!你滚不滚?不滚朕连你一块杀!”尚德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老臣不走!皇上不醒来!老臣不走!”亲公公死命地抱着尚德的双腿,尚德帝闭了闭眼睛,手起刀落,亲公公也渐渐失去了意识。可他的手仍旧紧紧地抓着尚德帝的脚踝,“皇上……不要……”他用最后的余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可他的牺牲并没有唤起一点儿尚德帝的理智,此刻的尚德已经被心里的不平衡、悲哀、孤独彻底控制了,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太子宫。
“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仍旧是玉儿,她仍旧是慌慌张张的。
“哎呀玉儿!你到底别说这句话了,本太子一听你这话心里就一抽!”雨殇连手里的酒瓶都不放,直接无情地吐槽道。
“哎呀!殿下!这下是真的不好了!皇上疯了!你还有闲心喝酒吗?”玉儿一把夺过雨殇殿下手中的酒瓶。
“切,瞎说什么呢?就算你说全天下人都疯了我父皇也不会疯!他真是理智得可怕。”雨殇殿下不以为意地说道。
玉儿看他不信,一把拉起雨殇的胳膊就往出拽。
“哎你干什么啊?”雨殇殿下嘟囔道。
“殿下出门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玉儿说道。
雨殇殿下出门却不见一个人影,再往远了一走,便看见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大堆尸体,他瞬间惊慌失措,往前跑去。再探一探他们的鼻息,果真死得彻底,连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雨殇忙拿起剑顺着道路向前。
尚德帝一路杀到宫门,身后是硝烟弥漫,就连那些雪白的挽花都染上了点点鲜血,在寒冷的空气中倒是很像朵朵梅花绽放。
他不愿退回,也不愿停下,此刻那些政治理论超强的守城兵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帮助哪一方,他们不知道自己守护的到底是这个九五之尊还是脆弱的人民,不知道他们爱的到底是朝廷还是国家,当两道难题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们不知如何抉择,只能听天由命,任凭发落,无力抵挡。
雨殇从门后飞跑了出来,当看到尚德帝的时候,他扔下剑跪在尚德帝面前,“父皇!”尚德帝低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迫不及待地要来看你老子的笑话了吗?”
雨殇摇摇头,“不是的父皇,儿臣求您醒醒!”
尚德帝把刀架在雨殇的脖子上,“你和那些迂腐的老臣一样,都觉得朕煳涂了!告诉你们!朕没煳涂!朕是在清理门户!给朕让开!”
“父皇!”雨殇张开双臂拦住他,“儿臣斗胆,您要是清理门户,不妨先将儿臣杀了!仇恨莺妃娘娘的就是儿臣!其他人只是跟风而已!皇后娘娘也是为了保护儿臣而死的!”
“你说什么?”尚德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一切都是儿臣做的!父皇如果非要杀人,便杀儿臣吧!”雨殇起身对尚德帝吼道。
尚德帝用刀指着雨殇的喉咙,“你这逆子!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说着,手起刀落,“铛——”尚德帝定睛一看,一根手腕粗的铁棒挡住了他的刀,“你是何人!”尚德帝抬头看去,只见清枫大师端端正正地站立在一旁,很明显刚才那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阿弥陀佛。”
“是你?”尚德帝惊奇地说道。
“大师!”雨殇殿下正闭着眼打算受死,听到有人挡住刀,忙睁开眼就看到清枫,瞬间觉得自己的顶梁柱来了。
清枫大师只看了雨殇殿下一眼,并没有多说,反而对着尚德帝说道:“皇上!请停手吧!如此下去,天下必将大乱啊!”
尚德帝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清理朕的门户,他们还要造反不成?”
清枫道:“皇上可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道理?为了一口气,不值得。”
尚德帝道:“你们和尚就是这样,腻腻歪歪的,你走开!朕要和这逆子算一笔账!”
清枫一把将一脸懵逼的雨殇殿下拉在身后,站在尚德帝的面前,“皇上,谁也不可伤害他,您也不行!”
尚德帝向他逼近,问道:“你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他的臣子?”
“他的。”清枫道,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好啊!好啊!那你们就一起来吧!”尚德帝擦了擦已经染满了鲜血的刀,“朕已经很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
“殿下,退后!”清枫道。他看出尚德帝已经走火入魔,定要杀了雨殇。
双方拉开距离,清枫大师非常清楚,他这次战斗的目的是消耗尚德帝的力气,使他再也没有力气去大开杀戒。所以,他的所有招式都是虚晃一枪,让尚德帝累得气喘吁吁。
双方打斗过程中,雨殇殿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既不希望尚德帝输,又不希望清枫大师输。
双方正在拉锯战,突然“咻——”的一声,清枫忙停下手回头看去,只见一支箭已经朝着雨殇殿下的方向射去,清枫忙跑过去挡住箭。当雨殇殿下感觉到清枫倒在他身后的时候,另一支箭又射出了。
雨殇转过身去抱着清枫大师,还没说出一句话,尚德帝就中箭倒地了。
“父皇!”雨殇殿下忙跪着爬过去抱起尚德帝,“来人!来人!救驾!救驾啊!”他哭喊,可是已经无人应他。宫中一片死寂。
因为宫里宫外的士兵已经大多数被尚德帝杀了,所以仇照邻便去把守京城的士兵调过来,此刻才到。
“皇上!皇上!太子殿下,臣救驾来迟!请恕罪!”仇照邻跪下道。
“快别废话了,救人要紧!”雨殇道。
仇照邻连忙安排了士兵把两人抬到太医院,自己跟在后面,不料雨殇殿下却拉住他,“将军留步。”
仇照邻莫名其妙地照做了,“太子殿下,怎么了?”
雨殇便在他耳边说道:“你去东北方向察看一番,有人刺杀父皇。”
“臣领命。”仇照邻便悄悄离开队伍,走了出去。
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伤的伤,残的残,一看到尚德帝进来,都吓得一直往后退,好像这个躺着的将死之人马上要跳起来杀他们。
“你们在怕什么?救人啊!”雨殇殿下吼了一声,几人便都只敢往清枫大师的旁边围,没人敢碰尚德帝,或者说,没人想碰尚德帝,因为这个人,前一秒还视他们为仇敌,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我来吧!”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是李时初。他的腿上还留着刀伤,刚刚包扎完。
“李太医。”雨殇连忙对着他行了个礼,“多谢李太医,如果你能治好父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天才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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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初道:“不必,这是臣的职责,不管他是臣的亲人还是仇人,臣都会尽力救治他的。”
这一番话说得那些太医汗颜,他们也赶快过来帮忙。
很快,两人的伤口都被清理好了,包扎以后,李时初道:“太子殿下,这箭上有毒,那刺客是决心要你们的命。”
雨殇道:“请李太医务必救父皇。”
李时初道:“臣已尽力,听天由命。”
雨殇只好等着两个亲人醒来,到底是马上打天下的人,两个时辰之后,尚德帝醒来了,他转头看到雨殇正趴在他床头睡着,不忍吵醒,便忍着口干舌燥,仰头看着天花板。
好半天之后,雨殇殿下才醒了,看到尚德帝醒了,很激动,“父皇!父皇你醒了!”
尚德帝淡定地看着他,“水。”就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雨殇忙跑过去从壶里倒水给他,然后扶起尚德帝给他喂了,他躺下去对雨殇说道:“雨殇,你恨朕吧!朕有心魔,差点杀了你。”
雨殇殿下不用正眼看他,说道:“父皇不是说是有心魔吗?为何要恨你?应该恨那心魔啊!”
“可是……”尚德帝还想说什么,被雨殇打断了,“没什么可是的,父皇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应该好好休息才是。”雨殇把尚德帝放平,为他拉好被子。
“其实朕这次真应该撒手去了才对,也好下去陪你母妃她们!”尚德帝说。
雨殇从未听过他这么泄气的模样,便说道:“父皇威风凛凛,为何要说如此泄气的话?这世间百般美好,为何去那阴冷地狱?”
尚德帝看着窗外摇摇欲坠的秋叶,“这世间对于朕来说,就是这宫墙里面的一隅天地,朕穿上了龙袍,就是戴上了枷锁,变成了一个囚徒,朕坐上了龙椅,就是坐上了绞刑架,变成了一个死刑犯,这皇位远远不如想象中好坐,这皇冠也远远不及传闻中那样戴得轻松。”
雨殇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静静地听着。
“朕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要做什么大事呢?”尚德帝继续说。
“世间女子千千万,只她一个花容月貌吗?”雨殇殿下不解地问。他见的美女很多。
尚德帝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为何……噗——”尚德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雨殇殿下一脸,雨殇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睁睁地看着尚德帝重重地倒下,鲜血染红了雨殇的一身,染红了床铺。
“太医!太医!救命啊!”雨殇惊慌地跑到门口,可无一人应答。
等太医们治了自己的腿伤、胳膊伤回来时,尚德帝已经手脚渐渐冰凉,李时初摸着尚德帝的脉搏,摇摇头看着雨殇,雨殇便也明白了,不再追问。
亓国尚德30年,尚德帝驾崩。
整个宫里都是死寂死寂的,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