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文卿:......啧,你对美人不感兴趣,总有人感兴趣。想着,又转头看了看座下的南满风,自己这个王叔倒是眼睛都挪不开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舞女,却似乎是在......走神?
堂间舞女似乎是注意到了南满风的目光,对他莞尔一笑,倏尔,她脚尖轻点,挽着水袖作飞仙状,轻盈若乳燕低飞。
另一只握着剑,袖子从青丝上滑落,剑刃凛凛泛寒光。
竟还是把幵过刃的利剑?
夏翌和南满风都不由得眉头紧蹙,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提防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舞女松开梁上水袖,露出一抹笑,似一汪清水潋滟了春光。
转了几圈,如浪潮翻涌,浮动之间只觉得柔若无骨。而后只一瞬,白光闪动,剑正中旁边的剑鞘。水袖垂下迤逦在地上,她形似九天玄女,轻云慢移,旋风疾转。
声停,姑娘伸出手,接住空中落下的一朵娇花。
剑底拈花盛琥珀,一笑醉杀满堂风。
原来是这般由头。
“民女梅枕雪,叩见陛下。”她说话极温柔沉稳,纵使面对帝王,也没有丝毫怯场。
众人还沉浸在那段惊心动魄的剑舞中,梅枕雪已经俯身行礼。
“平身。”南文卿应声,不禁惊诧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愣道:“你便是梅枕雪?”
梅枕雪闻言抬头,对上了小皇帝惊讶的目光,笑道:“正是民女,醉风楼的老板,梅枕雪。”
一旁的夏翌打量了她良久,不禁皱了皱眉,向南文卿轻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些面熟?”
南文卿细细瞧了瞧,本想嘲笑他见到漂亮姑娘不自持,却忽然在脑海里抓住了一个身影,惊道:“郑挽霞?”
“陛下,郑挽霞是何人?”小皇帝声音不大,却被她听得明明白白。
“没什么,一个故人,长得和姑娘有几分相似罢了。”南文卿笑道。
“梅姑娘怎么亲自来同州了?也不同本王知会一声,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南满风连忙打断了还想继续深究下去的梅枕雪。
“端王客气了,这不是想给您准备个惊喜吗?”梅枕雪侧头浅浅笑道。
若是告诉了南满风,他定不会同意自己离幵昌平亲赴同州,倒不如瞒着,互相行个方便。
“陛下亲临醉风楼,若我再不出来迎接,岂不是失了礼数?小女子敬陛下一杯。”梅枕雪说着,打了个响指唤侍女呈来了酒盏,潇洒举杯,干净利落。
“陛下不宜饮酒,这杯,还是本相暂代吧。”眼见南文卿的手快要触碰到案上的酒杯,夏翌连忙伸手拦截。
“丞相大人,这怕是不妥吧?”梅枕雪眸光一冷。
南文卿有些惊愕,转头看了看夏翌,却见他举起酒杯回笑道:“有何不妥?说起来,这大南,不也一直是本相说了算吗?连王承韫都知道要先巴结本相,梅姑娘敬酒,竟连看都不看本相一眼?”
梅枕雪思忖半晌,实际上她对大南的内政知道的并不多,此番前来大南不过是协助运盐一事,也摸不清楚这个人是什么路子。
不过这个皇帝并未出言反驳,若大南的实权真的已经旁落丞相......“是小女子礼数不周,请丞相大人见谅。”梅枕雪也是客客气气地揖手,饮尽杯中酒。
夏翌瞧着她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犀利,半怀心事地饮下醇酒。
这么不给面子?
小皇帝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的,只觉得不爽,十分不爽。
虽然说丞相是怕他中毒吧,但也不能这样拂他的面子啊!于是伸手狠狠地拧了一把丞相的大腿,疼得他闷哼一声,差点将酒水呛了出来。
“别闹。”夏翌抓紧小皇帝的手,低声道。
小皇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对了对口型:“回去再收拾你。”
丞相表示有点后怕......
第31章 端王可还有什么要质问的?
“本相听闻,梅姑娘同端王,似乎有什么生意往来?”夏翌看向梅枕雪,正色道。
“小女子的酒馆分设各州,同端王有一些交流,不过是常事,说来也多亏端王照拂,醉风楼才得以昌盛至今。”梅枕雪说完,向着南满风浅浅一笑。
“梅姑娘客气了。”南满风却是心头一紧,提防着梅枕雪的动作。
“可是朕却听闻,梅姑娘不只是做酒楼生意的?”南文卿踹了可怜的丞相大人一脚,将人用扇子抵得老远,示意他不许再靠近自己。
梅枕雪含笑道:“若只是做酒楼生意,怕是不过几年就该暍西北风了,小女子是个生意人,自然只认钱不认人。杀手殿,漠北,大南,皆有涉及,自然也是还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倒也诚恳,反倒让人难再盘问下去,南文卿有些脑壳头。
“哦?既是如此,不知姑娘又和杀手殿做的什么生意?”南文卿笑得很暖,说话和和气气的,颇有几分闲聊家常的姿态。
梅枕雪却摇了摇头,应道:“虽说陛下金口,理应回答才是。但既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还请陛下勿要为难小女子了。”
“无妨,是朕唐突了,梅姑娘莫怪。”南文卿笑道。
虽然没问出个什么来,不过瞧她的谈吐气质,眉目间的冷静沉稳,应该不是个简简单单,流落到昌平白手起家的女子。
也对,他早该想到,梅枕雪无父无母,年纪轻轻怎会有这般人脉能力,在昌平开酒馆,站稳脚跟?想必少不了人背后扶持。
这个人,肯定不单单是南满风。
天生的卷发,难道是漠北人?
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郑挽霞虽然和她有那么几分相似,骨子里的气质却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女子。
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怎的,总是忍不住将两道身影重合。
不过如果是漠北人的话,那查起来定然方便得多......“陛下?”瞧见小皇帝认真思索的模样,夏翌觉得有些可爱。
怎么这么傻?人家姑娘还在这儿呢,竟直接沉思了起来,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吗?
“嗯?”听到了身旁人温声呼唤,南文卿条件反射地看了过去,却被一个温热的吻堵住了思绪。
?? ?
“王爷,梅姑娘,陛下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了。”夏翌按住那正欲打人的手,对上南文卿不知是惊诧还是惊恐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拽着人便起身离去。
“你做什么?说正事儿呢!”南文卿不好在这儿跟他闹,只得小声抱怨道。
“我的事情也很重要。”夏翌不容反驳道。
“你!你那事儿......咱们晚上再做行吗?”小皇帝强忍住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
“不行,我会很难受的。”夏翌说着,还刻意加快了步伐。
南文卿:“......”难受你个大头鬼!你把朕当什么了?
“想不到大南民风如此开放。”梅枕雪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笑道。
“也好,至少能有个喜欢的人在身边惯着他。”南满风的语气里,竟有那么几分艳羡和......嫉妒。
如此风流人物,大南王爷。文武双全,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又是一表人才,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喜欢他的姑娘可以从同州排到王城。
竟也会嫉妒旁人的爱情。
“是吗?我看那个丞相就无礼得很。”梅枕雪故作不解,瞪大眼睛望向南满风。
南满风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丞相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知道什么时候该留,什么时候该走。”
“端王是在笑我笨吗?”梅枕雪语气中有些许嘲谑的意味儿。
“我哪里敢啊,只是提醒一下梅姑娘罢了,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别的,不该管,不要管。”南满风看向她,语气虽强硬,眼底却是道不尽的温柔。
梅枕雪晒笑道:“端王说笑了,我一个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你要盐粮,我给你,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南满风轻叹了口气,半晌,正色道:“但若你要伤害陛下,我身为大南的王爷,绝不允许。”
“原来王爷还记得自己是个大南人?我以为您早忘了呢。”梅枕雪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片刻,又补充道:“不过奉劝王爷莫要习着那一套,做了婊子还立上牌坊了,你南满风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南满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垂眸攥了攥拳头,良久,似是妥协了,终哑然到:“你......可真是清楚。”
“端王可还有什么要质问的?”梅枕雪皱了皱眉,别过头道。
南满风只觉心猛地钝痛,却还是捋了捋心神,轻声问道:“为何来同州,你可知万一你的身份被发现了会是什么后果?”
“王爷说笑了,我是什么身份?不就是个小酒楼的老板吗?”梅枕雪说完,还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见南满风没有说话,她又笑道:“王爷大可安心,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将您卖出去的,不过,您大概巴不得我死吧?”
“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南满风立刻打断她。
“也是,您还等着我续命呢。”梅枕雪微怔了片刻,旋即苦笑道。
“我不是__”“封枝雪无药可解,这些药丸可助你缓解毒发时间,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也救不了你。”梅枕雪当即打断她,从腰间摸出了个小瓷瓶,干净利落地塞在了南满风手中,转身欲走。
南满风忽然想起什么,忙追问道:“你方才硬邀陛下暍酒,可是一一”“说到底,端王不也是没拆穿吗?”方至门口,梅枕雪转头看向他,冷冷道。是啊,他害怕梅枕雪给陛下下毒,但他更害怕,梅枕雪的祸心被揭穿。他终究是辜负了王兄的瞩托,和大南。
“没有下次。”南满风平静道。
暍了就暍了吧,反正是夏翌暍的,又不是他那侄儿。
第32章 这个距离,才刚刚好
“喂喂喂一一走哪儿去!你不会真的突然想对我做些什么吧?你这么着急把我拽出来做什么?”出了酒楼,南文卿连忙将夏翌拽着自己袖口的手给拍幵。
“想什么呢?你看南满风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你一直杵在那里,人家怎么说话?”夏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小皇帝的额头。
南文卿当即不满道:“那你也不必用这种荒唐的借口吧?”
“荒唐吗?臣倒觉得极好。仗着这层身份,难道不是更容易打消梅枕雪的疑虑吗?你是没瞧见我们出去后,南满风那个羡慕嫉妒的眼神,啧啧啧。”
片刻,又挑逗道:“再说了,你这么蠢,坐在那儿也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来,继续盘问下去,反倒被人看明了来意。”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嘲笑大南天子?”南文卿被他气得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最后选择仗势欺人。
这大概是做皇帝惟一的好处。
“是是是,陛下不蠢,是臣蠢,臣知罪。”夏翌也是非常配合,立即嬉皮笑脸地拱手道。
“哼,懒得跟你争。”南文卿说着,抡扇转身,撅着小嘴步履轻快,当真没再搭理身后的人。
“你慢些。”夏翌跟在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皇帝脾气真暴。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了自己一把,将自己与他拉到并肩。
他有点惊讶,又说不出的开心。
故意落后一步,其实是多年来的一个习惯。
无论是之前跟在孟奕瑶身后,跟在二皇子身后,还是之后随行在陛下的身后,作为徒弟,幕僚,臣子,他总是会将脚步放慢。
再后来,与南文卿重逢后,在贤王府,在朝堂,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他也总是保持着那不长却也不远的距离,恪守君臣之道,本本分分。
他想着,这样守着他一辈子就好了。
这个距离,刚刚好。
谁知道那个小皇帝这么大胆,总是在他快要习惯甚至放弃的时候,向他伸出一只手说:“过来吧。”
这其实是个很奇怪的角度,以及过去月余,他却还没有完全适应。
夏翌有过仰望他的面容,也有过追随他的背影,甚至大多数时间里,只是低头看着他的衣角料。
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只需稍稍别过头,便能清晰地看见他长长的睫毛。
垂眸时他在怀中,睁眼时他在身侧,甚至回首时,便看见他站在自己的身后,笑得灿烂,如沐春风。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这个距离,才刚刚好。
夏翌将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南文卿抬头便看见他一副出神的样子,奇道:“想什么呢?”
丞相大人被唤回了些许思绪,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直这样牵着你的手,站在你的身侧,陪你从青丝走到白发。
“嗯?”小皇帝有些疑惑,却没有追问这个总是忽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家伙,问道:“话说回来,我们要不要找阿瑶帮帮忙?”
如今赃物有了,要定罪只是迟早的事情,他得先搞清楚他们的目的。若梅枕雪只是想在漠北牟取暴利的私商便罢了,若是敌国细作......“你是皇帝,这些事情还用问我?那你说说你怎么想的?”夏翌温声道。
“皇帝只要学会用人就好了,何必事事费心?曹操如此聪明,不还是输给了刘备吗?我有你和阿瑶,做个逍遥皇帝也挺好。”南文卿两手一摊,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