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絮看着夏翌纠结的模样不禁偷笑,难怪都说红尘儿女,尽是痴儿。
恋爱降智啊......“你记住了,一会儿进去什么都不要看,就走到屏风后面,弹你的琵琶便是了。”边走着,柳如絮细心叮瞩道。
“明白。”夏翌点了点头,想来梅枕雪会到这里来商讨事宜,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说不定,还是为了躲着南满风。
她似乎极不喜欢那个王爷?每日将人约出王府,却又不见。
“砰砰砰__”柳如絮领着夏翌走到了房门前,轻叩三声示意,便拉开门让他进去,夏翌弯了弯腰好让那身高不是那么明显,显然房内两人并未注意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讨论了起来。
果然,是梅枕雪的声音。
屏风后,夏翌调试着琴弦,不禁皱眉。方才他进来便用余光瞧见了房中二人,梅枕雪他见过,自然有印象,只是旁边的人一袭黑袍,带着面具,究竟是谁?
第39章 丞相的软肋众所周知
“交代你办的事情,可否办妥了?”黑袍下,是一道沙哑的男声。
梅枕雪轻抿一口茶水,冷声道:“大南的皇帝没有暍下酒水,被身边的丞相拦下来了,不过那个丞相......我是看着他暍完的。”
漠北得到了大南皇帝北上同州的消息,便立即下令让梅枕雪带着封枝雪赶了过去。
漠北惯会用毒,封枝雪更是百毒之首,在江湖民间也颇有传闻,无色无味无解,中毒后一个月都无甚症状,一月后便会呕血不止,日渐虚弱,最终器官衰竭而亡。
只有一种药物能够缓解毒发,还全都掌控在漠北皇室手中。
漠北一方本是打算伺机控制住大南皇帝,这下竟然歪打正着将毒下到了夏翌的身上,也不知是喜是忧。
屏风后,夏翌闻言理了理思绪,心底有些担心。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告诉小皇帝。
若那日的酒水里真的有毒......罢了,他还是先自己找着解药,暂时瞒一瞒吧,免得他跟着瞎担心。
屏风另一边,黑袍人轻笑一声道:“夏翌太过狡猾,我们本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想利用大南的皇帝加以掣肘。阿,没想到传闻是真的,他自从和那个小皇帝牵扯在一起后,人都蠢了不少。那个小皇帝本就没什么用,这件事,你做得不错。”
梅枕雪闻言,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什么时候能见我妹妹?”
梅枕雪有一个妹妹,算起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十几年前她与妹妹在昌平乞讨求生,被人贩子抓到了漠北,一同被卖入了漠北的妓院。后来她不知为何被漠北的一个暗探头子看中,从此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学着杀人,用药,潜伏......梅枕雪十分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手段足够狠辣,心也够冷,性子倔强,倒是块好料。
只是太聪明的人,总是难困住的。
当时为了牵制住她,这群人还将梅枕雪的妹妹也一同抓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不知是生是死。
那是她的亲人,是娘亲死后,她在人世间唯一的温柔。
所以梅枕雪熬过了一场又一场的试炼,只为有一天,能带着妹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等你完成了这个任务,自然就可以见到她。”黑袍人淡淡道。
妹妹?屏风外面一阵沉默,夏翌不禁皱了皱眉头,他记得第一次见梅枕雪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同郑挽霞非常相似,莫非......“今日说了许多,再待下去怕是要引人生疑了,夏翌同那小皇帝也不是什么傻子,想必早就开始关注你了,你自己行事小心点。至于这个乐妓,以绝后患,杀了吧。”黑袍人说完,起身警惕地推门离开。
夏翌听着,却也不着急,仍然淡定自然地弹着怀中琵琶,静待那人彻底离开月欢阁。
过了良久,梅枕雪才起身朝他走来。
夏翌是背对着她的,梅枕雪一时没有分辨出来,他也不急着说话。
“你也是个可怜人,要怪就怪自己命数不好吧。”梅枕雪说着,从袖口缓缓抽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
“是吗?可我却觉得梅姑娘的命数,也不见得好到了哪里去。”夏翌转身看向她,凤眸轻佻,高傲中又带着一分嘲讽。
“是你?”梅枕雪攥紧手中匕首,也没有立即惊慌,只是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梅姑娘,好久不见。”夏翌轻松道。
“你都听见了?”梅枕雪冷冷问道。
夏翌放下怀中琵琶,起身笑道:“明知故问。如何,梅姑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梅枕雪闻言,却收起了匕首,嘲笑道:“阿,听到了又如何?丞相手中有证据吗?”
“本相不就是人证吗?再者,本相想要杀一个人,还需要什么证据?”夏翌反问道。
“是,丞相杀人自然不需要什么证据,但是小女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丞相大可随随便便将我杀了,再随随便便扣个罪名。不过次日这大南会飞出什么谣言,可就不得而知了。”梅枕雪也不示弱,打量着他。
“本相名声已经够坏了,不介意再差一点。不过若姑娘愿意坐下来同本相好好谈谈,或许本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呢?”夏翌说着,作势亦欲抽出袖间匕首。
梅枕雪见状冷笑道丞相不用威胁我,我什么也不会说。只是......您自己自然没什么顾虑,但百姓只会说天子无能纵容手下权臣草芥人命,视律法为无物。丞相应知,人言可畏啊。”
“你敢!”听她提到南文卿,夏翌神色一冷,两相对峙,房内瞬时杀气大盛。
“命都没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不仅如此,我想想,若是那个皇帝知道你中毒的事情,会不会立马命大军逼至漠北境内,为你寻求解药?啧啧,后世定会将这传颂为一段红颜祸水,暴君当诛的佳话。或者那皇帝心善,干脆陪你一同死了,倒也是凄绝。”梅枕雪抓住了他的软肋,气势上自然也胜了几分。
夏翌没有做声,攥紧拳头逼视着梅枕雪,心中盘算了起来......“如何?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丞相大人,再会。只是下次见面,可别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了。”梅枕雪冷笑道,转身丝毫不怯地走出了房门。
夏翌的确不敢对她贸然出手,本想恐诱她交代些事情,没曾想被反将一军。
有的事情被放在了明面上来,自己的顾虑和掣肘,确实变多了。
换回青衫鹤袍,夏翌带着南文卿回到了端王府,一路上一言不发。
他看起来心情极糟糕,南文卿也不好多问,只是安安静静跟在他身边。
端王府还算清净,南满风这几日一直不在府中,不知是刻意躲着他们俩,还是被梅枕雪故意支走的。
“梅枕雪应该是漠北的暗探,这样想来,南满风走私的那批盐是通过梅枕雪,送抵漠北的粮库了。只不过......”书房内,夏翌眉头紧锁,纠结了良久,开口道。
他刻意避幵了中毒的事情。
其实他也不确定,孟奕瑶说自己小时候误食了铁骨素,百毒不侵。
只是如今也未到毒性发作的时候,他不敢妄下决断。
“只不过什么?”南文卿问道。
夏翌叹了口气,严肃道:“只不过同她对话的人一身黑袍,那袍子我认得,是杀手殿的装束。
第40章 杀手殿
“杀手殿?”南文卿吃惊地张了张嘴,神色又难看了几分。
漠北此次不愔代价动用梅枕雪这颗棋子,想来是近年灾荒抵挡不住了。大南趁机抬高关税,又严控同漠北的盐粮往来,为的就是在温饱的底线徘徊,在不激化矛盾的同时,一边逐渐渗透控制漠北的经济命脉,一边消磨漠北实力,让漠北至此再无力反击,发动战争。
南满风是花着自己的钱低价转卖,不仅为漠北增加了供给量,还降低了那边收购的成本,若是再交由王室再分发到各地,对漠北而言,益处自然不止一星半点。
然而此番对南满风而言,不过是亏本生意,除非他是想在漠北笼络构建自己的人脉。
南满风是大南王爷,如若目的是借助漠北的势力争夺王位,钱倒是花得值得,但这样想来,不过是南满风满足了自己的需求,捞的是人和名,而不是利。
若单单是中间的生意往来,杀手殿参入其中,并捞不到多少好处,楚霁寒不是什么善类,自然不会做这种不利己的事情。
可既然不是生意上的往来,难道楚霁寒也有什么别的目的?杀手殿一直以来都是保持中立的,怎么会同漠北有牵连......楚霁寒也不傻,他自然能想到此事一旦被人发觉,杀手殿便和漠北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漠北多了一个势力如此之大的盟友,行事自然也会方便大胆很多。
杀手殿同玉山本就不对付,两方江湖势力若真的依附于两个国家,从前是四大势力均衡,而今若两相对峙,怕是又一次战火滔天,你死我亡。
“你确定?一件衣服,会些绣工的便能做,万一是贺达故意为之的障眼法呢?”南文卿蹙眉道。
夏翌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弊,冷静道:“杀手殿的黑袍,同普通的袍子不一样,其中奥秘无人知晓,这也是江湖上一直无人冒充杀手殿中人的原因。”
他自以为最擅拿捏人心,却一直摸不透楚霁寒的路子。
南文卿见夏翌沉思的样子,揉了揉他的眉心道:“不过也不用担心,你不是已经传信让阿瑶去杀手殿打探了吗?至少咱们还有个防备。”
夏翌点了点头,南满风虽然同漠北串通一气,但并没有阻拦他们的行动,梅枕雪近来应该会消停些,他们没有别的头绪,现在似乎只能耐心地等孟奕瑶的回信了。
“阿翌,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南文卿见夏翌脸色不大对,疑惑道。
“嗯?没有。”夏翌浅浅一笑,将人搂入怀中。
杀手殿,并非一座宫殿,而是伫立于漠北与大南交界处,一座山岭上的山庄,起初本叫杀手山庄,后来庄主为展示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更名为杀手殿。
后来那老庄主死于非命,数百年来,这名字也一直没有更改。
孟奕瑶望着山门的“杀手殿”三个大字,她也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
终归,还是会再见面的。
“你是何人?”守门的小童正躺在树上小憩,看见有人来了,连忙轻功跃下。
“一位故人,前来拜谒殿主。”孟奕瑶看向他道。
“杀手殿中无故人。这是殿主曾交代的原话,说是若有故人来寻,便如此回答。姑娘若不是来做生意的,就请回吧。”小童伸了伸懒腰道。
“是么?既然如此,那我便是来做生意的,黄金百两,你去问问你们殿主,做不做?”孟奕瑶冷笑道。
小童有些纠结地挠了挠头,示意她稍等片刻,足尖一跃飞身踏枝,奔往山中,瞧来轻功应是上乘。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小童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恭敬道:“殿主说,请入山一见。”
孟奕瑶赶时间,也不等他引路,直接轻功踏叶,飞身朝山中跃去,看得小童一阵呆滞。
“这个人……轻功竟和殿主不相上下?”在杀手殿众人的心中,殿主的功夫当是天下第一了,如今一见,心下不免喟叹。
山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孟奕瑶也知晓他不会在正厅老老实实会客,便寻着笛音至后山深处。
“楚某一生清寒,交游寥寥无几,正想着是哪位故人呢,呵,果然是你。”楚霁寒已将笛子放在了一侧的石桌上,正侍弄着面前的一盆怀素兰。
方至此地,孟奕瑶便闻见了幽兰清香,没成想,竟是满山的兰花。
“原来你还记得。”孟奕瑶看着他用心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从前,楚霁寒不慎毁掉了师弟精心照料了许久的怀素兰,师弟气得整整一个月没有理他。
他说,师兄总有一日会还你一盆的。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萧十三等了十几年,也没有等到他的师兄再来见他。
“也不算记得吧,只是终究欠了别人东西,觉得有愧。”楚霁寒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楚霁寒,你打算一辈子不见他吗?”孟奕瑶冷冷问道。
楚霁寒转头看向她,奇道:“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他是玉山的掌门,我是杀手殿的殿主,去让他杀我为民除害吗?”
“他不会。”孟奕瑶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有些不平道。
小师弟他,会想你的。
还有我,也会想念过去。
还有师尊,师尊待你这么好。
你不想大家吗......“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楚霁寒看向面前的大将军,失笑道。
他的这个师妹啊,还是老样子。
说到底,他们三个人,谁又不比谁孤单呢?
“杀手殿,是否同梅枕雪有生意往来?”孟奕瑶深吸一口气,捋了捋心情,沉声道。
“哦?是买情报,不是杀人啊?那可是很贵的。”楚霁寒笑道。
楚霁寒笑起来很好看,当是鲜衣怒马少年郎,锋芒毕露豪气灿烂的模样。只是这笑容下面,是一颗多冷的心,没人知道。
“你只用回答我。”孟奕瑶蹙眉道。
“是,是有生意往来,不过也就是些杀人的买卖。”楚霁寒无奈道。
他的师妹,脾气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