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
荣禄再次来到宁边侯府,他已不得不来了,如今皇上如此伤心愤懑,情绪极度不稳,顾行止也已不能稍解半分了,荣禄已决定今日不管如何,都要令李成去见皇上。
宁边侯府里已是一片惨淡,荣禄打听了夫人生病,就找李成去了,李成伤已好了,却至今单独关在府内正厅,皇上不许他与家人相见。
正厅外有刑部的官兵看守,荣禄出示了腰牌,进去了,一进屋门,便见李成呆坐桌前,“宁边侯?”荣禄唤他。
李成转眼看到荣禄,没有说话。
“奴才才几日不来,府中为何这般模样了?”荣禄走过来,“宁边侯身体可好?”
李成道,“是,谢谢荣公公。”
荣禄道,“宁边侯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就为皇上一次行为,就如此心灰意冷,就凡事不顾了吗?那昔日的隐忍又是为了什么呢?”
荣禄没指望李成说什么,径直说道,“今日奴才来,不想再重复以往话语,就只说一件事,今回宁边侯犯得是什么事,宁边侯想必已知道了,您以为不去见皇上,这件事能轻易过去?夫人如今有孕,可是担惊受怕,现已病倒,阖府百十余口,尽皆朝不保夕,就算宁边侯您不为自己,难道这些您真的就能不顾吗?再迟一步,只怕您想去见皇上,也已晚了。”
荣禄从未把话说的这么重过,一直以来他对李成都是好言相劝,但李成今回不比以往,荣禄能感觉出,李成似已下定某种决心。
听到荣禄说夫人病了,李成眼神黯淡下来,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么多年他小心承奉,一再忍耐,却不但没能再像以前那样,虽然只是一个太子府中的家奴,却一家人得在一起平安欢乐,如今他贵为宁边侯,战功赫赫,位极人臣,却落得如果不跟皇上在一起,便连身边人都无法保护的境地,这让李成情何以堪。
“……罪臣不敢求得皇上原谅。”李成涩然道。
似乎感受到李成心中的酸苦无奈,荣禄放慢了语气小心再劝,“宁边侯万不可让多年来的努力辛苦白费,这次的事情如果您一直这样,皇上必然大怒,到时候如果府中有个意外,只怕后悔也晚了,”顿了一顿,荣禄接着道,“宁边侯一定要相信奴才,只要您去见皇上,一切皆有转圜的余地。”
李成默然不语。
“请宁边侯跟了奴才去吧。”
李成终于阖目了,他指尖微颤,握在了一起,“……请荣公公转告皇上,罪臣李成请旨求见。”
御花园暖香阁中,小小一桌酒宴,顾行止正在抚琴,李胄璋斜靠在软榻中,荣禄小心趋前,在李胄璋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李胄璋面孔冷凝起来,他坐直了身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谁要见他!”
荣禄道,“宁边侯托奴才将这个送与皇上。”说着,荣禄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与一个绣囊,李胄璋望过去,眼神便定住了,荣禄清楚看到皇上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李胄璋伸过手去,将玉佩与绣囊握在手中。
“宁边侯现就关在府中,只要皇上下令,奴才便去将他带来。”
李胄璋定定坐着,久久,终吁出一口气,缓缓道,“带他来。”
顾行止一直在抚琴,他只是看到荣禄进来,又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脸色便变了,荣禄走后,皇上始终若有所思,沉默不语,一曲终了,顾行止起身走过去,宫女换上热酒,顾行止为皇上斟上。
李胄璋似将某物放于怀中,对顾行止道,“爱卿为朕做诗吧。”
荣禄将李成带到了暖香阁中,此时阁中酒菜已冷,李胄璋正立在桌前,顾行止做出一首,他便誊写一首,见李成到来,他掷了笔,浑不管墨汁溅到了身上,“宁边侯求见朕,是有什么事吗?”
李成跪拜下去,“罪臣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原谅,只求皇上念罪臣一向侍事勤慎,从轻发落罪臣的家人。”
“你,侍事勤慎?”李胄璋道,他哼笑一声,似乎觉得甚是可笑,“你说你罪孽深重,你有什么罪?”
“……罪臣无视军规,包庇将士。”李成低声道。
“还有那封信,你骂的朕可好!”李胄璋恼笑道。
“罪臣没有写那封信。”李成道。
“没有写,那为何字迹语气皆是你的?”
“罪臣不知。”
李胄璋死死盯着他,片刻,终沉声道,“就只这样?”
“……罪臣不该骗皇上,罪臣有欺君之罪。”李成深深俯下身去。
顾行止坐于席中,他有些茫然,皇上已令刑部提审宁边侯,为何今日又同意宁边侯私下求见,且听他们对话,总让他有些似懂非懂之处,宁边侯罪过确实不小,皇上似乎很生气,可皇上又似乎不仅仅是生气,他那样看着宁边侯,神色语气皆复杂难言,不知为何便让顾行止心中一动。
“你既知是欺君之罪,又凭何求朕从轻发落?”李胄璋缓缓道。
“罪臣……任凭皇上处置。”李成顿了一顿,道。
李胄璋便不再说话,久久,他对荣禄挥了挥手,“将顾大人送出宫去。”
待暖香阁中只剩李成一人,李胄璋走到他身前站定,“今日,是不是朕做什么都可以?”
李成依旧跪着,“是,皇上。”
“朕依然要在华清池与你共浴,可以吗?”
“是。”李成道。
华清池氤氲的水雾中,李胄璋终为李成解下腰间的浴巾,李成低着头,李胄璋抬起他的下颌,将他推靠在浴池边上,一手向上,缓缓抽掉他的发簪,李成的头发总似有灰发掺杂其中,显得分外沧桑,李胄璋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明明已经是如此熟悉的身体,如此熟悉的神情,却为何总是如此轻易的便能够令他动心,李胄璋也不知了,他拥住李成,深深吻上。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
略……
第二日清晨,李胄璋早早醒来,身边李成依然昏昏睡着,李成穿了一身浴袍,头发散落枕上,昨夜浴池中,他终究回应有限,但已足以令李胄璋欲望勃发了,虽然担心李成生病,但李胄璋依然做的颇为激烈,因为他是如此迫切渴望李成,就算这样亦不能够使他胸中火焰稍解分毫。
李成难耐的□□一声,转过脸来,他眉头微蹙,嘴唇亦有些干裂,李胄璋看着,片刻后,他伸出手指缓缓抚摸李成眉头唇角。
待李成醒来,已是近中午的时候了,李胄璋早已下了早朝,在窗前闲坐看书,见李成坐起,李胄璋道,“爱卿过来。”
李成低头见自己仍穿着浴袍,大片胸膛裸露,他脸红了一下,伸手掩住。
“朕早已看过了,”李胄璋忍不住笑道,走过来拉起他,“爱卿过来。”
李成随李胄璋来至梳妆镜前,李胄璋按他坐下,“朕来帮爱卿束发。”
李成有些不安,“罪臣不敢,罪臣自己束吧。”
“爱卿不要自称罪臣了,爱卿有没有罪,朕自会查明。” 李胄璋道,他拿起梳子梳起李成头发,想是为了战场上方便,李成头发刚过肩部,偶有碎发落在额前,李胄璋均一一梳拢,最终在发顶束起,然后,李胄璋拔下自己发簪,别在李成发上,李成说不出话,李胄璋在镜中望着他,“朕梳的如何?”
李成喃喃道,“臣不敢。”
“朕愿天天与爱卿如此。”李胄璋目光闪动,他令李成站起,解开李成浴袍,然后于一旁衣架上取下李成衣物一件件为他穿上,他低头系好李成束带,自怀中取出昨日李成托荣禄捎给他的玉佩与绣囊,为他系上,“爱卿去吧,好生注意身体,朕晚些时候再令荣禄前去宣你。”
李成步出殿门,他慢慢走着,直到此时,他才放松身体,从昨日积攒下来的疲惫忧虑羞惭,以及身体的痛楚也才清晰的袭来,他扶住墙壁站了一会。
荣禄追了出来,“宁边侯,皇上令奴才送您回府。”
李成没有说话。
“宁边侯放心吧,安心在家养身体,一切都会好的。”荣禄道。
李成苦笑,一切都会好的?自从十多年前他与皇上相遇,李成便一直告诉自己都会好的,可是今日皇上对他说,他愿与他天天这样,李成真的不知皇上为何对他如此执着。
回到府中,刑部官员已在撤离了,刑部大夫过来道,“宁边侯,皇上刚刚下旨,说宁边侯近日身体不适,令臣等撤走,以后宁边侯就由皇上亲自问审了。”
李成这些日子多得刑部大夫关照,施礼道,“是,多谢大人。”
刑部大夫道,“皇上对宁边侯甚是关心,宁边侯有什么冤情,就对皇上好好禀明吧。”
“是。”李成道。
待官兵都撤出,荣禄道,“宁边侯,奴才还得提醒一句,您近期最好不要与夫人见面,皇上想是还不愿意呢。”
李成道,“……是。”
于是李成只得令家人去告知夫人,自己仍需隔离审讯,但目前已没有什么大碍,请夫人宽心等候。
李成便自己一人继续住在府内正房中,同在一个府中,却不能见到妻儿,李成无奈又挂念,他很担忧孕中的妻子,但他也知不能再在此时横生枝节,只能忍耐了。
李成这边风波尚未平息,宫内却早已变故暗起,这天,皇后宫中皇子承嗣屋内惊见魇镇的偶人,皇后惊怒心疼,经多日刑讯追查,终于查到一名宫人,招认乃胡妃指使,皇后便即派人报知了皇上。
李胄璋很久没有关注过后宫之事了,接到奏报,他只得来到皇后宫中,并宣来胡妃,查问此事。
查了两天,皇后均证据确凿,而胡妃始终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李胄璋遂下令将胡妃幽闭宫中。
此时宁边侯李成仍在审讯当中,胡妃又已幽闭,右相以及左御史大人顾宗安等人终于有些放下心来,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将李成与胡妃彻底扳倒。
☆、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
几日后,李成便收到一封来自宫中胡妃的密信,密信中胡妃言明遭到皇后陷害,恳求李成相助,李成记得自己对胡妃的承诺,可他自来不善宫廷权谋,何况他也是刚刚脱了囫囵,实在不知如何能够帮助胡妃。
李成对送信来的太监道,“请回去转告胡妃娘娘,罪臣如今亦尚在待罪之中,实不能相助娘娘,请娘娘再寻其他办法。”
太监道,“胡妃娘娘跟奴才说,若宁边侯执意不肯,便请哪日宁边侯入宫时,娘娘再约您相见。”
李成不想再与胡妃私下见面,他只得想了一想道,“那便请娘娘言明想令罪臣如何相助,罪臣尽力去办就是。”
太监终于走了,李成再次忧虑,此次事情,相助胡妃无疑便是与皇后作对,皇后身后有右相等一干势力,他如何才能抗衡,李成本只求保住家人,无心无力参与朝堂斗争,只是就像那天胡妃说的,右相等人为对付胡妃,必然就会先对付他,如今他到今日这个局面,也许便是明证,也许不管他想与不想,他都注定无法躲开这些事情。
这天天已很晚,李胄璋仍旧令荣禄前来宣他,自从那回李成主动求见,李胄璋便几乎天天要他相陪,好在他顾念李成身体,没有回回都做什么,但就这样李成也不堪重负。
到了宫中,李胄璋为他解去寒衣,令荣禄拿来暖袍与他换上,李胄璋带他到暖阁内坐下,暖榻小桌上已摆好几样酒菜,“爱卿陪朕小酌几杯,”李胄璋将酒壶递到李成手中,然后他端起酒杯,“帮朕斟上。”
李成只得帮他斟上,“朕有无数美人为朕斟酒,爱卿这是第一次,这酒必分外香醇。”李胄璋慢慢饮下,又递过来,李成再为他斟上。
李胄璋端酒看向窗外寒月,叹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李胄璋转眼看着李成,“爱卿说,朕该如何?”
李成不懂,静静坐着,李胄璋伸手将李成左手握于手中,继续饮酒,李成见李胄璋喝的这样快,怕他喝多,犹豫片刻道,“皇上,慢些喝吧。”
“为何?”李胄璋有些意外。
“……醉酒伤身,皇上。”李成道。
“……爱卿是怕朕粗鲁吗?”李胄璋却一语道破,他笑起来,李成的脸微微一红,“朕发誓朕今晚一定温柔,好不好?”
李成能怎么说呢,自今晚胡妃给他送了密信,李成便一直心事重重,此时却还要应对皇上如此调戏。
李胄璋见他不语,便一直含笑饮酒,还要李成为他夹菜,有面前李成为他斟酒布菜,李胄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场小酌直喝到微醺,他才带了李成去华清池沐浴,明明只做简单冲浴,两人仍在里面呆了许久,不知在做些什么。
回到殿中荣禄已将暖榻上小桌撤走,铺好被褥,拉好帘帐,李胄璋带着酒意将李成压在榻上,果然如他所说十分温柔,李成一场沐浴下来更加身心疲累,李胄璋却情i欲更浓,暖阁内辗转缠绵,温暖旖旎,哪里还管半点窗外的北风阵阵,夜深更重呢。
李成身体虽经李胄璋仔细调养,也经不住他每隔几日便要求欢,可他尽管十分不适,但待罪之中也只得强撑。
李胄璋实在情难自禁,他只有比李成更怕他生病,可李成就在身边,如此任他予取予求,他能这样几天才做一次,已是忍了又忍了。
第二天晚上李成便就收到胡妃回信,一看之下,李成的脸发烫起来,密信开头便说,臣妾今已深知宁边侯乃皇上至爱之人,希望他向皇上进言,言明胡妃一案仍有冤情,望皇上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