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十分不安,不知胡妃如何知道他与皇上的事情,他沉默着。
李成在想胡妃的话,胡妃知道他的密事带给他相当大的冲击,但李成不信皇上会听信人言,而且李成也不愿,以李成性格,便连他自己的冤情也没有向皇上提过半句,都是皇上问起时才据实以答,至于皇上信不信或者查不查,他便无法左右了,胡妃说的,李成无法办到。
李成沉思半刻,终于道,“请公公回去转告胡妃娘娘,娘娘所说,罪臣无力办到。”
太监道,“胡妃娘娘知道宁边侯每日都会入宫,今晚请宁边侯早去半个时辰,娘娘仍在上次那个花厅等您。”
李成心中暗叹,胡妃看来不会轻易撒手,毕竟她已将他当做救命稻草,当初承诺在前,李成不是无信之人,他只得应了。
这天晚上,李成没等荣禄前来宣他,便跟府中管事交代几句进了宫,李成有入宫腰牌,倒不怕侍卫查问,只是没有荣禄带着,终究多了许多不便,他一路谨慎去到上次那个花厅,胡妃穿着宫女服饰独自一人在此等他,一见他来,胡妃便即拜倒,李成一惊,也跪倒下去。
“宁边侯,臣妾性命如今就在宁边侯手中,望宁边侯救命。”胡妃道。
李成道,“罪臣不敢。”
“宁边侯,今日臣妾信中所说,宁边侯觉得哪里不妥?皇上若还能听从一人,那人也必是宁边侯了,望宁边侯可怜臣妾,向皇上求情。”
李成不知如何接言,“……胡妃娘娘高看罪臣了。”
此时胡妃已经站起,示意李成也站起身来,“臣妾自十三岁便与皇上在一起,皇上心思还有谁比臣妾更明白呢?自从上回臣妾见到宁边侯腰间玉佩,已经觉得奇怪,那玉佩是先皇后遗留的爱物,皇上怎会轻易赏人,之后偶然之中,臣妾宫中太监又发现宁边侯深夜入宫,且一夜没有离开,皇上自以为与宁边侯之事做的十分隐秘,却不知此后臣妾便处处留意,宁边侯,恕臣妾直言,臣妾跟了皇上将近二十年,从没有见皇上对谁如此用心,只怕皇上当年从臣妾这里带走宁边侯,那时皇上便已有意了吧?”
李成羞惭不已,低下头去,与一名女子讨论他与她丈夫的秘事,李成真是无地自容。
“宁边侯放心,这件事臣妾就算死了,也绝不会说出去半句,只是,”胡妃面露哀戚之容,“望宁边侯在皇上那里为臣妾说一句话,救了臣妾,便是救了皇子承祠,臣妾感恩不尽。”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李成到了此时,也知道再说别的无益了,“……胡妃娘娘既知皇上,应该知道此事若罪臣去说,只怕皇上反而疑忌,”李成道,“罪臣尚在待罪之中,若真像娘娘所说,又何至于此,娘娘还是再想别的办法。”
胡妃见始终不能说动李成,也无法一定逼他同意,只得道,“那便只能查明你我冤情,只是这又怎能是一两天的事呢?”
“罪臣愿意查明冤情。”李成道。
“好吧,若宁边侯执意如此,臣妾也只能等候了,臣妾朝中也有几位能说上话的人,宁边侯到时可与他们一起商议,”胡妃道,“臣妾这里有份名单,今日宁边侯不便,改日臣妾再派人送去府中。”
“是。”李成道。
胡妃便道,“那宁边侯赶紧去吧,只怕皇上已去宣你了。”
李成低头道,“是,罪臣告退。”
离开胡妃,李成很快出了御花园,他先沿着墙根小路走至宫门处,再往大殿走去,恰巧在大殿长廊处遇到荣禄,荣禄一见他便道,“宁边侯来了?刚才奴才去到府上,管事说宁边侯有事出门了,稍后自己会到,没想到这便来了。”
李成道,“是,有劳荣公公了。”
荣禄道,“没什么,宁边侯跟奴才来吧。”
荣禄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自从刑部官兵于宁边侯府撤走,皇上并没再提将李成禁足之事,荣禄自不会管这闲事,李成现在每日与皇上好好的,荣禄已感到无比省心了。
这夜,李胄璋便跟李成提起,天气寒冷,他要带妃子美人去太功山皇家温泉山庄,先皇在位时,年年冬天都要去太功山温泉山庄过冬,李胄璋这是第一次,李胄璋揽着李成躺在榻上,与他说着话,“爱卿到时候也要与朕一起去。”
李成视线从帐顶收下来,“……罪臣身份恐不宜随行。”
“怎么不可以,爱卿是我李朝大将军,是朕的宁边侯,爱卿若不可以去,还有谁可以去。”顿了一顿,李胄璋笑道,“再说爱卿若不去,朕去干什么?”
李成装作没听到李胄璋最后一句。
“朕要在太功山处理政事,自然重要官员都要随行。”李胄璋抬起身来,俯视李成,李成不安转开目光,李胄璋轻笑,手不老实的摸下去,“朕要再做一次。”
李成吃了一惊,握上李胄璋的手,“……臣不行,皇上。”
李胄璋却笑着不管不顾的压下去,“……朕偏就要。”
这个想法李胄璋也是早有打算,他早在盘算着在哪天跟李成多来一次,李胄璋原是十分担心李成身体,但因李成一直没再怎样,李胄璋到底不免开始蠢蠢欲动,此次试着与李成连着两晚行了房事,李成也似能够承受,李胄璋食髓知味,自然更加心痒难耐,所以他便就要在今晚再试一试。
李成却其实撑得无比辛苦,这种非常时刻,他也不愿自己再病,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胄璋会连着求欢,此刻更又被李胄璋压在身下,李成知道他已不行。
“……臣真的不行,皇上,”李成只得据实已告,“臣有些难受。”
“哪里难受?”李胄璋警觉的停下动作,欠起身来。
李成没有说话。
李胄璋看着李成脸色,片刻后,李胄璋突然坐起,伸手到李成身下便要将他下衣褪下,“给朕看看。”
“皇上!”李成慌忙要躲,他的脸瞬间通红。
李胄璋按住他,“别动!”李成如何能够不动,他把李胄璋推出去,侧身就要坐起,李胄璋突然笑了起来,“看把爱卿吓的。”他欺身上去不让李成起来,“朕不看就是。”李胄璋柔声笑道,“但爱卿要答应朕,哪日让朕做两次,好不好?”
李成见李胄璋这样,便知他方才又在逗弄他,十分无奈,也没法接话。
李胄璋长长叹一口气,继续揽了李成躺下,夜长漫漫,看来他又得忍着了。
皇上要去太功山温泉山庄过冬的旨意一经颁出,宫中妃子美人尽皆无比欢喜,皇上登基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出宫过冬,妃子美人们不但终于可以出去散散心,也许还有了更多可以见到皇上的机会,试问谁的心情能不雀跃呢?
但正如不是所有朝臣都能随行,妃子美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去的,能去温泉山庄不但可以昭显她们地位的重要,也可表明她们在皇上那里受宠的程度,一时间后宫勾心斗角,纷纷派宫人到皇上身边嘘寒问暖,引起皇上的注意,却都被皇上不置可否打发了回来。
李胄璋很快确定随行名单,待罪的胡妃李成皆在名单之中,皇后一派不禁不满警觉。
顾行止也在随行之中,皇上如今总是对他似近还远,顾行止也不知道为什么了,好在他性格稳重耐得住寂寞,又才华卓著,便在任中默默做了不少事情,颇得上下交口赞誉,顾行止想,他出仕原是为辅佐他钦佩崇拜的皇上,如今,却不知皇上还需不需要他。
太功山距京中约三十余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山中既有峻崖峭壁,兀突石骨,又有平缓的草坡与清涧流水,满山皆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温泉山庄便就建在半山之间,它的前面是连绵的森林山丘与草甸,正是皇家涉猎场,庄内泉眼无数,常年温暖如春,殿室巍峨华美,满是皇家气势。
温泉山庄是自高往下而建,所以所有风光都能尽收眼底,妃子美人们来到这里,自然被这壮美的山间景色完全吸引,在后堂殿室安置好后便纷纷出来围在暖泉旁,或坐在廊中,尽情赏玩这令人无比心旷神怡的迷人风光。
李胄璋自然也很满意,他的殿室居于山庄中央,后妃们都在后堂,随行朝臣居于两旁,李胄璋令荣禄将李成安置在左侧附殿内,与他仅一条内廊相连。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李成来到这里,倒方便了与他要见的人进行接触,胡妃早已将名单送到他的手中,李成看了,多一半倒是他素日交好的,他已见过其中几人,他们似是早在等着李成去找他们,他们都是不满皇后一党,信任并愿追随李成,故才相助胡妃,多数都是各军处的人。
顾行止官职尚不甚高,住处也就略偏,他每日除了去大殿议事,其他时间均十分自由,他便独自在庄内及山间闲逛,心中虽努力淡然,却总不免时常感到孤独惆怅。
不觉来到山庄也有几天了,这天顾行止正在庄内一隅流水旁闲坐,就见靠墙的长廊转过两人,顾行止看到那两人,一个是总侍卫大臣左敦堂,一个竟然是宁边侯李成,左敦堂仍旧身穿朝服,李成却只穿了一件灰色暗锦棉袍,两人低语着,慢慢走来。
顾行止不常见到李成,他也就在李成刚刚回京问询期间,皇子承嗣生辰时,再就是上次与皇上在暖香阁饮酒时李成前来求见,如此前后见面加起来也未超过五次,他原本就不讨厌李成,自从那次李成暖香阁觐见,顾行止更是莫名关注他,李成的注意点从来不在他这里,他总是沉默的,或是心事重重的,忧郁谨慎,他估计根本就不知道顾行止的存在。
顾行止位置并不显眼,所以他一直看着那二人走过,但就在他们将要过去时,李成突然向他这边望过来,不经意便与顾行止对视了,顾行止一呆,这是他第一次迎视李成的目光,李成似是没有想到这边有人,更没有想到这人竟一直在看着他,目光定住片刻,顾行止来不及转开视线,只得恭谨向李成施礼,李成看看他的服色,略一沉吟,便转过去同左敦堂继续一起走去。
这边顾行止看着李成走远,李成背影不知为何便让他莫名想起某个记忆中的人,灰衣,沧桑,而方才看向他那有些讶异的目光中淡淡的忧郁,顾行止突然一震,他想起了皇上为他画的那幅画,同样的灰衣,同样的成熟忧郁的面孔,沧桑风霜的鬓发……顾行止突然意识到,原来李成竟十分肖似那幅画!
顾行止也从未有过的发现,自己与李成竟然是有些相像的!顾行止突然不敢去想,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可越不敢去想,脑中那个念头便越克制不住的放大清晰,顾行止终于猛醒,难道那幅画竟不是肖似他而没有画出他的神韵,而是根本画的便不是他吗?
顾行止再不能够平静,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很多以前不曾注意的,或者疑惑不能想明白的皇上的言行便都在脑海中过了起来,他想起初与皇上相识,皇上目光讶异似有些震动,久久的看着他,仅仅一面之后,皇上便没有任何征兆的对他无比恩宠,恩宠到顾行止一度不解这一切为何来的这样快,感觉皇上好像会永远对他这样好。
顾行止回想,他忘了是哪一天,但似乎就是自李成回来之后,皇上逐渐有了变化,最初时尚不明显,后来皇上便就突然再也未曾宣召他,他想起皇子承嗣生辰时皇上对李成的态度,那样专注低声笑语,顾行止当时还曾因此失落,他还嘲笑自己患得患失。
顾行止苦笑,他甚至想起了青草河边的人偶,皇上与将军,可笑他当时竟会以为那将军是他!
李成待罪期间,不知与皇上发生了什么,那段时间皇上郁郁寡欢,烦躁易怒,那次暖香阁觐见,皇上对李成言语神情都是那样微妙,觐见过后,皇上便再次没再见他。
顾行止把所有事情终于串了一遍,他疲惫痛苦,虽然这些事都只是蛛丝马迹,但感觉告诉他这便是事实,才学如此出众品行端恭自持的顾行止,独一无二的名公子顾行止,原来其实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先皇以往每年冬季来到太功山,都会围猎冬狩,如今李胄璋自然也不例外,早已制好行程,就在三日后举行,届时所有文武官员均可参加,所获猎物最多者胜之。
狩猎前两天,李胄璋便没再与李成行房事,他既无比想看李成在狩猎场上的英姿,又十分担心李成身体,只能先节制自己,明日就是冬狩日,这晚李胄璋便早早拥了李成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胄璋为李成穿好护甲,自己也穿戴整齐,待时辰一到,便一起来到狩猎场,狩猎场上众官员都已在等候了,李成到来后便下到场中,一名侍卫为他牵来一匹通体如墨的军马,正是李成的坐骑,李成没想到李胄璋会将他的马带来,自回京后李成便身陷囫囵再没骑过这马,李成轻轻抚摸马背,心中颇多感触。
李胄璋也自牵了一匹马,今日他也要参加狩猎,李胄璋看着台下英姿飒爽的众朝臣,再看向正在轻抚爱马的李成,只觉得心胸无比开阔,天气十分和暖,正是冬狩的好日子。
顾行止也在众朝臣中间,因已猜知皇上与李成关系,再看他二人,才发现处处都是痕迹,奇怪至今不但自己才刚发现,众朝臣也竟无一人察觉,可见皇上做的隐秘,顾行止得皇上那样恩宠,可又何曾被他这样小心回护一次。
狩猎开始,李胄璋被侍卫簇拥来到森林中,他去看李成,李成正在他身后不远从背后抽出箭来,李胄璋再次叮嘱道,“宁边侯不要去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