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村头的阿黑

作者:村头的阿黑  录入:08-03

  见肖未然仍是没有一丝要开口的意思,燕抚旌实在等不得,直起身,红着眼一把掰起他的下巴,“肖未然,你说话!你能不能别这样折磨我?你说话啊!算我求你了,你换个法子折磨我行不行?!”
  赵悦等人见燕抚旌似乎又要克制不住自身的戾气,也生怕他再伤着肖未然,忙上前拉住他。
  “大将军,您冷静下,您别再吓到肖公子……”
  燕抚旌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他,茫然无措地后退了两步。
  猩红的眼扫到了地上跪着的人,燕抚旌心中突然生了一计,便一把拽起地上一人,咬牙切齿道:“当真没法子么?!”
  “大将军饶命啊,小人真的不知……只要这位公子肯说出他中的是何种毒药,小人们兴许还有法子啊……”
  燕抚旌丢开他,“噌”地拔出佩剑,一把架在了那人脖子上,“最后问你一遍,当真不知?!”
  可怜那人吓得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见向燕抚旌求饶不管用,只能转向肖未然,一个劲儿地向他磕头,“公子……公子!您饶命啊……只要您肯开口说,小人一定,一定医好您,公子,公子,您可怜可怜小人吧……您说了,就算是救小人一命了……”
  赵悦本想拦着燕抚旌,但看出了他是有意逼肖未然开口,便也不曾作声,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果不其然,肖未然听到那人的哀求声之后,整个人抱着胳膊打了个重重的哆嗦,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燕抚旌见他果真有反应,只能又压了压剑,剑锋轻易就划破了那人的脖颈。
  那人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动也不敢动,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只能继续对肖未然哆哆嗦嗦地求饶:“公子……公子,救命啊……小人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公子……您发发善心,您就开口说一声吧……”
  肖未然猛地痛苦的抱住了头,无声地大张了张嘴。
  燕抚旌满眼急迫地看着他,急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一屋子的人也都吓得大张着嘴摒住了呼吸,生怕听不清他的话。
  肖未然拼命地张大了嘴,但因许久未曾说话的缘故,喉咙里只能发出轻微的“啊啊”声。
  燕抚旌看出了他的着急,忙丢了剑大步走到他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不急,未然,你慢慢说,只要你愿意说,我一定不会伤他们……你慢慢来,慢慢张口……”
  肖未然紧紧攥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都差点攥进了肉里,才终于将话说出了口,“玉……玉……生烟……”
  燕抚旌这才松了口气,忙松开他,转向地上跪着的一众大夫,“此毒可好医治?”
  众人都不曾听说过这种毒药,正低着头不敢开口,又耳听到肖未然断断续续道:“钩……钩吻……曼陀罗……箭毒木……天仙子……断肠草……”
  燕抚旌后背猛地一僵,缓缓地转身,满脸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乌头蓝……蛇腹皮……细辛……”肖未然双目直愣愣地望着地面,两只手拼命地掐着胳膊,嘴中一直在不停歇地费力低喃:“苍山雪……草乌……偿命蛊……去魂散……散魄草……”
  不止燕抚旌,屋中所有的人都大惊不已了,那连那个差点被燕抚旌割喉的大夫也忘了性命之忧,只惊诧地抬头望着他。
  肖未然一连磕磕巴巴地说了近百种毒药名,这才极其缓慢地摇了下头,低低地说:“其余……不……不记得……”说罢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再也不肯作声。
  燕抚旌彻底僵在了原地。


第九十九章
  弯月静悄悄地爬上了树梢,一望无垠的星空下,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凄厉的老鸹叫声。
  赵悦看看燕抚旌漆黑的房门,犹豫半晌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借着皎白的月光,赵悦隐约分辨出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正佝偻着背,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
  “大将军。”赵悦低低地叫了一声。
  那黑影才稍稍抬头,静静地望了来人半晌,又垂下了眼。
  赵悦摸着黑走到烛台前,点上了一只蜡烛,柔光瞬间洒满了房间。
  “如何了?”燕抚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力气,将话问出口。
  赵悦施了一礼,“已经帮他重新接好骨了。大夫说,只需静养即可。”
  燕抚旌抬了抬眼,看向他。
  赵悦知道他疑惑什么,忙解释道:“无论是断骨还是接骨,肖大人一声未吭。”
  燕抚旌闻言嘴角微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他见不得肖未然再受折磨,便躲到了隔壁的房间来,本以为会听到他痛楚的哀叫,揪心地等到现在才知道,他早已挨过了那断骨的疼去。
  赵悦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又道:“大夫说,肖大人身中近百种毒药,他们不敢胡乱开药……他们没法子。”
  燕抚旌缓慢地闭上了眼,他早已预料到他们会如此说。
  “不过,他们也说,肖大人身中如此多毒药还能活下来,也是奇迹,说不定,那些毒往后也不会发作……”赵悦尽管也知道那些大夫不过是为了活命才这般说,但现在他也只得如此安慰燕抚旌。
  “可曾打听到,他这两年到底与何人在一起?”燕抚旌只阖着眼无力道。
  赵悦低了低头,“还不曾打听到。曾与肖大人在一起的那些乞丐,都说不清肖大人是从何处来的,只说他跟着他们走了一段南下的路,后来他们停留在了当地,而肖大人一个人继续往南去了……可见,我们寻到肖大人的时候他应该是想回大兴。”
  “继续寻。”
  “是。”赵悦忙应着退下。其实赵悦心中也有疑惑,他知道肖未然已有轻生的念头,只是他身上的那些伤着实怪,绝不像是他自己弄出来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他也绝不能自己将伤口缝的那般细致。而且,肖未然此前并不懂医术,他又如何能找到那么多毒药吃呢?这两年,他的身边,一定还有个人,一个精通医术的人……
  燕抚旌又独自静坐了一刻,才费力地起身,艰难地走到隔壁。只短短几步路,他竟觉得无比漫长。
  肖未然静静地躺在床上,脸朝着里侧,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动也不动。大夫已不在,只有云兰一个人拿了块湿帕子,正小心地帮他擦着身上的汗渍。
  “出去吧。”燕抚旌看也不看云兰,只淡道。
  “是。”云兰便将帕子递到他手中,又胆怯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出去。
  燕抚旌洗了洗帕子,拧干,这才拿过他的手来,仔细地帮他擦身上疼出的薄汗。
  燕抚旌这才注意到,肖未然其实醒着。
  一直到此刻,燕抚旌才意识到了自己此前究竟有多天真,他原先以为,只要能找回肖未然,自己终有一日能挽回他的心。而此刻,他才知道,肖未然可能压根就不想活。
  除伤口外,帮他上上下下全都仔细地擦过一遍,燕抚旌便也宽了衣,上榻,从背后轻轻搂住了他。
  燕抚旌一低头,唇边刚好碰到他蝶谷处的伤痕。
  “未然……”燕抚旌就这样静静地碰着他闭上了眼,“我还清楚地记得见你的第一眼。是在战场上,那是大兴与北凉有史以来最残酷的一战。当时我杀红了眼,满心满眼只有无尽的鲜红,连天空也变得通红。说来也奇怪,不知怎么的,在一片血红中我一眼便望到了你……或许是你太扎眼了吧,当时你身着洁白的貂裘,未染一丝血渍,是那么干净,那么明亮。我也说不清为何,等我反应过来时,便抓住了你的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没杀你的母亲,她是被流箭……”
  燕抚旌感受了怀里人那轻轻一颤,便静静地拥着他,等他不再发抖了才又道:“为避免惹事端,你的真实身份我只告诉了恒玦一人……这也是我至今最后悔的地方。偏巧,我有一个部下因违反军令获咎,我和恒玦便假托你是他的遗孤,派人将你送到了肖家。张乳母,确实是我们一直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燕抚旌说着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此时的他生了惧意,后面残酷的真相他真的很难说出口,可他不得不说,事到如今,他不该再骗他。
  “之所以娶你,是因为我想叫恒玦难堪……”燕抚旌终是咬牙艰难道:“你该也知道了,我与他曾有过懵懂情丝……这一切,是我,对不住你。大兴与北凉的和谈也不过是一场阴谋,那场阴谋……我已经与恒玦谋划了十数年……我轻信了恒玦的话,拿你作饵,诱惑北凉王上钩。我本以为,能瞒你一辈子的,现如今,我早已瞒不住,也不想再骗你,今日跟你说的全都是心底的话。我做这一切,虽然也有恒玦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归结到底,全是我自愿的。我,我也曾想到过你,可……我这二十余年,一直在为灭北凉而活,我无法放手……我也没想过放手……我唯一想过的,只是瞒住你……”
  燕抚旌颤抖着轻轻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蝶谷处,从那里,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肖未然的心跳声。
  他该有多恨自己呢?燕抚旌实在想象不出。
  “你的生父,沮渠业……我没想杀他,更没想过在你面前杀他……”燕抚旌说到此处已是喉头发堵,缓了一缓,硬是强逼着自己继续说了下去,“那日我怕了,我怕他说出真相,更怕真相被你听了去……脑中一懵,不知怎得,就真的当着你的面杀了他。别人都说燕抚旌天不怕地不怕,可只有我知道,亲眼看着他死在我手里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一生从未那般害怕过……可能从那时我就意识到了,终有一日我会彻底失去你。”
  燕抚旌拼命地闭紧了眼,可泪还是不争气地缓缓顺着眼尾流了出来,便懒地再管,“那七万俘虏,我不想杀,也从未想过杀。如果当初知道,知道恒玦是想逼迫你来杀,我宁愿自己杀了他们。未然,我虽然是个冷心人,但从头到尾从未想过让你背负那七万杀孽……只这一点,我希望你能信我……”
  “还有,未然……积玉……积玉,是你原本的名字,很好听……我曾找北凉人打听过,是大雪的意思。想来,大概是你出生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吧。”说着,又拼命地拥了他片刻,燕抚旌这才强迫自己松开了他,“未然,我今日已告诉了你全部真相,只是想叫你知道,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杀,我不会再拒绝你。我只是求你,好好活着,你配好好活着。”
  燕抚旌等了很久,以为他会狠狠地痛斥自己。结果,旁边的人只是轻轻地问:“叔……肖斌……何处?”
  燕抚旌闻言垂下了眼眸,他倒宁愿肖未然狠狠地斥骂自己。原来他燕抚旌还是那个懦夫,他只敢告诉肖未然已经知晓的真相,至于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敢开口。
  迟迟等不得回答,肖未然便轻声而又笃定道:“他……死了。”


第一百章
  “未然……”听着肖未然的话,燕抚旌心中一痛,深深埋首在他身上,咬着牙轻轻缓了口气,“全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叔父。”
  肖未然便没再说什么,他想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虽然燕抚旌与恒玦的说辞稍有出入,但相差无几。至于其中的细微区别,比如,燕抚旌究竟是处心积虑,还是在无意之间逼迫自己杀了那七万俘虏,肖未然早已没有力气去探究了,他也不想去探究了。
  肖未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早就该死了,早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之所以还厚颜无耻地回来,之所以还没脸没皮地活着,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肖斌一眼。
  不想,肖斌终究还是被自己连累了。肖未然替肖斌感到十分不值,他费劲心血养育了十数年的侄儿不过是一个讨命鬼罢了。若早知如此,肖未然宁愿早早自戕也绝不会让肖斌养育他成人。
  肖未然终于还是放下了对尘世的最后一点牵挂。肖斌不在了,他想,也挺好的,自己更可以放心的去了,待到了地底下再向他赔罪也不迟。
  如此想着,肖未然心中竟难得的生了一丝释然,勾了勾唇,慢慢地闭上了眼。
  燕抚旌轻轻从背后搂住了他,本想再安慰他一番,但见他闭上了眼,还当他是疼累了,便不敢再开口,只静静地搂着他睡去。
  自打知道肖斌的死讯后,肖未然一连两日滴水未进,燕抚旌本当他是伤心欲绝才不肯吃东西,也不敢强求他。
  因肖未然一直不肯吃燕抚旌喂的东西,所以近来都是赵悦在喂他。一直到第三日,赵悦见他还是滴水不沾,这才发现不对劲。
  赵悦实在忍不住了,便放下碗扯着燕抚旌走远了,说出心中所虑,“大将军,您可曾发觉肖大人有何不对劲之处?”
  “他知道肖斌的事了,这几日可能胃口少些。”说着,燕抚旌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肖未然。
  “不对。”赵悦有些急,“大将军,肖大人自打回来后,只要我给他吃的,他不管有没有胃口,都是狼吞虎咽。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外面饿得很了,所以吃得多,我也多喂他一些。后来我才瞧出来,他虽然吃的急,可他吃的很艰难,有时候一口饭总要嚼很久才能咽下去。我才明白过来,他并不是真的想吃,他只是在逼迫自己吃,因为他想活着。可现在,我瞧他都不肯再张嘴,怕他,怕他是生了寻短见的念头……”
  燕抚旌听他如此说不由得一惊,微微瞪大了眼。
  “大将军,您快想法子劝劝肖大人吧。”赵悦也顾不得说话难听了,“他身上的那些毒本就不定什么时候发作,若他再萌生了寻死的念头,怕他的身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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