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先生!”
小顺子推开挡在身前的暗卫飞奔上去,双手搀着,将离兰从洞口里扶出。
众人错愕:先生?什么先生?
离兰从下面两个赤羽卫手中,将还留在洞里的半截衣摆提了上来,抱在怀里。
他垂首轻轻拍着衣摆上沾着的丝丝尘土和蜘蛛网,冲着小顺子埋怨道:“爷又不是女人,这衣摆用得着织九尺长吗?跑也跑不动,这么沉还得爷抱着。撕了又怪可惜的,上面的金银线费了不少工吧,就这作死的花样,一看便知道是你家主子的花花肠子,中看不中用,跟他那方面一个样一一”话音还未落,离兰手中的衣摆被人抽走甩在地上。
他还未来得及抬眸,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红色身影抱在怀中。
那人的下颌压抵在他的肩头,低低喃一句:“昭……”
闻着身上之人熟悉的味道,离兰悬着的心终于落听了,轻声回应着,“想你,便来了……”
元址颤声着:“狗奴才说,他们给你下了毒……”
离兰嗤笑,“你说的是那碗又浓又稠的十全大补汤?但凡下毒的人做得好暍些,我也不至于拿它来浇花啊。”
他察觉到元址的肩膀抖动着,小声宽慰道:“唉……说好了来娶我,左等右等都未将新郎官盼来,怕新郎官被宫里的小情儿缠着,所以爷受累,自己来了,就是出场略微寒碜了些,日后你得补给我。”
元址点点头,“嗯……好。”
离兰伸手抚在元址的背上,微微仰头贴近元址的耳边,温声安慰道:“好啦?别哭了,要哭留着洞房再哭一,,元址气笑,一口咬在离兰的脖颈上。
离兰龇牙,吃痛地叫了一声:“嘶——狗脾气。”
“咳咳__”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众位阁老原本以为来的是援兵,结果来的是、、是个……有着不可描述的关系神秘男子。
这位男子究竟什么身份?又为何同陛下穿着正红色喜服?
要说是新婚的夫妻,为何那人是位男子?
要说是过命的兄弟,为何陛下啃那人脖子?
阁老们面面相觑,直击灵魂地互相猜测:你会啃你兄弟的脖子吗?
陆阁老看了眼一旁被林韧揍得满脸是血的张阁老,瞬时躲远了些,暗自扉腹着:老夫啃你个粑粑!
前几个月便听说了陛下同武安侯因为一名男宠当街撕打的故事。
后来御史大人张明章,因为被戴了三顶绿帽子心有不甘去空虚阁找离兰先生算账,结果倒霉透顶了撞见陛下英雄救美,那时救得便是貌美如花的离兰先生。
直至今日张明章还把自己关在府里写话本,都写到了第二册 。
前一册他们还争相传阅过呢,书名还很俗套,叫什么《俊公子飞身搭救俏美人》,一看就是不入流的书商为了夺人眼球取得。
李阁老对着陆阁老挑了挑眉,示意道:啧啧,瞧瞧,这位应该便是话本子里的俏美人吧。
陆阁老回他个眼神:嗯,八九不离十,堂而皇之地连喜服都换上了,总不可能是为了结拜兄弟穿得吧。右相还在堂上,让他这老丈人的老脸往哪搁。
陈阁老颇为激动,火花星子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你们懂个屁!管他是谁!现在谁能带我们出去,救下府里的各位公子,老夫便给他立个长生牌!
张阁老点着头,瘫坐在地,喘着粗气,捂着一只乌青眼睛,插了个眼神:上一个有如此荣宠的还是那位跳了崖的南二公子吧。哼!林韧啊林韧,你也有今日!敢和老夫动手,以为撅了南氏的袓坟便无事了吗!风水轮流转,咱们走走看!
“咳咳__”陆阁老又一次轻咳了一声,恭敬道:“陛下,老臣斗胆问一句,这位神武的英雄是……”
离兰轻轻推了推元址,元址将眼泪在离兰的肩膀上蹭干净了,刚要转身回应,只听一直未开口的林韧发话了:“公子昭,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众人:!!!!!!
眼神交流,面色迥异。
陆阁老:哪位?哪位?哪位公子昭!
李阁老:我滴个乖乖,莫不是……这怎么可能?!!借尸还魂?!
陈阁老:管他是谁,能救我儿子的,活着的立长生牌,死了的替他建祠堂!
张阁老:老子说什么来着,林韧呀林韧,现世报!!公子昭借尸还魂,回来找你复仇了!等死吧,老东西!
元址回身冷眼看着林韧,淡淡道:“右相大人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林韧将方才打架时撕扯开的衣袍理好,言道:“回陛下,若是旁的什么人,老臣许会认错,但眼前这一位可是曾经文武双全、名动京城的南二公子,侍奉陛下七年之久,老夫怎会认不出呢?”
元址眼神阴冷,狠戾看向林韧,负手而立,手握成了拳头。
离兰伸手,握住了元址身后的手,将元址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摊幵,同他十指相扣。
离兰莞尔,启口:“劳烦右相大人记挂,本公子无伤无恙。”
陆阁老:他承认了承认了承认了!
李阁老:这……是死而复生?究竟是人是鬼!
陈阁老:管他是不是公子昭?!他能救我儿子,我就给他立长生牌!
张阁老:林韧,风水轮流转,终于等到你!南二公子快上啊,打死他替老夫,也是替你父兄出口气!
林韧虽颇为意外,但也并未太过震惊,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他感叹着:“当年啸儿不眠不休在你跳崖的山里搜寻月余的时候,老夫就该料到了。死不见尸,便是活要见人。今日,果真见了。”
离兰的手颤了颤,但随即便被元址宽厚的手掌稳稳握住,淡淡道:“见到本公子还活着,右相大人似乎很遗憾?”
林韧低垂着眼眸,像只战败的公鸡,耷拉着骄傲的鸡冠,颇为颓败,沉声着:“遗憾吗?啸儿被困灵关,前途未知,十万火急。老夫为一家之主,为一国之相,却只能同这几个老东西撕打,鞭长莫及。你活着,啸儿呢……”
离兰眼神漠然,言道:“右相大人向来只当武安侯和皇后是争权夺利的棋子,现在说这些话,不怕太晚了些吗?”
林韧面色苍老,抬眼看着离兰,苦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当年送你进宫亦是如此。你是相府里长大的孩子,你懂得老夫在说什么。”
“我父?”离兰嗤笑一声,“我们南氏连袓坟都没了,就不必劳大人挂念了。”
林韧动容,“老夫与你父虽不相为谋,但却是惺惺相惜一一”“我呸!”
张阁老颤巍巍地拽着李阁老的胳膊站了起来,打断了林韧的话。
“林韧,当着年轻一辈的面,你还有脸说!南氏覆灭,你没有一个睡沫星子是无辜的!若不是你费尽心机想找人联手铲除南洵,内阁里哪有我们几个的位子?!对,当年也是在这紫薇殿,你厚着脸皮威逼利诱我们同你联手对付南洵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张阁老义愤填膺将话头转向了元址,“陛下可以作证!当年陛下也在场!虽然这事儿上我们不是个东西,那教唆怂恿我们的你,便更不是东西__晤__”李阁老忙得捂住了张阁老的嘴,战战兢兢地悄悄瞥了瞥元址渐渐铁青的脸色。
小顺子眼神示意暗卫上前,将张阁老的嘴巴里塞了块破布,拖到了远处。
元址手心都出了汗,紧张兮兮地瞧了瞧离兰的面色。
他这般小心翼翼的心思都被离兰瞧在眼底。
他看了看元址的喜袍,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嫁衣,再次抬眼看向元址时勾唇笑笑,将元址的手掌又箍紧了一分。
夫夫一体,十指连心。
林韧被张阁老的一番话打断,也不再言语了。宫变、灵关,哪一样都比一个死而复活的贵公子要紧的多。
地道里的赤羽卫也如数爬出来站在了殿内。
元址扫了一眼问道:“穆戈昵?他该时时刻刻护着你!”
离兰戏笑回道:“陛下是不是真的觉得本公子提不动刀、拿不得剑了?行宫的人还不够本公子塞牙缝。只可惜,让小五子跑了。收拾了行宫的人,我同穆戈便一路赶来。现下他去打扫宫门了,片刻就到。”
说话间,紫薇殿外金靴踏鸣、威武阵阵。
穆戈在殿外气盛暸亮叩拜:“穆戈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贼子已全部涤清!臣等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元址嘴角抽抽,齿缝之间蹦出句话来:“昭,你听到了吗?他说我受惊了,他真当我提不动刀?!我是受惊了,但不是因为这帮杂碎,是因为__”离兰看他一眼,一汪春带水的眼眸中都洒着柔情脉脉,小声回道:“是因为怕错过吉时,误了洞房他回头看着离兰,同离兰相视一笑。
元址甩袖转身,冲着堂下威严道:“小顺子,宣穆戈进殿!”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爱你们,鞠躬!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不要朕了
穆戈器宇轩昂、威风凛凛,身着银制鱼鱗铠甲,昂首阔步走进紫薇殿。
一旁扎堆站着的众位阁老,看着穆戈凶神恶煞、铠甲带血的模样,互相搀扶着连连后退。谁都不敢再提救子之事,毕竟他们儿子断的只是手指头,而不是命根子。若是惹毛了穆戈,他们当场被断头都有可能。
穆戈朝着元址和离兰的方向走去,抱拳端礼,跪地叩拜:“陛下万安!”
元址点点头,挥手示意起身,问道:“宫外状况如何?”
穆戈言道:“回陛下,臣差人从京畿营调军搜查叛贼、护卫京城,皇宫内外皆安,只是小五子还未寻到。是臣无能,竟让他在陛下身边埋伏这么久,臣该死!”
元址冷声,“这件事之后再议,当务之急先解灵关之围。小顺子宣旨!”
小顺子微微躬身领命,又转身对着堂下宣旨:“传陛下旨意,任命赤羽卫统领穆戈为钦差大臣,携调军令前往连云十三州向诸王集结十万军,驰援灵关!”
殿内静谧。
“穆戈大人,大人??接旨啊?~”小顺子小声提醒着。
穆戈抬头看着站在元址身旁的离兰,心思沉沉。
最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沉了沉气,终于言道:“回陛下,恕臣……不能接旨!”
众阁老:!!!!
开始眉飞色舞,暗送秋波。
陆阁老:好家伙,听听这目中无人的家伙在说什么?!什么叫不能接旨?!天家的圣旨还有想不想接、能不能接的?!
李阁老:说的是呀,果真是居功自傲!连陛下的面子都敢不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陈阁老:非也非也,前些日子那个太医院的小医官不也是抗旨拒婚了嘛!这番有本事,他们若是我的儿子,定给他俩年年诵经、岁岁祈福。
被绑在远处塞着嘴巴的张阁老插了个眼神:林韧呀林韧,瞧瞧,现世报!穆戈抗旨不遵,这天下还有谁还能救得了你的儿子!敢打老子,该!
小顺子瞪直了眼睛,小声传着话:“穆戈大人!你是疯了还是痴傻了?!抗旨不遵?你可是天家近卫!”
元址睨视穆戈,冷声问着:“为何?”
穆戈再一次看向离兰。
离兰迎上穆戈的眼神,内心一点点开始泛起涟漪,又如星火燎原。
终于,穆戈答话:“回陛下,臣进宫前刚刚收到密报,连云十三州诸王异动,恐有兵变,似是同此次宫变脱不了关系。臣虽为陛下近卫,但收服人心却不是臣的强项,臣怕延误军机,恕臣不能接旨!”
“臣该死!”穆戈跪地垂首。
元址思量,问向内阁:“你们怎么看?”
陆阁老向前一步,行礼回道:“回陛下,若连云十三州异动属实,穆戈大人所言句句在理。自庚子之变他悄悄地瞥了眼离兰,在确认离兰未有反应后,继续言道:“自庚子之变后,十三州被诸王瓜分,各自为政,已是乱成了一锅粥,谁也不服谁。五年来虽小打小闹,但倒也无事。只是,若诸王被此次宫变之幕后黑手所利用了,恐怕、、就算是右相大人亲自前往调军,也于事无补。”
其余阁老均点头附议。
元址眼神扫过林韧,见到林韧依旧垂首一言不发,暗自扉腹着:老东西,几年前不是挺能叫嚣吗?现在倒是半个屁都不放了。
元址问向陆阁老:“依你看,何解?”
陆阁老言道:“回陛下,依臣愚见,或许可派一位胸有沟壑、心有阡陌,熟知南方事务的纵横高手前往十三州,同穆戈大人一起前往向诸王调军。”
众阁老:“臣附议!”
元址应道:“好!穆戈,要去调军的人是你,朕许你择选一人,陪你同去。”
“谢陛下隆恩!”穆戈复述着陆阁老之言,“胸有沟壑、心有阡陌……熟知南方事务……还得是陛下极为信任之人……臣、、臣不敢说。”
穆戈再一次悄悄地瞥向离兰。
众阁老也随着穆戈的目光望去……
陆阁老:胸有沟壑、心有阡陌……他出身相府。
李阁老:熟知南方事务……十三州曾是前左相南洵控地……
陈阁老:陛下极为信任之人……这喜袍都加身了……
张阁老:哼!林韧!老子说什么来着,风水轮流转!那难不成公子昭会去救仇敌的儿子?!你等着断子绝孙吧!
穆戈赤果果、直勾勾的目光,让元址再也无法忽视和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