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初七不当值,在太监所的日子过得也算自在。
可初七知道,自己过不了这种日子了,太冷了,初七拥紧单薄的被子,身体无比怀念那个滚烫的怀抱。
为什么抛弃我。
初七浑浑噩噩地想着。
初七手上的伤口感染,引起了高烧,被人发现时已是凌晨,他烧了一整夜。
长福连人带被一起抱到了自己房里。将炭盆烧旺又拿了点私藏的草药在院里煮。
“公公又在煎药,要我说啊,您直接跟淑妃娘娘要了初七得了,之前娘娘不是还想给你寻个伴儿的吗?”早起路过的宫女站在太监所门口跟长福闲聊着。
“莫要胡说,初七怎会看的上我,我只不过是看他年纪小多关照一下罢了。”长福扇着药炉说道。
“那你可得好好关照,对了,给公公提个醒,前两天我看见御膳房主事的太监偷偷给初七送鸡腿了。”
宫女说完笑着走了。
长福陷入了沉思。
“初七,喝药了。”长福将初七托起,轻声唤到。
药...烧的浑身难受的初七听到有药抱着长福的胳膊大口喝着。
“再睡会,发发汗,今日不去淑妃娘娘那里了,我替你告假。”长福摸着初七柔软的发,贪恋地看着初七说。
“为什么,为什么厌弃我。”初七抱着长福的胳膊委屈地说道。“你明明很喜欢我。”
初七嘴里的他是谁?难道传言是真的。
烧迷糊的初七撑起身子,迷离地看着福满,扑进了福满的怀里。
怎么瘦了这么多,胸膛好似单薄了,肩也没有以前那么宽了,好在还是热的。
“郎君...我想你。”初七甜腻的声音在长福耳边说道。
一双小手在身上游走,长福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那一声郎君直接击溃了长福的理智,长福将人压到床上,作势就要去吻那张苍白的嘴。
可初七一双眼睛瞬间清澈起来。
长福也尴尬地躲到一旁。
初七摸到了他空荡荡的身下。
差点...差点自己的密秘就被人发现了,初七后背爬满冷汗,惊恐地看着长福。
“抱歉,我...我没有......”长福尴尬地说道,他甚至不敢去看初七的脸。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唐突了公公,抱歉,公公何须尴尬,我也是个太监啊。”初七拥紧被子缩在墙角,说道。
长福转过身向初七伸出手,初七却受惊似地躲开了。
淑妃没有准初七的假,而且以初七误了清理花圃为由罚他在殿外跪了一天。
大理石的地面冷的像冰,跪在上头膝盖针扎般地疼,一天滴水未尽的初七顶着高烧艰难地熬着。
深夜,神志有些模糊地初七隐隐约约看着好似有个明晃晃的身影从自己身前走过,进了淑妃的寝殿,不知过了多久,那明晃晃的身影又从寝殿出来,从自己身前离开。
那身影丝毫没有为了自己停留。
原来自己从未入过那人的眼,从前种种,只是自己唱的独角戏罢了。
☆、斩杀
“皇上,赈灾粮贪污一案涉案官员共十八人全部押入大牢了。”陈炜躬身说道,“微臣在查他们时发现了些疑点。”
李轩:“说来听听。”
“其中户部涉案三人,京都粮仓涉案主事四人,他们都曾经是孔大人的学生。”陈炜说道。
孔成泽,孔太尉,早些年在翰林院任职,门下有不少学子,后来受乔思贤提拔,坐上了太尉的位子,世家孔家家主。
说起这位孔大人,就连京都三岁小儿都知道,孔成泽是孔家原先家主与京都歌妓所生,早年在府里不受待见,但这位孔大人自己争气,在科举时一举成名,是昌平三十二年先帝钦点的探花郎,那时李轩还是皇子,在殿试上第一次见这位孔大人,便觉得这人眼里尽是野心。
果不其然,他入了翰林院以后便平步青云,后来受乔思贤提拔当了太尉之后,原本不待见他的父亲更是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不过传位不久,乔老家族便悄然离世了,孔成泽上位不过三年,他的一众兄弟全部病逝。
世人皆传孔成泽杀兄弑父。
“可曾查过?”李轩手指无意识地摩擦左手的扳指,摸了个空,方才低头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手指。
那枚白玉扳指是当年他打了第一次胜仗,他的父亲给他的。
“轩儿是个真正的男人了。”明德帝将手指上的扳指带到少年李轩手上,摸着他的头说道。
“臣暗查过了,孔大人那七位学生任职之后便与孔大人几乎断了联系,只是每逢佳节,七位涉案人员会以自己名义差人往孔大人府上送点薄礼。”陈炜忍不住感叹,“孔大人当真清白啊。”
两人相视一笑。
太过于清白了。
“百姓不都说寒潮是天降灾祸,让朕平息天怒,安排下去,朕三日后在神武门,亲自杀贪官污吏。”李轩思忖片刻说道。
“皇上圣明。”陈炜叩首道。
陈炜离开后,宣颢带影卫进了御书房。
李轩:“查到了?”
“他们扣下的赈灾粮高价卖到了边境!”宣颢咬牙说道,“卑职抓到他们时,他们正与北离收粮食的贩子吃酒,显然,他们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但是世家将自己摘的干净,让那十八个人顶了罪。”
李轩蹙着眉:“这事自然扳不倒他们,此时露头的只有乔,孔两家,乔家主权,孔家主名,莫要忘了,主财的是林家。林家这大财主还没冒头呢,朕只当世家大势敛财为了推翻朕拥护傀儡新帝,没想到他们竟已做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了,粮食追回来了吗?”
“已送往灾区,送往骁骑营的军粮也已离开峫州,各州州府听了周行的事,在赈灾一事上不敢马虎,但是天降灾祸的流言难以控制。”宣颢道。
“流言嘛......朕要出宫。”李轩说道。
李轩趁着夜色在宣颢掩护下跃上了宫墙,溜出了皇宫。
城郊一座宅子里,柳天翊睡得迷迷瞪瞪地披着袍子出来解手。
“这破天真冷啊。”解决完的柳天翊打了个冷战,提上来裤子,一转身吓得差点跌进茅坑里。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两个黑衣人。
其中一人急忙伸出手扶住往后倒的柳天翊。
“宣颢?”一凑近柳天翊问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认了出来,柳天翊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臭烘烘的茅厕自己的鼻子依旧这般灵。
“这位......皇上啊。”柳天翊摸摸鼻子说道。
两人摘下面巾,正是深夜出宫的李轩和宣颢。
“你们......干嘛到茅房堵我?”柳天翊摸摸后脑有些尴尬地说。
“朕不知这是茅房,宣颢跟来朕便跟来了。”李轩满头黑线的一甩袖子昂首走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跟了出去。
李轩往堂内一坐,要不说这人能当皇上,这破藤椅愣是被他做出龙椅的气势。
“皇上,您也太不相信我了,我观测星象仔细推算过了,三日后的确会回暖。”柳天翊一见李轩便知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几天前李轩让他推算寒潮何时能过去,柳天翊算了一个通宵,给了个日子,可没多久又变了,最终算了好些天,才将日子定在了二月初九,也就是三天后。
李轩冷眼看着柳天翊。
“我去叫我爹。”柳天翊转身闪进了后厅。
“皇上,他年纪尚小,莫要责怪他。”宣颢说道。
“十九了,不小了,该娶亲了。”李轩挑眉道。
宣颢垂下头,不敢接话。
柳云峰被柳天翊从房内搀扶出来,还未走到李轩跟前便直挺挺跪了下去。
“老奴叩见皇上。”柳云峰膝行向前,重重地向李轩叩首,老泪纵横的低声说道。
“爹......”柳天翊红着眼睛跪在父亲身侧。
“柳老,许久未见了啊。”李轩感叹道。
“五年了,老臣日日期盼着能再见皇上一面,多年前皇上救了老奴与犬子,老奴还尚未谢恩。”柳云峰说道。
柳氏一族传说千百年前出过得道成仙之人,柳氏推演术也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昌平末年,年迈的先帝对南洋巫术深信不疑,并因紫微星一事迁怒于原钦天监监正柳云峰,并以柳云峰满口谎言意图颠覆李氏朝纲谋权篡位为由要灭他满门。
众臣力保无果,先帝恐夜长梦多,想将柳氏一族毒杀于天牢之中,李轩逼宫当夜派影卫前去救援,最终晚了一步,柳氏一族上下百口皆被毒杀,徐子洛倾尽全力才救回父子两人。
柳天翊养了几年,李轩为他与乔思贤创造了一场偶遇,柳天翊被乔思贤亲自送上了钦天监监正的位子。
“谢恩的话不必说了,今日朕只想让柳老为朕推演一番。”李轩示意柳云峰起身回话。
“皇上,您若是让老奴测算紫微星一事,老奴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老奴曾立誓,今生不再碰那帝王星了,他亮与不亮,他照拂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国有一位贤明之主了。”柳云峰说道。
“柳老多虑了,朕只是想让你算一下这寒潮退去的具体时辰。”李轩说道。
柳老看了看柳天翊,“不成器的东西,连个日子都算不出来了。”
柳天翊垂下头,不吭声。
“柳爱卿算了一个日子,但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有半分差池,所以,朕想请柳老与柳爱卿再确认一番。”李轩说道。
近日民间流言四起柳云峰也略有耳闻,于是便于柳天翊推演起来,父子二人坐在院中就这灰蒙蒙的天忙活了一夜,终于在清辰给出了一个结果。
“皇上,结果出来了,二月初八过了子时气温便会回升,初九便是个大晴天,今年是个丰收年。”柳云峰熬了一夜眼底乌黑,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很,这一夜痛快。
李轩看着密密麻麻的稿纸,“天气变幻莫测,还有两日,柳老,您可确定中途不会出岔子?”
“陛下,您也知道,天气变化莫测,臣推演的也是照此发展最大概率会出现的情况。”柳云峰说道。
李轩将稿纸放到桌上,“朕等了你一夜,你却告诉朕你只推演了一个大概率事件,也就是说,有小概率,寒潮会继续下去?”
柳云峰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李轩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人,叹了口气,“罢了,谋事在人,天气的事怨不得你,天翊是个好孩子,柳老,好生教着吧。”李轩拍了拍柳云峰的肩,大步走了出去。
柳云峰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若是初九天没有放晴那我们需要另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回了御书房李轩便开始翻看影卫带回来的卷宗,他必须抓到世家把柄,来平息这场民怨,这天灾本就不是降给他的。
“天会晴,主子,您累了。”宣颢按下卷宗说道。
“放肆。”李轩抬起一脚将宣颢踹飞,“谁准你管朕的事。”
“主子,天会晴的,推演了无数次,天都会晴,您不该这般执着。”宣颢捂着胸口说道。
“若是没有晴呢?朕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宣颢说道。
“您后天便会在神武门前亲自斩杀贪官污吏,各州州府也在极力抗灾,冻死人的情况不会再出现,哪怕初九天没有晴,但总会晴的,您会带领您的子民安然无恙的渡过这场灾祸。”宣颢说道。
李轩颓废地坐回椅子。
“你回去休息吧,让朕一个人静静。”李轩闭上眼睛说道。
宣颢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两日之内查不清世家的账,这次只能听天由命了,李轩心里有多怕,没有人知道。强撑了这么多年的他,有多怕被人说你不受紫微星庇护,你不配坐上龙椅。
李轩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两天一夜,破天荒地罢了早朝,期间前来的官员都被挡了回去,徐子洛中间来了一趟,也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二月初八午时,李轩穿着龙袍从养心殿走出,殿外一众官员在外候着。
“皇上,十八位犯人已绑在神武门了,就等您前去行刑了。”陈炜上前说道。
“走,众爱卿随朕杀贪官,平天怒。”李轩接过宣颢递来的重弓说道。
李轩走到神武门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臣民跪在脚下高呼万岁。
“呦,人不少啊,朕今日这箭射歪了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李轩俯在石栏说道。
“皇上莫要说笑。”梁太傅说道,“快些行刑吧,别误了时辰。”
“太傅,放轻松些。”李轩说道。
“杀贪官平天怒,若是天没有放晴,皇上可要提前想好对策。”梁太傅本就不同意李轩此举,若天晴了,皆大欢喜,若没有晴,当街射杀十八人,只怕李轩会再背上嗜血的污名。
“天道站在朕的身后。”李轩笑的轻松。
梁太傅没有说话。
李轩松了松握着重弓的手,不着痕迹地擦了一把手心的汗,乔思贤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轩,今日天还是比那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这皇帝小儿竟搞这名堂,在乔思贤眼里,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李轩抬眸时正对上乔思贤那似笑非笑的眼。
“乔相,这罪诏书不如你来替朕宣读,你念一个,朕杀一个,如何?”李轩说道。
乔思贤浑身一颤,这下面绑着的,有好几个自己的心腹,乔思贤忍者怒火道,“老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