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蛋!”初七将玉佩砸在李轩身上,脆弱的玉撞上铠甲,碎成一地残片,“你这个混蛋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我才不要走,我要向你问清楚,就算今天被人捅成筛子,到了地府,你也得给我一一解释清楚!”
李轩的鼻子一下子酸了,有了初七这句话,这一战他必须赢。
两人牵着手走到城楼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城楼下的军队,军队屹立于土地上,刚毅勇猛,透着丝丝寒意,可他们的主将,却缩在马背上,好生猥琐,尽管隔着老远,但初七仍然能感觉到那人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
“城楼下的人是谁?”初七问道。
初七既然能独自走到这里,那边说明尺素那边没瞒住,李轩眼下一团乱麻,顿了顿如实说道:“南疆叛军。”
兵临城下意图谋反,谋反之罪,诛连九族。
初七扶着城墙,看着向城下的主帅,那个人便是南疆王的儿子,他未曾谋面的小舅舅,蒋静贤。还真是如传闻中的不成器啊,十万大军都没能给他一丝底气。
城楼上突然多出一人,蒋静贤看的眼熟,想起这可能就是他父亲书信说的他寻得那个与他妹妹容貌相似之人,于是便从副将那里接过一个千里眼,朝城楼看去。
初七骑马一路奔波,头发散了,被冬日的长风扬起,如冬日里的一个魅妖。
这一眼,直接将蒋静贤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李轩,宣颢,和禁军首领刹那间同时举起长弓射向蒋静贤。
“留活口!”李轩吼道。
三支箭矢破风而出。
☆、事发
初七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抛到空中,直到城下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初七才睁开眼,蒋静贤倒在地上双腿与手臂被长箭刺穿。
还好他还活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蒋静贤完好的右手不知该捂哪处伤口,咬着牙对马上的副将说道。
副将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说道:“京城易守难攻,况且骁骑营从北疆回来,我们更无多少胜算。”
“我父王说过,北疆战事吃紧,骁骑营不一定能回来,给我杀进去。”蒋静贤回头喝令众军。
副将抬起右手,十万大军岿然不动。
“你们想造反吗?”蒋静贤看着副将恶狠狠地说道。
李轩身后的众人散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黑甲一步步踏上城楼。
这人的黑甲被打磨得泛着光泽,这老人宛若一个杀神,目光里全是寒光。
“骁骑营向念远,誓死追随皇上!”老人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誓死追随皇上!”老人带来不过千人,千人一同高呼。
“向将军快快请起。”李轩亲自将人扶起。
这人便是向秦向将军的父亲,向念远。
向念远手握长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叛军。
仅仅一下,便让城下的人打了一个寒颤。
“向念远,骁骑营果然回来了。”副将声音早已没了战意。
“强攻进去,我们有数十万大军,我们与他硬拼。”随行的军医替他包扎好了伤口,蒋静贤被抬上了一个简易的轮椅。
副将冷冷地看着蒋静贤,心里感叹到南疆气数已尽,“公子想带领南疆十万大军送命吗?”
“报——”一个斥候跑来,“公子,将军,我军尾翼遭遇骁骑营突袭,折损上千人。”
“该死!”果然是骁骑营的人,副将狠狠咬着牙。
“你确定是骁骑营?不是禁卫军?”蒋静贤起身揪着那斥候的衣领说道。
“身着黑甲...出手狠辣,杀人于无形。”斥候说道。
此时城楼上的“骁骑营”已架起长弓,两军交战往往都要先放几句狠话,恐吓一下对方,可这向念远冷着脸一声不吭地挥手下令。
满天箭雨倾城而下,毫无防备的南疆大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可南疆大军也不是吃素的,立即架起盾牌防御。
他们已然失了先机,此时十分被动。
李轩和向念远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面上风轻云淡,实际冷汗将铠甲下的衣衫尽数打湿了。
城里只有这一点散兵,强撑在城楼上恐吓对方,方才偷袭南疆的士兵,是李轩的影卫,城外有三万大军,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可就算赶来,面对十万南疆驻军,也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此时只期望这些冒牌的“骁骑营”能在心理上压垮他们。
城下混乱中,蒋静贤偷偷地拿起一把弓箭,架起长弓,瞄准了初七。
或许旁人会关注整个战局,可初七眼里却只有蒋静贤一个人,因为那人是他从未奢望过的亲人,可他的亲人架起长弓瞄准他时,初七满心满眼全是不可思议。
泛着寒光的箭刃笔直朝初七眉心射来,初七躲避不及,眼见就要被箭矢射个对穿,初七眼前闪过一道明黄,紧接着便被人扑到在地。
沾着黑色血珠的箭矢落在初七身侧。
箭上有毒!
初七身上没有伤处,连忙白着脸将李轩推开去检查李轩身上的伤口。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涌上来。
长箭擦过李轩手背,流下一道乌黑的伤口。
南疆人善用各种奇怪的蛊毒,初七捧着李轩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徐子洛。
“他怎么样?”初七声音颤抖地问。
徐子洛把了脉,施了针逼出毒血,又将一粒解毒丸放入李轩口中,“可解,解药在太医院,方才那粒丹药可见毒性延缓三日。”
众人这才放下心。
初七捧着李轩的手,浑身颤抖。
“朕一定会抓住他,问个清楚。”李轩拍拍初七的后背说道。
初七摇摇头,他不是难过他的亲人要杀害他,而是后怕,若是那箭射中李轩要害,若是徐子洛没有解药。
“别怕,躲到后面。”李轩说道。
“我和你在一起。”初七握着他的手说。
蒋静贤那支箭射出之后,李轩和初七同时消失,众人以为那箭射中了,一时间士气大振,可不过片刻,李轩便牵着那个美人的手重新站回了城楼。
李轩冷冷地看了蒋静贤一眼,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长弓,连续射出数支长箭,将蒋静贤逼得连滚带爬,却无一支射中,而他身边的副将,正冷冷地旁观者。
李轩甩了甩胳膊,似是腻烦了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一支箭,射穿了蒋静贤另一只胳膊。
副将身边不断有斥候前来禀告,尾翼遭到骁骑营偷袭。
“向将军,骁骑营一向以铁骑著称,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偷偷摸摸的搞偷袭了,难不成京城里只是一具空壳。”副将骑在马上,故作镇定地说。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无常,倒是初七腿软了,他还真是没有大敌当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向念远指了指身后,笑着说道,“年关,城里大集,动静大了扰民。”
城下的人气的面色铁青,他们不知城里究竟是何情况,不敢贸然出兵,这些年,南疆大军一直以蒋明旭为主心骨,如今没了主心骨,他们也只有人数上的优异了。
“饭桶,废物。”这下彻底不能动弹的蒋静贤只能躺在地上破口大骂。
向念远示意停止射箭,站在城楼上闭目养神,城楼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天色渐暗时,南疆的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前来禀告,说他们被包围了,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是数万骁骑营,领头的好似是向秦。
蒋明旭这次彻底没了动静,副将身子颤了颤,还没等到他想出对策,城楼上的向念远猛地睁开双目,大喝道:“开城门,诛杀叛军,一个不留!”
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被人打开,从外头看去,城里黑压压一片全是穿着黑甲的人,南疆军队开始躁动。
“年关将近,不要造过多杀业,就地投降者无罪释放,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李轩双手撑在城楼上,看着城楼下黑压压的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可在他身边的初七,看到他双手正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城里的“骁骑营”爆喝出一声“杀”便从城内冲了出来。
众人心悬到了嗓子眼,他们的杂牌军一交手便会露出破绽,况且,在十万大军身后包围的只有几万禁军,黑压压一片,是他们临时扎的草人,有黑甲的批黑甲,没黑甲的批黑布。
“骁骑营”距离叛军不足一里地。
眼看便要交手,千钧一发之际,副将单手提起蒋静贤,大喝一声“投降。”
黑压压的军队压上来,副将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若是蒋明旭在,他定然要殊死一搏,可如今,他身边只有这个纨绔。
有一个投降的,大军中接二连三的有人放下了兵器。
数十万大军,愣是被吓破了胆。
城楼上,李轩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向念远。
此战借的是骁骑营的威名,而不是众人对皇权的敬畏,李轩仰仗骁骑营的同时,又深深的忌惮。
“结束了?”初七喃喃道。
“结束了。”叛军的事结束,就该处理另一桩令人头疼的事了,李轩心虚地不敢去看初七。
“快回宫,去解毒。”初七将李轩往城楼下推。
被押解入京的叛军首领,一见空荡荡的京城,脸色都变了,那名副将站在李轩面前说道:“皇上有勇有谋,末将输的心服口服。”
李轩打量了一下那副将,那人虽被五花大绑,但却丝毫不显狼狈之意,“你若归顺,南疆驻军依然可以由你统领。”李轩说道。
“别杀我,别杀我。”吱哇乱叫的蒋静贤被人抬了进来,一见那副将便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大喊:“蒋丞飞救我,快救我。”
那副将名叫蒋丞飞,原本是蒋明旭的家奴,蒋明旭见他忠肝义胆,又文武双全,所以提拔为副将,常伴自己左右。
蒋丞飞看了一眼蒋静贤,说道:“老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末将誓死追随王爷!”
“押下去。”李轩说道。
人被押走,蒋静贤余光瞥到李轩身后的初七,直接吓成一只缩脖鹌鹑,口里念念有词道:“别找我,我不知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给他找个太医,别让他死了,明天朕要亲自审。”
两人回京路上同乘一匹马,一路上李轩一言不发地在想蒋静贤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初七坐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李轩回过神来问道。
“方才那个人,你要杀吗?”初七问道。
方才那个人?蒋静贤?“谋逆之罪株连九族,蒋静贤不杀,朕如何治理这天下,你放心,你与南疆王府并无半点关系,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是...不是他,是那个被绑的,长得很是英武的那个将军。”初七没记住他的名字,连蒙带比划地说,“很高,看上去比你还高一些,眉眼很浓......”
李轩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初七的描述让他心里升出一股醋意,“长得很英俊的那个?”
“对对对。”初七连忙点头。
李轩在初七腰上狠狠捏了一把,说的:“叛军之首,明日便斩了他。”
“不行不行。”初七连忙回过头摆手,“他看上去肯厉害,你不是缺人打仗嘛,你把他留下,让他给你打仗。”
原来实在为自己打算,李轩心里这才好受一点,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何时会看人了,比朕高,还很英俊,一看便是狼子野心,朕可不能留他。”
“你......”初七回过头,便看见李轩那双含着笑的眼睛。这个坏人,自己为何又要替他操心,初七气的要去锤他,李轩伸手一捉,初七便看见李轩受伤的那只手黑色已经开始扩散。
“快些回去吧。”初七握着李轩那只手,不让他乱动,防止毒素扩散。
徐子洛的那粒解毒丹虽然可以延缓毒性,但方才李轩过于紧张心跳加速导致了毒素扩散,现下他已有些眩晕,李轩不敢继续嬉笑,一夹马腹,加速往皇宫里赶。
李轩回宫,将宫禁解了,安排了诸多事宜,便与徐子洛一起进了密室。
他中的毒,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徐子洛四处寻京墨前来搭把手寻不到人,初七才猛地想起,京墨被自己打晕,此时应该还躺在房间里。
密室里几个太医围着李轩团团转,初七在里头尽是碍手碍脚,便起身走了出去。
李轩此时正是心虚的时候,没敢留他。
初七从太医院里走出来,天色已晚,他千辛万苦跑出宫,见到李轩不就想质问李轩究竟瞒着自己何事,为何一见到李轩遇难受伤,他那些话就都抛诸脑后了,初七漫无目的地晃悠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金禧阁,大门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勇气进去见珑姑姑。
“初七?”门口旁杂草丛中有个人鬼鬼祟祟地露出脑袋,吓了初七一跳,定睛一看方才发现是小泉子。
“你病好了?”初七连忙上前搀扶住他问道。
“好多了,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泉子脸色还是苍白,但跑两步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趁着夜色摸进了小泉子的住处,小泉子拉着初七的胳膊,四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太好了,我正在想怎么把你从南疆王手里解救出来,皇帝就把南疆王毒死了。”
“嗯,我不用去南疆...等等,你说什么?!”初七眼睛倏然睁大,反手钳着小泉子的胳膊问道。
“皇上把南疆王毒死了啊,南疆王一死,皇上派人连夜将南疆王一众亲从暗杀,对外宣称南疆王暴毙。”小泉子压低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