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
“嗯?”
因为他已经是老子的媳妇儿了!
顾明州眯了眯眼,扯出一个笑。
戴子濯打了个寒颤。
“这样,你从这里跑到城南,买个烧饼回来。”
戴子濯面露迟疑。
顾明州冷笑:“怎么,太为难你了?”
戴子濯终究下定了决心,腾地一下起身:“不为难!”
说罢果真跑了出去。
傻子,他可没说买回来就会说。顾明州打定主意,待会儿非得好好折腾折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知难而退。
过了片刻,就听得外头有小厮在喊:“少爷,戴公子犯病啦!”
白雨信风一般冲了出去,只见戴子濯被下人扶着进来,当即脸色大变:“快叫大夫过来!”
院中一片忙乱,顾明州傻眼,这是怎么了?
“戴公子方才非要跑去城南,小的要替他去,他不肯,说要亲自去买什么烧饼,结果才跑了几步路,人就倒了!”
听完这话,还能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有心疾,会死的你知不知道!”白雨信怒了。
被这么突如其来一句呵斥,顾明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翻滚着危险的光芒隐而不发。
大夫来了,众人忙了好一会儿,戴子濯终于悠悠转醒。
发现自己居然晕倒了,戴子濯懊恼无比,抬头寻找顾明州的身影:“顾兄,我晚一些买给你,刚刚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顾明州冷笑,“我不记得了。”
戴子濯张着嘴,像是呆住了。
“顾明州!”白雨信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
气氛越发诡异了,下人们将戴子濯送回家去,余人各自散去,院子里只剩下两人。
深吸一口气,白雨信说:“过几日你便回去吧。”
“白雨信。”顾明州慢慢地向他走近,每一步都带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
白雨信只觉心口微微发抖,不禁往后退,没有几步便靠住了花架,这才猛然清醒:“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拆穿,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当真是表亲?”顾明州抬手撑住花架,低着头注视他的眼睛,眼眸深得似海水。
那种久违的、侵略性的气息再次缠绕在身上,白雨信心脏砰砰直跳。
“事先没有人告诉我戴子濯的病,出了事,你第一时间怪我,却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问,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白雨信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
每次他露出潜意识的抗拒时,顾明州总是会顺着他,耐心且温柔等待他的情绪过去,可这一次不同。
如鹰隼凝视猎物般,顾明州久久地低头,沉声说:“你是。”
白雨信刚要说些什么,唇上便感到一股温热。
他在吻他!
不同于上一次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这个吻既深入又强势,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一般,几乎将他咬疼了。
白雨信全部心神都被这个吻夺走,迷迷糊糊地抵着顾明州的胸膛,却压根儿挣不开。
不知何时,这种撕咬般的动作缓和了下来,转为温存的厮磨,白雨信呼吸急促,攥紧了他的领子。
良久唇分,顾明州触着他的额头,微哑的声线因愉悦而微微上扬:“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
白雨信通红着双颊,恨恨道:“你混蛋!”
“我是混蛋,”顾明州嘴唇摩擦着他的耳廓,低声说,“敢离开我,我还能更混蛋,想试试吗?”
第42章 就要和离
心里蓦然一慌,他轻轻推了一下:“你先松开。”
“要是不松呢?”顾明州摆明了挑衅。
“......”白雨信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顾明州却忽然打断他。
“行了,我走还不行吗?为了逼我走折腾出这么多事来,你不嫌累么?”顾明州狡黠地眨了眨眼,“可别再说什么伤人的话了。”
白雨信一惊:“你怎么知道......”
“哼,就你那点儿骗人的伎俩,我八岁就能看破了,你先前对我说要接手丝绸行,想来就是戴家的商行,可等戴子濯来了却故意不答应,又急着把我赶走......”
“为何?怕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顾明州勾起嘴角。
紫藤花架早已枯黄,天空却很干净,蓝湛湛像一汪清泉。
白雨信抬起头,看见顾明州的眼睛是那样明亮深邃,仿佛早看破了他所有的心事。
“知道便知道了,与我何干?你爱走不走。”白雨信冷冷道。
只听顾明州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他揽入怀中,右手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脖子。
“傻子,又想什么呢?我还能嫌弃自家媳妇儿吗?”
白雨信在他怀中,一时愣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的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都要遭人辱骂的。可他不在乎,对贫穷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他一门心思,只想冲到这个世界的顶端,能护得顾明州平安一生。
这些他并不想让顾明州知道,或许是因为顾明州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又或许顾明州走的是条光明坦荡的路,顾明州待他越好,他越不想在顾明州面前袒露出自己阴暗的一面。
他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在意顾明州的看法。平时算账那么快,想起这些事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可是顾明州来了,看透了他,也......接受了他。
忽然之间,仿佛某个看不见的重担悄然落下,白雨信有种说不出的平静舒适。
“下次若有什么事,要跟我直说,总想着骗我,我也会伤心的。”
“嗯......”
“若是生气了,也要告诉我,不然我也会不高兴。”
“嗯。”
“好了,笑一笑,嗯?”顾明州捏了捏他的脸颊,目光柔软而宠溺,“干嘛整天绷着一张脸?”
呸,说得好像谁稀罕他陪似的。
白雨信心里小声地反驳了一句,到底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时,边儿上有人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少、少爷?”
白雨信猛地推开顾明州,欲盖弥彰般站直了:“什么事?”
“咳,也没什么,就是您让我办的事......”
顾明州一看,这不是阿才么?上一世这阿才总想着拆开他跟白雨信,着实可恶,真恨不得折磨他一下......算了,毕竟是出于忠心。
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顾明州摸了下白雨信的脑袋,转身要走,袖子却被拉住了。
“那个,今天......对不起。”白雨信颇有些不自在,低声认错。
“算了,就你那脾气,也就被我逼急了才肯说句话,”顾明州叹道,“要碰上个别人可怎么办呢?”
他本是随口一说,白雨信听见却往心里去了。
别人?在他心中,他们两个是有婚约,与夫妻无异,从未想过会跟旁人在一起,直到顾明州考上进士,就......
白雨信攥紧了手指,喃喃低语:“就要和离。”
他几乎给忘了。
“少爷,少爷?”
一旁的阿才眼睁睁地看着顾明州离开,而自家少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此情此景跟话本里的情人分别没有两样,真恨不得马上跑进厨房,跟其他小厮好好八卦一番。
白雨信回过神来,神色也已经恢复成平日的冷漠:“什么事?”
“这些地契已经到手了,没让任何人知道,您看看。”
翻开一看,俱是粮行、布行、漆器行的地契,白雨信却不感到满足,他真正想要的,正是杭州商人视为命根子的丝绸行。
杭州商人以性格闲散著称,但在做生意上颇为团结,形成商帮,抵御外人。像白雨信这样的外地人想做点小生意,发一笔横财并不难,但若要插手典当行、丝绸行、钱庄、茶庄这些生意,相当于虎口夺食,寸步难行。
白雨信不信邪,还真给他找到了机会。
杭州商人虽然在一起做生意,却并非铁板一块。
近来边疆不平,国库不充,便出了条政策,但凡商人往边境运送粮食到达标准,即可换取盐引,往五湖四海贩盐。
这意味着什么?
盐自古以来被朝廷垄断,私自贩盐者死。然而当今出名的几个富商均是贩卖私盐起家,而朝廷中管理盐引发配的官员也是油水最多的。
贩盐,等于暴富!
谁能换到最多的盐引,日后谁就是老大,曾经戴、夏、舒三家鼎足而立的场面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一时之间杭州城内风云暗涌。
混乱是最好的保护色,这是白雨信从咸州决堤中学到的。
“可是......”阿才挠了挠后脑勺,苦恼道,“这些都是经营不善的铺子,买回来也不能赚钱,要来干什么?”
白雨信唇角微微翘起,眸中精光乍现:“放心,有的是人会买。”
与此同时,戴家。
戴子濯身体好转,回到家中,才六岁的戴子朗摆着小短腿,噔噔噔地扑过来:“哥哥!”
“哎呦,让我瞧瞧我们的小子朗!”戴子濯将庶弟举起,故作夸张道,“呀,这么胖了?再过几天岂不是比哥哥还要高了?”
往常戴子朗都要被逗得咯咯直笑,今天效果却不佳。
只见他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小声说:“哥哥,父亲和叔叔他们又吵架了。”
戴子濯眉头紧锁,直起了身板,看向书房。
书房里,众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老三,好好的丝绸行交给你,你就弄得满是赤字回来?!”
“你说得简单,有本事当初这烫手山芋就别丢给我啊!”
“大哥,咱们非要争这盐引吗?那些粮米行卖了便卖了,若闹到最后伤了老祖宗的基业,那可如何是好?”
戴志行目光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眸中不乏失望。
这就是他戴家的子孙?竟丝毫远见都没有。
“上次子濯说的,我该好好思量一下了。”
众人均是震惊,觉得戴志行脑子坏了:“大哥,你要把家业交给外姓人?!”
第43章 猛兽
这话题他们不是第一次吵了,除却每次开会时的互相甩锅,众人也常常变着花样儿否定各自提出来的解决方案,所以上一次戴子濯说要请人帮忙的时候,一帮人也大吵了一番。
没人想到,这话竟然入了戴志行的耳朵。
“大哥,祖宗之业不能废啊,请外姓人过来,让人怎么看我们戴家?”
“若你们能争点气,我何须请旁的人!”戴志行骤然怒了,“平日里让你们多花点心思在生意上,谁听了?个个把铺子里的钱往家搬,你们让我拿什么跟夏家舒家争!”
向来宽厚的戴志行发了火,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有人不服:“大哥,找人我同意,那也不能路上随便拉一个人过来就给咱家主事呀?那什么白雨信靠着投机才赚了点银子,能有什么本事?”
“就是,大哥你这不明摆着侮辱人吗!”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戴志行沉声说,“来人,去请白公子过来。”
片刻后,白雨信到了。
戴子濯不放心,也挤进了书房。
众人见白雨信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当即大喝:“戴子濯,你当戴家人都死绝啦?找个黄毛小子来,逗谁玩儿呢?!”
戴子濯忙道:“不是的,雨信他很厉害的,他......”
书房里闹成一团,白雨信先是吃惊,后渐渐不耐起来。
“戴公子,我说过这是你家的生意,我不会插手,现在又是何意?”白雨信面色冰冷。
“不是这样,你听我说......”
“嘿,你小子狂什么!长辈面前一点礼数也无,还不快快跪下磕头?”
白雨信冷笑一声,直接转身出门。
戴子濯连忙追了出去:“白公子,白公子!”
“不要再说,我不想听。”
“白公子,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白雨信停住脚步,不屑一笑:“你的道歉很值钱吗?将我叫来此处,遭受你家人一通辱骂,我权当被狗咬了一口,现在又要我将你当人,你不觉得委实过分了吗?”
戴子濯急得满脸通红,却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雨信迈步又要走,身后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白公子,戴某向你郑重致歉,”戴志行快步走来,“他们并无恶意,只是还不了解白公子的能力,方才口出恶言。”
“他们知不知道,与我何干?”
戴志行忽地笑了:“说实话,我也早就受够他们了,整日花天胡地,还当自己多了不起。”
“白公子,你就不想重重地给这些口出狂言者一巴掌吗?”戴志行脸上的笑意越发老奸巨猾,“还是说,你的确没有这个本事?”
白雨信瞥他:“戴老爷,晚辈虽然不才,也不至于看不出这样浅显的激将法。”
“方法不重要,关键在于你自己的想法,”戴志行老谋深算一笑,“据我所知,白公子并非浙商,却在杭州停留不去,恐怕是想火中取栗,却不得其法吧?”
白雨信眉头克制地跳了跳。
果不其然,戴家能坐稳杭州第三富商的位置,绝不可能全是草包。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有种别样的默契。
“既如此,晚辈只能接招了。”白雨傲然道。
戴志行趁热打铁:“那明日便来成衣铺,让他们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