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凄惨,其实都是皮肉伤,白雨信护着他,伤得最重,发了一夜高烧。
半夜,白雨信醒了一趟,感到被窝里还有另一个人,扭头一看,当即就懵了。
顾明州为什么跟他睡在一起?
为什么还抱着他!
第4章 就是在调戏
白雨信试图挣出那暖烘烘的怀抱,却惊醒了顾明州。
“醒了?想不想喝水?”顾明州揉了揉眼睛,作势起身。
他的动作太过于理所当然,白雨信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才怔怔问道:“你......脑子打坏了?”
“.......”顾明州嘴角一抽,尽量保持自然,“你替我挨打,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他说得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白雨信张了张嘴,一脸茫然。
若在平时,顾明州可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怎么可能跟他睡在一个被窝,还给他端茶送水?太反常了。
抿抿唇,白雨信垂眸,冷淡道:“顾家收留我,我便报恩,换做是谁我都会帮的。”
顾明州身子一僵,偏过头来看他。
“你睡吧,我去隔壁。”白雨信掀开被子。
冷漠又无情,仿佛根本无法忍受与顾明州同处一室一般。
上一世也是这样,白雨信从不亲近他,在顾明州考上科举后便与他和离,转而做起了生意,一生的大半部分时间都在走南闯北,成了有名的富商。
唯一一次待在京城,便为他挡了刀。
原来白雨信从一开始便喜欢他,因为他的厌恶,只好小心翼翼地藏着。
这一藏,就是一辈子。
鼻头微酸,顾明州拉住少年手腕,柔声说:“别回去,陪陪我吧。”
白雨信瞪大眼睛,再一次怀疑顾明州脑子坏了。
顾明州可不管,嘴上说着软话,动作却极为强硬,将人按回床上。
上一世,顾明州始终以契兄弟为耻,除了二房以外,最最厌恶的就是白雨信。白雨信是极骄傲的性子,也整日板着张冷脸。
哪怕后来时过境迁,两人心意有所改变,却仍是相看两厌的相处模式。
他顾明州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上辈子高中状元后,区区二十年便当上了首辅,什么样的仇人政敌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唯独情路不畅,终生未婚。
皆是因为太计较,从不肯说出自己的心意,才错过了一辈子。
现在么......人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脸面放不下?这么鲜嫩的小雨信,不好好调戏调戏可惜了。
“以后也别去隔壁那个破屋子了,多冷啊?咱们既然成婚,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稀奇?”
白雨信倒吸一口气,挤出两个字:“荒谬!”
“我哪句话说错了?”顾明州理直气壮,“隔壁不冷吗?咱们没成婚吗?”
白雨信一时竟无法反驳。
顾明州笑嘻嘻地支着脑袋:“你脸红什么?莫不是想到什么不合礼数的东西了?想要我也不是不成,只是咱们年纪还小,再忍两年。”
白雨信忍无可忍:“谁想要了!你不要捏造!”
“瞧你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不会想这些呢,没想到比谁都大胆,”顾明州声音含笑,“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白雨信急了:“我没想过!”
无奈实在没有顾明州那种舌灿莲花的本事,只得愤然起身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哎哎哎!”顾明州连忙揽他在怀里,“我错了我错了,是我想要。”
“别胡说八道!”
“你怎么知道是胡说八道?猜你也不成,说我也不成,到底要如何?”顾明州不乐意了,“我就是想跟你睡在一起!”
少年胸膛霸道地贴上后背,体温烫得他浑身发麻,白雨信整张脸都红得不像话,脑子也晕乎乎的。
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白雨信整个人都混乱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跑得远远的,顾明州靠近一步,他便要后退三步,活像在躲洪水猛兽。
顾玉堂见了,奇道:“你们怎么了?”
顾明州微笑:“无甚,情趣。”
“......”顾玉堂看他的表情也不对了。
然而很快,顾明州就笑不出来了。
午饭后,顾老爷子叫他到房里说话。
一掀帘子,就见白雨信也在,他不禁一愣。
“明州啊,雨信想跟着我们一起走商,我瞧着最近也有些散货要出,也挺合适。”顾老爷子和善开口,“不过他到底是你房里的人,理应问过你的意见。”
徽州多山,粮米面不够,笋子、右耳这些山珍却多得很。又是晒秋刚过,柿饼、芋头干、徽州火腿等等也等着人去卖,这才有顾老爷子这么一说。
顾明州不可思议地盯住白雨信,后者平静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第5章 我很好骗吗?
白雨信钟情商贾,他不是不知道,但绝不是这个时间段离开的。
顾明州心里堵得慌,面上却不显,三两句打发了顾老爷子,跟白雨信一起走出房门。
后院,一棵火红的梧桐搭在院内黄澄澄的柿子树上,顾明州停下脚步,转过头。
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白雨信有些心虚。
“你要走?”
“赚点钱握在手里,也有些底气,不至于日日被欺侮。”
“果真如此?”顾明州上前一步,“不是因为讨厌我?”
下意识后退,白雨信撞上梧桐树,红叶纷飞,却掩不住他略显惊慌的眼神。
伤后醒来,顾明州全然变了个人,就像此时此刻,浑身散发着强势而霸道的气势,仿佛随时要将他拆分入腹。
既让人害怕,又让人......多想。
他猜不透顾明州的目的,只知道世上绝没有白来的好,若傻乎乎的信了,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就像当年被继母送到白家之际,天塌地陷。
白雨信垂眸,硬下心肠:“是。”
果见顾明州脸色大变。
“成婚那日,你说得很明白,你我各不相干,可昨夜是怎么回事?”白雨信讥诮,“怎么,三爷一夜之间喜欢男人了?”
顾明州一掌拍在梧桐树上,落叶飘得又急又乱。
他骤然逼近的气息令白雨信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别开头。
少年青涩易懂的反应都落在顾明州眼里,到了嘴边的气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不由苦笑,顾明州做了十几年的首辅,最为人熟知的本事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却总是轻易就被这人挑起怒火,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无妨,重生一世,他有的就是耐心。
“你怕我。”顾明州微微一笑。
白雨信的手指蜷缩起来:“你胡说什么!”
“不过同床共枕一夜,就忙不迭地要逃,怎么,你怕一夜之间爱上我?”顾明州学他说话。
“绝无此事!”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顾明州勾起唇角,“在我身边,好好地证明。”
白雨信盯着他,忽而一笑:“你觉得我很好骗?”
顾明州有些猝不及防,一愣。
“过门那日,你清清楚楚地说过你有多么厌恶我,”白雨信冷笑,“你走你的路,我做我的事,咱们两不相干罢了,现在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给谁看?”
“你便没有想过,我又有多么厌恶你吗?”
如一柄尖刀没入心脏,痛得清晰而锐利。
顾明州真的没想过。
因为是重生,他自以为对白雨信的心事一清二楚,才敢屡屡轻薄。
可白雨信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又是为什么爱上他的?连这些都不知道,他又凭什么认为白雨信一定会再次爱上他?
“生存不易,你我不过相互照应,不必放在心上,”白雨信冷静地说,“但也仅限于此。”
红叶还是那么艳,阳光却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雨信转身离去,顾明州下意识伸手,却被他旋开的衣袖重重打了下手指。
僵硬地站在树下,顾明州扯了下嘴角,收回手。
不是笑旁人,是笑自己。
前一世,白雨信在他面前大多是高傲冷漠的,他从不知道白雨信如此多疑敏感,稍许接近竟会引发这么大的反弹。
从未接近过,自然无从得知。从未认真过,自然不了解。
想他先前竟那般自信轻狂,不过仗着白雨信可能存在的情意才敢嚣张挑逗,当真可笑至极。
顾明州凝视着自己的指尖,眸中茫然转瞬即逝,随即坚定地攥紧了手。
那又如何?
但凡他想要的,穷尽一生也要得到!
就在这时,院内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大白天的不干活,又在这儿偷懒?”
扭头望去,却是孙芸来了,身后还跟着健壮的孙丛。
顾明州淡淡道:“二嫂怎么有空来,老朝让你闭门思过,这还没到十天吧?”
一提起这茬,孙芸就来气。
这几天来,她吃个饭都得看其他女眷的眼色,顾俊才和顾正初还要怪她坏了事——若非顾明州,她怎么会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她过不好,他们两个也别想过好!
第6章 顾明州必须死!
“不就是考上了甘泉书院,有什么可得意的?连个秀才都不是,真以为有人会在意?”孙芸眸中闪过阴狠,“今日我便要将你就地打死,我看哪个敢动老孙家的女儿!”
孙芸能这么嚣张不是没有理由的。
分明是二房却能掌一家的权,身为媳妇却敢殴打顾家子嗣,甚至敢让弟弟孙丛随意进出顾家,犯下了再大的错也没有人会真正地动她,皆是因为她姓孙。
徽州多商户,但真正能做出名堂的并不多,像顾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跟着扬州城的大盐商干活,无论盈亏都有个稳妥的收入,在镇上是最常见的。
孙家却不同。孙氏善于经营,数年来积累的财富已有中等富商的规模,再加上孙氏族人众多,哪怕孙芸只是个不起眼的旁支,也足以让顾家人忌惮。
“二婶,你不想让二哥当官了?”顾明州轻轻挑眉,“你难道不知道,参加会试前,考生都会被调查一遍,若是家中不明不白死了个同龄的读书人......”
“还想威胁我?”孙芸却更为恼怒,“哼,打死你,我再将白雨信发卖,全当世上没有过你们两个,我看谁有这个胆子往外说去!”
“是么?你尽管试试,”提及白雨信,顾明州的神色瞬间冷厉起来,“但凡我还有一口气,日后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孙芸气得面色扭曲,上前便是一个巴掌。
顾明州可不会乖乖挨打,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猛力一推,孙芸一个屁股墩跌坐在泥地里。
孙丛大怒,抄着棍子往他头上砸。
白雨信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想要推开顾明州,不曾想顾明州动作更快,一伸腿,便将孙丛绊了个狗啃泥。
“不自量力。”少年冷冷一笑。
这几日已经是大婶婶赵巧蓉当家,不会克扣他们伙食。从孙芸那里扣来的几两银子也没有节省,顾明州毫不客气地让大夫多开点药调理两人身体,花了个精光。
其实孙丛不过是个乡野莽夫,连商队都不肯要的废物,也只敢在几个未长成的少年面前威风罢了。
他只花了这么一点力气,再加上进京城以后学的些许防身技巧,便将之打倒在地。
这样的人,竟死死威胁了他十多年?
孙芸可受不了这个委屈,放声尖叫:“顾俊才,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媳妇受欺负?!”
在一旁窥视的顾俊才冷不丁被点名,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咳嗽一声走出来:“都闹什么呢?”
顾明州眯了眯眼。
这个二叔,整日以读书人自居,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则虚伪贪婪至极。
但凡事情对自己有利,无论孙芸如何胡闹都装作不知,事后则将过错都揽到孙芸身上,丢一句“妇人无知”撇清自己,论恶劣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孙芸哭诉过后,顾俊才板起脸,冷声道:“小小年纪便顶撞长辈,毫无教养礼仪,若不跟甘泉书院的夫子多多沟通,简直对不起你泉下的爹娘!”
这是要毁了顾明州的名声!
顾明州嗤笑:“这样的事,真亏二叔说得出口呢。”
“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你的婶婶,哪有小辈对长辈动手的?”顾俊才厉声斥责,“就这般人品,依我看,你连书也不要读了!”
顾明州却是话锋一转:“二叔,你那只香囊不错,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只。”
简直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砸下,顾俊才极力掩饰自己的僵硬,眼神飘忽。
他疑心顾明州是在耍诈,可他就这么胸有成竹地盯着自己,难不成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二叔跟你开玩笑呢,不过怕你年少不知事,想提点提点你,”顾俊才脸上突兀地挂上笑,“给你二婶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了。”
“顾俊才,”孙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媳妇儿被欺负了你就这个态度?”
“行了,少说两句!”
顾明州不吃他这套,仍是一副浅浅的笑模样:“道歉?”
被那双看似温和的黑眸盯着,顾俊才额头出满冷汗,竟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当真可恶,从前那个寡言少语一根筋的侄儿,什么时候这么有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