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雎贺对沈默突然的嘘寒问暖感到十分不适,他惊讶地看了一眼沈默,用眼神交流,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沈默好似根本没接收到江雎贺的信号一样,他一把揽过江雎贺的肩膀,朗声道:“咱们兄弟好久没见,让当归收拾点小菜,今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由于居影站在江雎贺身体右侧,而沈默要揽着江雎贺,居影自然得往旁边靠一靠,但这少爷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可沈默也不是吃素,人家直接忽略居影,他一下子就撞开了居影,自然而然地站到江雎贺的身边。
居影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这样胆大包天的人,他何曾料到沈默竟然会这么放肆,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眼下已经尽失先机,自己若是再把沈默撞开,只会让江雎贺觉得自己爱斤斤计较和不成熟,倒是显得沈默稳重又大气。
这少爷自然不会这么蠢,但他看着江雎贺和沈默两人喜笑颜开的模样,又格外的不甘心,可他此刻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一来,他与江雎贺的隔阂还未完全消除,若是他与沈默起了冲突,无法保证江雎贺站到自己这一边。
二来,江雎贺显然没察觉到沈默对自己的恶意,若是自己愤愤不平,只怕江雎贺心中对自己印象会更差。
但居影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望着沈默那不知好歹的爪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见前面两人并没有反应,这少爷的脸顿时又黑了一个度。
他和江雎贺的关系还未完全修复,刚来一个绿绕,又要再掺和进来一个沈默,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少爷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江雎贺是不愿意来他院子,那他就去江雎贺的院子。
这时候的居影倒是不在意什么面子里子,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两步就走到江雎贺面前,拦着两人不让他俩往前走,说:“我早就让汤言备好了菜,马上就让他差人送过来。”
江雎贺觉得这俩人简直莫名其妙,尤其是沈默,自从来到居府就跟脑袋不灵光一样,他这么招摇,就不怕惹得旁人注意吗?
这少爷也来凑热闹,看样子是不准备让他俩单独相处。江雎贺对此倒也理解,毕竟一个酒楼老板和江家庶子是旧相识,若是密谋一些不利居家的事,岂不是大祸。
江雎贺想通了这一点,对于居影的建议也没反驳,而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大家便先去屋子里。”
居影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说:“沈公子流连花丛,即使对待朋友也是如此的花样百出,当真是风流潇洒。”
不得不说,居影在酒肉赤林里混的时间长了,这阴阳怪气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少爷明面上是夸沈默风流潇洒,实际则是暗暗贬低沈默举止轻浮,与朋友相处毫无分寸。
沈默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他并不在意,反而弯起眼睛,笑着说:“多谢据少爷夸奖,我与雎贺多年朋友,他早就习惯我没规矩的模样。”
居影一听,心头顿时更堵了,他看着沈默这小人得意的模样,愈发觉得眼前的沈默不是好东西,来到他家肯定不是和江雎贺叙旧这么简单,肯定另有企图。
一行人来到屋子坐下,沈默自顾自地找个位置坐下,大概是因为关系太熟,江雎贺也没察觉什么异常。
只是居影眼皮跳了跳,他遏制住自己想要把沈默扔出去的欲望,然后一屁股坐在江雎贺的身旁,惹得江雎贺微微侧目。
居影见江雎贺终于舍得把目光分给自己一些,心中的郁气才堪堪消除一些,他想对江雎贺笑一笑,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只好无奈作罢。
可从江雎贺的角度去看,却只能看到居影嘴角抽搐,仿佛吃错了药。
由于现在才刚过中午,并不到晚膳时间,三个人围在桌子旁,开始谈天说地。沈默到处跑,见识广,又会说话,很快就将气氛热了起来。
就连一向冷淡的江雎贺也控制不出泄露出几分笑意,居影原本也听的津津有味,但江雎贺的笑声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少爷扭头去看,发现江雎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沈默,他心中颇不是滋味。再回头听的时候,就怎么也听不进去。
等到沈默说累的时候,天刚好也暗下来,汤言带着几个侍从端着菜就进来了。
等汤言把这些菜安顿好,并没有着急撤下,反而是垂下头,说:“公子,绿娆姑娘让小人通报一声,说她有事要同公子说。”
江雎贺一愣,不解地看向汤言,问:“绿娆要见我吗?”
汤言回道:“是。”
一旁的居影却皱起眉头,缓缓的开口道:“听你的语气,绿娆姑娘,经常来见你吗?”
还没等江雎贺开口,便听到一旁的沈默出声道:“绿娆姑娘,难道就是居少爷的通房吗?”
居影听沈默这种惊讶的语气,就觉得一股怒气直窜天灵盖。无论是与不是,这也是他和江雎贺之间的事,和沈默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什么事他都得掺一脚。
于是这少爷冷冷地瞥了沈默一眼,然后又将视线移到江雎贺身上,眼神中带着一股委屈。江雎贺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好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由于屋子里的气氛属实诡异,江雎贺轻咳一声,率先起身,说:“既然绿娆有事相告,我就出去看看她的情况,万一再生出什么意外。”他说完,逃似地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就只剩下汤言一行人,以及居影和沈默。
居影摆摆手,示意汤言先退下,然后扭过头看向沈默。只不过这少爷一扭头,就发现沈默也在盯着他。
此刻江雎贺不在,两人遂也不在伪装,目光相对之处,仿若刀光剑影。
沈默率先移开视线,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居影身前,说:“居少爷倒也不必如此针锋相对,幼时相知相熟的玩伴而已,居少爷不必这么敏感。”
说到这,沈默微微一笑,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和不屑,说:“不过利益相叠的假面联姻,居少爷又何必这般放在心上。再说,两年之约,只不过眨眼一挥间。”
居影接过沈默的茶,然后一不小心抖了一下,茶水就撒了出来。这少爷也不慌乱,他缓缓地拿出帕子,格外细致得擦了擦手背。
其实沈默看得真切,茶水根本没撒到居影身上,他这一举动便显得格外奇怪。
紧接着,就见居影就勾起嘴角,得意地笑了笑,说:“沈老板急什么,两年过去,就算是石头也能焐热,又何况是人呢?”
这少爷看着沈默迷惑不解的模样,十分不屑地补充道:“这张帕子,便是江雎贺亲自绣给我,这天下只此一份。”
沈默这才明白居影刚才的举动是为何,顿时格外无语,可还没等他反应,便又听到这少爷开口道:“只要足够真心,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可若是虚情假意,真情也早晚有一天会被消磨殆尽。”
沈默一愣,他看居影这架势好像是要来真的。他顿了顿,神情也认真下来,仔细地看着居影,道:“居少爷对雎贺动真心了?”
居影脸部表情一僵,好似被人戳中了心事,所以看起来有点羞涩。他格外不耐地盯着沈默,冷笑道:“管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雎贺是我挚友,他与我相伴多年,对于....”
还没等沈默说完,这小少爷便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说:“沈老板不就早认识他几年,何必多次提出。”
“雎贺是沈老板的挚友没错,但他也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后半生的伴侣。”
沈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头一次如此失态,居影见他这幅模样,便更加不屑,继续补充道:“所以还是请沈老板与雎贺相处的时候注意分寸。”
“他先是我的夫君,然后再是你的朋友。”
第五十八章 亲到
江雎贺回来的时候,便觉得屋子的气氛有些凝重。
于是他抬眼看着沈默,却破天荒地发现沈默竟然垂着脑袋,一反常态地闭上了他那张嘴巴。
“怎么突然不说话,刚才在聊些什么?”江雎贺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口问。
只见沈默双目无神地盯着他,嘴里神神叨叨地重复,说:“在谈你到底是居影的媳妇,还是我的朋友?”
江雎贺险些喷出一口凌霄血,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沈默,声音猛地拔高,说:“沈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默木着脸点头,再次开口道:“居影刚才就这么说的。”
江雎贺于是扭头去看居影,却发现这少爷满脸通红,见自己扭头看他,顿时一僵,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梗着脖子回道:“你看我作甚。”
可这少爷实在怂的很,他只是和江雎贺对视了一会,就败下阵来。
他狼狈地将脑袋扭到一边,只露出滴血一般的耳垂,音量也低下来,说:“你只要还在居府一天,就摆脱不了我,我们的确就是夫妻!”
江雎贺第一次从心底感到乏惫,他静静地看着居影,半天没说话。他现在根本不敢相信居影的话,因为居影他根本就没长大。
这少爷今日把你捧在掌心,明日就可以将你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居影真的能分清好奇和喜欢吗?
这少爷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肆无忌惮地搞乱别人的心。但江雎贺又不一样,他作为年长的那一位,更应该有担当一些。
于是江雎贺将视线从居影身上收回,而后装作没事人一样看向沈默,声音平稳,说:“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分寸。”
沈默闻言一愣,觉得江雎贺这反应不对。因为他俩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江雎贺对居影分明已有动心的迹象,怎么只经过短短几日,这俩人的关系就变成这幅模样?
可他一向看不上居影,而且江雎贺嫁到居府这件事,自己本身就十分不满,但迫于现实,又什么也改变不了。
眼下江雎贺和居影恼了,他恨不得举旗高呼。
于是沈默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居影见江雎贺这副反应,神情也有些黯然,他缓缓的垂下眼睛,突然想要和江雎贺坦白一切的冲动。
什么面子,什么不喜欢男人,都是假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少爷终于愿意承认自己对江雎贺的感情。
那些不甘、郁闷、难过全是因为嫉妒。这些情绪缓慢却又坚定地蚕食着自己,直到把自己内里全部掏空,再把江雎贺放进去。
分明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愿意江雎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离开,更不愿意江雎贺的注意力分给别人。
哪怕一点点也不行。
其实这少爷又不傻,很多时候,其实他能察觉出来江雎贺的错懵和不解,但他自欺欺人地想着,反正江雎贺那么喜欢着自己,即使他脑子有点笨,自己也可以包容。
可也有一个声音在心底不断的叫嚣,说,万一人家是骗你呢?
不知不觉,居影已经喝了不少酒,麦色的脸庞变得通红,半醉半醒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还拽着江雎贺的袖子,委屈地说:“你刚才都不让我碰。”
沈默见居影这幅小绵羊的姿态,暗道不好。
因为江雎贺从小就吃这一套,这人平时一副木头样,但偏偏生了一颗喜欢娇软玩意的心。
果不其然,江雎贺刚才的表情还十分冷淡,但等他看到居影满脸委屈,这少爷修长的手指还拽着自己的衣袖,脸上的表情顿时温和下来。
沈默好不容易把居影干趴下,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抓紧和江雎贺说近来江家的现状。
待到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沈默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雎贺,感情此事,还需慎重。”
“咱们的前路看不清,自保尚且艰难,再把其他人卷进来,显然不妥。”
江雎贺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有分寸。”
沈默见他心意已决,便起身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得先回去。”只是他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猛地顿住,再次转身走了回来。
只见他一把按住江雎贺的手,神情激动说:“等到江妹妹的事情解决,你就可以离开居府了。”
这件事江雎贺早就考虑过,只是不明白沈默为何这么激动。紧接着,沈默便再次开口道:“你万不可以用身涉险,一旦和他有什么勾连,就是走也走不掉了。”
可刚等沈默说完,就见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然后极其用力地把沈默的手从江雎贺的手背上扒下来。
江雎贺见状一愣,也顾不得回答沈默,连忙扭头去看居影,却发现这少爷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盯着沈默。
“他是我的!”居影就跟一头没长大的小狗崽,爪子和牙齿还没长齐,就已经有了护食的意识。
在居影的概念里,江雎贺已经是他的东西,所以谁也不准碰。
沈默翻了个白眼,然后挑衅似地拍了拍江雎贺的肩膀。这小狗崽便猛地呲起自己的小尖牙,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好似下一秒就要张开嘴咬上去。
还没等沈默动作,便见江雎贺就跟护崽的老母鸡一样,颇为不耐地啧了一声,然后把居影拽到身后护着,说:“你和他计较什么?”
这少爷喝醉了酒,眼睛也亮晶晶的,原本两眼里好似冒火,眼下被江雎贺拉到身后,顿时一愣,眼睛里的怒火也变成星星。
居影咬了咬唇,然后小媳妇一样跟在江雎贺身后,他偷偷拉着江雎贺的腰带,然后探出脑袋,得意地朝着沈默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