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景色实在萧瑟,光秃秃的枝头挂着几张枯黄的树叶,看起来实在可怜。再加上又是个阴霾天,阴暗的仿佛天地都蒙上一层灰纱。
可居影就站在江雎贺身前。
这少爷后面的乌云堆成一片,他旁边的灌木丛上面落了许多落叶。萧条之下,居影穿着一身素色衣衫,俊朗的脸颊泛着薄红,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夺得他人的目光。
江雎贺的目光便停在了他的身上。
这少爷浑身上下都是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哪怕身处穷凶极恶的环境,也根本不能损失他半分风采。
大概是江雎贺半天都没有回应,这少爷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忐忑,再次开口道:“我不是在同哥哥说笑。”
江雎贺闻言放下手,眉眼也缓和下来,他摇了摇头。
居影见状一愣,十分难受地咬了咬下唇,声音低落下来,但他的眼睛还是盯着江雎贺,说:“哥哥总是不信我。”
“我是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即便是牵手也是不行的。”
江雎贺闻言继续摇头,他缓缓的勾起嘴角,眼角眉梢满是温和的笑意,说:“不是不信你。”
他这一笑,好似春水解冻,万物都在此刻复苏。
居影半响没回过神,因为江雎贺已经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尤其与他决裂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江雎贺这样笑过。
这少爷趁着江雎贺心情好,连忙追问道:“那是什么?”
江雎贺好似解开了一个心结,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轻松好多,他稍稍仰头看着居影,认真地打量居影的模样,过了半响,说:“你...今日的衣服颜色很素,看起来与往常不一样。”
居影没得到答案也不失落,毕竟江雎贺之前的回答,已经告诉居影,他是相信自己的,而且江雎贺刚才也夸自己。
所以江雎贺摇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在此刻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这少爷很珍惜和江雎贺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以及江雎贺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江雎贺的每一个表情。
居影从前觉得自己不会在意,可自大自己意识到对江雎贺的感情之后,每每回想,却惊讶地发现,哪怕是江雎贺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都能牢牢记得。
也不知道为什么,居影总觉得江雎贺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他也愿意去相信江雎贺。
哪怕江雎贺此刻让他去死,这少爷大概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可江雎贺并不知道居影心中的所思所想,他穿着居影的外衫,看着这少爷红着脸傻笑,这小少爷明明穿的那么少,就跟不怕冷一样。
江雎贺叹了一口气,继而扬了扬下巴,说:“那咱们走吧。”
但居影看起来有些不太开心,可他到底也没反驳江雎贺,只是默默地跟在江雎贺的身旁,如果他有耳朵的话,恐怕早就耷拉下来了。
江雎贺自然能察觉到居影的不对,可又不知道居影为什么不开心。
明明自己看他穿的少,不让他在后花园里受寒,还带着他早回院子,但他却不开心,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雎贺没开口,因为他知道居影的脾性,肯定沉不住气。
果不其然,江雎贺还没走几步,身边的居影便再也按捺不住,只听这少爷生硬地开口道:“我最近正在练一套剑法。”
江雎贺继续往前走,只是出声应和,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居影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却发现江雎贺没有继续往下追问的欲望,后半句话就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梗着颇为憋屈。
男人这种雄性生物,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会下意识地想展现自己潇洒风流的一面,借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由于先前两人一直僵持,且江雎贺的表现又十分冷淡,这少爷当然不敢放肆。
这少爷好不容易等到他俩的关系略有回暖,这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本能地想朝着江雎贺开屏。
就算是开屏之后,就会露出他那十分不雅观的屁股,居影也再所不惜。
这会见江雎贺心情很好,这少爷就浑然忘记了他之前是如何冷脸对着自己。
只可惜,江雎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江雎贺这个人十分奇怪,因为他十分善于观察周围人的情绪,但他却屡屡猜不到居影想表达什么。
江雎贺真的以为居影只是想告诉自己,他最近学了一套剑法。
至于这剑法叫什么名字,这少爷学得怎么样,江雎贺全然没有想问下去的欲望。
居影脸上的笑意有点僵了,但他没放弃,继续开口道:“我觉得这套剑法十分有用,学来可以强身健体。”
只见江雎贺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便没有下话,因为他心里害怕居影冻着,于是一味地加快步伐。
这少爷就误以为江雎贺根本不想听,且眼看着就快走到江雎贺的院子了。他心里更加着急,娇生惯养的性子也上来了。
再加上,江雎贺的温和的表情和动作给了居影极大的勇气。
于是,居影猛地停了下来,但由于江雎贺走得太快,根本没发现居影突然停了下来。
这少爷见自己停下来,非但没引起江雎贺的注意力,反而让江雎贺越走越快。
居影见状,脸顿时又黑了一个度,自己缓了一会,发现江雎贺根本没有回头哄自己的迹象,便十分憋屈地再次迈步跟上了江雎贺。
居影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一步顶江雎贺两步,很快就又回到江雎贺的身边。
这次,他也不想说话了,毕竟没人愿意一直热脸贴冷屁股。既然江雎贺不在意,那居影也不在意好了。
可怀就坏在居影太年轻了,他根本沉不住气,又学不来江雎贺那股子淡然。只会自己生闷气,眼看着江雎贺的院子近在咫尺,再走两步,江雎贺就又不愿意见自己了。
居影简直要气死,但身旁江雎贺根本没有察觉到。
于是这少爷重重地哼了一声,继而十分别扭地开口道:“哥哥不想看直说就好,何必躲躲避避,一点也不坦荡。”
江雎贺脚步一顿,停下来扭头看他,不解道:“你在说些什么?”
居影见江雎贺终于舍得搭理自己,顿时有一种奴隶翻身成地主的爽感,他有点得意地看着江雎贺,说:“现在已经晚了,哥哥既然不愿意看,我便不会再说第二次。”
江雎贺抽了抽嘴角,一言不发地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居影没料到江雎贺会这样,愣愣的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居影才反应过来,顿时十分羞恼。
也不知道这少爷哪来的勇气,他望着江雎贺匆匆往前走的背影,大声道:“我才不上赶着给你看。”
这少爷的声音满满的都是恼怒,听起来十分吓人。
江雎贺闻言一愣,这才察觉到居影刚才似乎不太开心,但毕竟都回到院子这边,江雎贺也不准备和他生气。
于是江雎贺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对居影刚才嚣张跋扈的态度视而不见。
他朝居影招招手,开口道:“你傻站在门口做什么,穿的那么少,不冷吗?还不快进来。”
这少爷没听到其他,只精准地捉到江雎贺说让他进去这几个字。这少爷顿时喜出望外,也不计较江雎贺刚才的态度敷衍。
只见居影立刻抬腿走了过去,其速度之快,令人乍舌,生怕慢了一秒,江雎贺就会收回刚才说的话。
居影跑到江雎贺的身旁,眯起眼睛笑着说道:“谢谢哥哥!”
这少爷实在像那种摇着尾巴卖乖取巧的大型犬,一会凶的要命,一会又怂的要命,只要给他一块小骨头,他就会摇着脑袋高兴的要命,好似把之前所有的事都忘了。
第六十五章 决定
江雎贺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没等他想太多,便感觉这少爷猛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这少爷的掌心一如既往的烫,江雎贺没有防备地被他攥住,下意识地一抖。
“居影?”他听到自己这样问。
居影刚才十分生气,可当江雎贺让他进院子,还关心他是不是冷。
这少爷顿时就忘记了江雎贺之前的冷淡,他听到江雎贺这样问,顿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回答道:“我怕哥哥冷。”
他说到这,停了一会,复又开口道:“哥哥不用担心我,我不冷。”
这少爷惯会顺杆子往上爬,见江雎贺刚才对他和颜悦色,这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话做事都飘了起来。
江雎贺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十分好笑,心想,这会倒是知道喊哥了,那会还信誓旦旦地说着不愿意给自己看的那股子神气劲也不见了。
想到这,江雎贺也起了一点逗弄他的心思。
他先是冷着脸扭过脑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从居影的掌心中抽出。
紧接着,江雎贺便开口道:“既然不冷就早点回去吧,我这院子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披着的外衫塞回居影的怀中。
江雎贺虽稍稍转身,但余光还是能将居影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于是,江雎贺就看到这少爷脸色猛地一变,整个人都失落下来。
这小少爷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衣服,然后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大概是看到自己的脸色太冷淡,想开口又不敢。
江雎贺有点犹豫,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没事逗他做什么,看他这副忐忑的模样,自己心里又不好受。
于是江雎贺抿了抿嘴唇,准备开口安抚他。
但就在江雎贺刚准备开口的那一刻,这少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雎贺用余光瞟到了,不知道这少爷心中在想什么,可他见到居影这副抵触的模样,心中着实不满,眉头自然皱的更紧。
而这少爷自然察觉到了江雎贺的神情变化,刚才那股神气劲便彻底烟消云散。
“哥哥,你别生气。你要是今天不愿意见我,没事的,我明天再来见你。”居影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门口走。
只是说归说,居影的脚步十分缓慢,与刚才步伐如风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江雎贺见状一愣,哪能不明白居影的想法,只觉得十分好笑,于是开口道:“行了,都这会了,吃完午饭再走吧。”
这少爷立马转过身,三步化两步走到江雎贺面前,急匆匆地拉起江雎贺的手就往屋子里走,说:“哥,那咱们快走吧。”
江雎贺被这少爷拉的一踉跄,险些撞在居影背上。
不过江雎贺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居影。
江雎贺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就不要轻易地去招惹其他人。
可是怎么办,江雎贺不想推开这个少爷,也不想把这个红着脸又怂又笨,但是单纯要命的少爷让给别人。
江雎贺之前厌恶极了那些朝三暮四、藕断丝连的人,可是到了最后,自己反倒成了这种人。
想推开舍不得,不放手却又道德上却又谴责自己,觉得自己耽误了一个好人。
说到底,江雎贺本质还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不是,他大可在此刻撒开居影的手,对居影冷眼以对,好让这少爷彻底死心。
但江雎贺不愿意这么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当他知道居影根本没和绿娆圆房时,他内心的震动。
那种由内而外所散发的喜悦,是江雎贺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即使他一遍遍警告自己,可居影每和他说一次话,每叫一次哥哥。
江雎贺的防线便被居影逼得节节败退。
世界上怎么会有居影这么难缠的人,不认识的时候只觉得是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可接触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外界传言所说的那般。
这小少爷娇气的要命,喜欢颜色亮丽的衣服,玉佩香囊换得最勤。
除此之外,他虽然脾气差,但似乎很喜欢撒娇,认准一个人之后,就怎么也不会放弃。
哪怕这小少爷认准的这个人可能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美好。
可那又怎么样,由于这个少爷的真心太真挚,又怎么会有人舍得拒绝他。
如果可以的话,江雎贺愿意找一个地方,然后把这位单纯,爱撒娇却又不自知的大少爷藏起来。
毕竟人活一世,能遇上这样一个单纯炽热的人,是多大的幸运。
江雎贺之前总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因为他看不清前路,也没有什么目标。
他得先完成杨氏的遗愿,然后再帮助沈默完成目标,而至于他自己,江雎贺似乎从来没想过。
毕竟单单完成这些事,就要耗尽江雎贺半生心力,就算这样,也不能保证百分百能完成。
江雎贺又怎么会畅想哪些虚无缥缈的未来呢?
可现在,江雎贺抬眼看了一眼居影,却发现这少爷后背微微濡湿,大概是刚才走的太急,路上枝叶上的霜水便落在了他身上。
因为这笨蛋把衣服给了自己,他就只穿着单薄的内衫,霜水自然更容易渗透。
这少爷都这样了,刚才还叫着不冷。
江雎贺用力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快步跟上了他。
可江雎贺却在心里悄悄地留了一个位置。
只要居影愿意,那个位置就只属于他。
江雎贺想,他以后可能得辛苦一点,因为除了江流兮之外,他还得再考虑一个人。
比如居影以后和他一起之后,许多事势必藏不住,他们以后肯定不能继续住在居府,也可能没有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