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中坐着的两人还如之前一般,也没为这事儿生气,毕竟人夫夫二人有些私密的话要说也在情理之中。
夏亦峥既要用军粮解青州之急,那眼下的困境也算是暂且有法子渡过了。
两日之期很快便到,没等林初淮去严府,这严老夫人倒是自己先登了刺史府的门。
往堂前一坐,也不说虚的,开口便是求那个答案,“不知大人先前答应老身之事可有回音。”
林初淮让云书上茶,有了解决的法子再开口时自然不会如先前那般慌乱,“之前老夫人替百姓所求的三月之粮,不日便会抵达青州。”
闻言,那严氏便是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老身在此多谢皇恩浩荡。”
“谢皇恩浩荡,那老夫人怕是谢错人了。”林初淮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但其中的不忿却是明显的很。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
那严氏倒是不明所以,有些疑惑,“不知大人言下何意。”
“朝廷亦是缺粮,这粮食本是给北境将士备用的军粮,你若要谢,该谢做这决定的人才是。”真正的原因,林初淮没有说出口,他还是给帝王留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严氏看了看堂上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夏亦峥看了林初淮一眼又看了看老者,叹了口气才说道,“您不必道谢,能救万民本就是为官为将者的职责所在。”
严氏听得这话有些明白了,拄着拐棍颤巍巍的起身便要下拜,“老身替青州三十万百姓,多谢将军高义。”
夏亦峥自是赶紧上前去搀扶,好不容易才送走了严氏。
看了林初淮一眼,有些无奈但也不算是责怪,“你又何必与她说这些呢。”
“坏事做着还想白担美名,天下缘何有这般好事。”说到底不过是替他觉得不公罢了。
这般冲动可不像这人的性子。
夏亦峥其实并不在乎百姓们知不知晓真相,这些事在他看来都是次要的,只要事情可以解决百姓得以安乐便足够了。他做这些,求得不是谁的感激亦或是答谢。
以他对林初淮的了解,他们是同类人,本不会去特意强调这事是谁做的,可看样子他的长昀似乎是在为他不平。
夏亦峥的猜想倒是无比接近林初淮的内心,这事如果是自己做的,他还真是不在乎会不会被误会,但他就是见不得明明这人承受了这许多却还得为皇帝的功业添砖加瓦。
又过了一日,赵虎押送的粮草便抵达了青州,看着空荡荡的粮仓再度被填满,林初淮一直提着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不再为百姓的温饱发愁,那他也是时候该去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了。虽说扣粮一事是萧煜主观为之,但今年不同寻常的水患却不会是他所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夏亦峥陪着他寻访了周围的许多村寨都不曾找到缘由,最终二人决定沿河往上游去冀州看看。
冀州这地段,虽说也处在江南却不怎么受水患影响。
林初淮一行四人在青州城门外同江寒道了别,此间事已经了结,贺敬之也该回京述职了。
冀州并不远,只不到两日便到了,到时是赵龙在城门口迎接的。夏亦峥在冀州有置办屋舍,一行人倒是不用去挤客栈。
这屋舍坐落在闹市,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门头题字写的是夏府。
才刚到门口,就有一个管事领着几个仆从出来见礼,张口便唤夏亦峥老爷。
他在冀州一向是鲜少露面,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由手下来办,请的仆从只知道主人家是个做香料生意的大户人家。
夏亦峥还有些事要询问赵龙,便让赵虎陪林初淮先去看看住所,若是有哪里不合心意的地方还可以现改。
院子的设计倒是简朴清雅,深得林初淮的心意。
只这正院的命名有些意思,慕淮院。
见人一直盯着那牌匾看,赵虎挠了挠头解释道,“是不是字有些登不得台面,但那是将军亲手题的,算算日子大概是三年前这院子刚刚落成的时候。”
这字,确实是与这院落的清雅不搭,笔锋太犀利,显得过于粗狂豪迈了一些。听闻是那人亲手所题,那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院名容易令人浮想联翩,不过既然是三年前所题,那大概与自己所想不同。
林初淮刚想提步往院内走就听得赵虎这大嗓门喊了声将军。
“行了,不用陪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赵虎抱拳便准备离开。
“等等,回来。”
闻言,已经走出去几步的人立马停下转身等着下一个命令。
“这里没有将军和大人,只有江南富商夏铮,懂了吗。”既要暗访就不该暴露身份。
“是,属下明白。”
“嗯。”夏亦峥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见赵虎消失在转角,夏亦峥才回首看向身边的人,“对这住所可还满意。”
林初淮轻轻颔首,“甚好。”比侯府的设计要好上许多。
“那怎么站在院外不进去看看。”说着这话,夏亦峥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当初题的匾额。
当时没觉得,现在看这字竟觉得有些扎眼,自己这文学造诣到底还是不行。
可长昀不就在身侧,这字若是由他来题想来是会更有意义的。
“长昀,你觉不觉得这牌匾上的字与这院子的布局不太协调。”夏亦峥还不知道赵虎把他的老底都揭了。
“还可。”既是知晓这字的由来,即便真的觉得不好,林初淮也不会明言。
还可?这让他怎么继续下去。
夏亦峥顿了一顿,“可我觉得不太行,不知这院落可曾有幸能得长昀的手书。”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夏:开心,被老婆主动抱住了。
第20章
林初淮看了他一眼“好。”
挥毫泼墨间,不多时慕淮院三字便跃然牌匾之上,跟他这个人一般清俊挺拔。
这次林初淮没让夏亦峥来评判字写的如何,而是自己盯着那匾额看了许久,最后满意的点头,“挂上吧。”
“嗯。”夏亦峥也没去喊人,而是自己取了梯子去挂上,下来后又退到院门外仔细端详了半天,笑的有点傻气。
像极了林歆禾曾经养过的一只女真那些游牧民族进贡的犬类,看着就不太聪明。
林初淮看了这人两眼就没再看了,转身就准备往屋中去,生怕回去晚了会被传染了傻气。
没眼看没眼看,昨日才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些,今日就又回到了原型。
夏亦峥跟进了屋中,见那人准备收拾行李便接过他手中的包袱,迫使这人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林初淮自是不会幼稚到去同他抢包袱,顺势松了手问他“何事?”
夏亦峥笑的放肆,甚至是带了几分匪气,“看见慕淮院这三个字,没点联想?”
成亲这许久,两人的关系还止于牵手,最出格的还是那个无意之间的脸颊吻。夏亦峥觉得自己内心的欲望有些关不住了,他不想再与这人兜圈子,他想要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摆在这人面前。
然后,正大光明的去索取他渴望的一切,从身到心。
林初淮被他问的一怔,说来也巧他看见这匾额的那一刻心底就觉得这慕淮二字怕是与自己有关。但三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怎么都说不通才是。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不想因自作多情而自取其辱。
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夏亦峥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罢了,自己看上的人,无论如何都得宠着。
“慕淮院看不明白,那要是改成悦淮馆是不是更清晰一些。”
夏亦峥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文采恐怕是都用在这里了。
要是听到这里林初淮还不明白,那大概就是在装傻了。
长昀自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却因为震惊而未发一言。
这人对他竟是这样的情感,是何时,为何自己半分都不曾察觉。
见人还是不答,夏亦峥无奈的叹了口气,“长昀,我心悦你,很多年了。”
这话他说的很轻,但在林初淮听来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耳畔。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下子被剥夺了机会。
柔软的唇被同样温热的唇瓣封住,云霁并没有经验,只知一味的吮吸和掠夺着对方本就稀薄的空气,直吻到他的长昀快喘不上气来,整个人都靠在他怀中时才松口。
林初淮被他吻的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就这么垂头闭目的靠在他怀里。
此举夏亦峥并非是见色起意而是馋了很久了,吻完后还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角。他知道刚刚行径多少有些匪气,非君子所为。可自己本就不是君子,自然是不在乎这个。
他的长昀果然如他想象般的可口。
林初淮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一幕,轰的一声连耳后和脖颈都是通红一片。
这人,这人成何体统。但奇怪的是自己似乎并不反感与他唇齿交合时的感觉,甚至隐隐感到了些许愉悦。这是过往十八年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夏亦峥已经做好了会惹这人不快,再不济被扇几个巴掌的准备了,但等来等去都没等到,而人也还老老实实的在自己怀里趴着。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在心底蔓延开来,所以,长昀是不讨厌自己对他做这件事的。
当即就想低头再啃上两口,林初淮一时不察便又落入虎口,但这次他却是没有任由那人胡来而是有些羞愤的一口咬在这人的唇上,瞬间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夏亦峥嘶了一声从那人口中退了出来,先是舔了舔冒血的唇角,还不忘伸手抹去那人唇瓣上沾上的零星血色。
“长昀,你并不讨厌我们之间的吻,是也不是?”虽说唇上还留着血,可夏亦峥心底是甜的。
林初淮抬头瞪了他一眼,可眼底却并没有厌恶和不满。
“下不为例,你若是再这般突然的做这事,我便……”
“那要是知会过你了再吻,是不是就可以了。”夏亦峥笑着打断,有些得寸进尺。
他的长昀最是心软了,想来一定会答应他这合理的要求的。
林初淮站直了身子,就在夏亦峥准备好了迎接他的拒绝时却听得这么一句,“人前不可。”
人前不可,那是不是意味着人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夏亦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今日之举是他此生做过最明智的选择。
若是等他的长昀来挑破,只怕是他这辈子都得被迫装成个正人君子了。
这一吻过后,两人间的氛围一下子变了,林初淮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用晚膳时甚至还破天荒的给夏亦峥夹了菜。
夏亦峥自是喜不自胜,而这后果就是一不小心用多了,撑到胃脘胀痛。
梁御泽早就叮嘱过他,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多食。
这人卧靠在床上,单手成拳抵在上腹缓缓的揉着,脸色有些不太好。
林初淮看着既有些心疼又觉得好笑,多大人了用膳还能撑到。
“好些了吗?”这人揉了许久脸色都不曾好转,甚至还隐约泛白。
夏亦峥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不仅胃里堵得慌,心口也有些闷的厉害。
林初淮是领教过这人的嘴硬的,当然也不信他的反应,多半还是在粉饰太平怕自己担心。
“云书,去就近的医馆请个郎中来看看。”就这么放着这人疼是万万不可的。
“不用。”请个不相熟的大夫,若是个嘴上没个把门的,那自己这身体状况如何还能瞒得住。
可这次林初淮的态度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决,根本不容他反驳。
他刚想开口再说几个字却被他的长昀用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止住,他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见这人愣住了,林初淮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很郑重的说,“夏亦峥,你听好了,你既同我表明心意,那我也予你回应,我林初淮也倾慕心有天下的你。既如此,那我希望日后我们之间没有隐瞒,可好。”
巨大的喜悦一下子从天而降,砸的他有些懵,待反应过来便是忙点头称是,“好,我答应你,日后无论何事,我都不会瞒着你。”
得了这人的许诺,林初淮却是收回了手,眼神也瞥向了一边,耳根又红了。
见状,夏亦峥闷闷的笑着,笑着笑着却是胸口一滞,“唔”
这一声一下子就把林初淮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赶忙扶着这人又靠回到软枕上,“心口疼?”
问完不等这人回答就凑近侧耳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了这人有些急促的心跳。
云书领着郎中进门时正撞见这一幕,一时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还是那郎中出声才打破了这一局面。
林初淮轻咳了两声,起身站在了床边给郎中让位置。
那郎中是个鹤发白须的老者,瞧着是个有经验的。
老者先是看了看夏亦峥面色,而后才搭上他的脉搏静静地感受了片刻,收手时心中已有了大致了解。
“大夫,我夫君情况如何。”这是林初淮第一次在人前心甘情愿的称呼这人为夫君。
“这位公子,还请借一步说话。”老者示意林初淮随他出去。
夏亦峥想拦却又记得刚刚自己答应长昀的事,不让人说是不太可能的了。
“您不妨就在这说吧。”在这里他至少还可以看着,不让这郎中胡言以免吓着长昀了。
可林初淮却是伸手请那郎中出门,他怕是这人的病情有异,不欲让他先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