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望长安[古代架空]——BY:愿棠

作者:愿棠  录入:08-27

  可那人却是在桌下偷偷的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放宽心。
  夏亦峥侧过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的说道,“放心,还有我在。”
  他边说还看了谢擎身侧的男子一眼,给林初淮使了个眼色。
  这个男子怕是也是个突破口才是。
  林初淮了然的颔首又叮嘱这人注意身体才离席。
  旁人看着只当他二人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怕是分离半刻都舍不得。
  林初淮引着那男子往后厢房去,考虑到这人体弱,走的倒是慢。虽说刚刚谢擎的举动令人不喜,但他对这男子本身倒是没什么偏见可言。
  快到门口了,林初淮侧身道“谢夫人,请。”
  那男子却是淡笑着摇头,眉宇间有着几分郁色“夫人不敢当,奴贱名秦轲,不过是谢大人买回来的一个玩物,说得好听些是妾室,说的难听些却是连下人都不如。您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阿轲便是。”
  秦轲,江南名伶,他的名声在上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见身侧的人神色有异,秦轲便也猜到了什么,“您是听说过奴吗?”
  “自然,秦轲一曲,人间难闻。对乐曲有些了解的都不应当没听过你的名声。”
  闻言,秦轲轻轻的笑了,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只是笑着笑着就咳出了声,听那声音似乎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他掩唇抚着心口喘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手中的巾帕上沾了点点血色,这人的唇畔也鲜艳的骇人。
  林初淮的瞳孔猛地一缩,便想要遣人去请大夫,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刚刚还咳得直不起腰的人拦下了,“都是老毛病了,看大夫也没用,缓缓就好了。”
  看这人的模样,只怕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病症,怕是心病最是难医,可刚刚看谢擎对这人的宠爱程度,不该如此才是。
  而秦轲又敏感的过分,好似能探听旁人的内心一般。这段过往他藏在心中许多年了,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近来经常梦见他还没遇见谢擎之前的时光,那是他久违的快乐。
  “夏夫人,不知您可愿意听我讲一段往事。”
  若说一开始林初淮对这人还是存了几分可堪利用的心思在,那而今便是真的有几分怜惜眼前的人。
  “你说。”
  秦轲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努力压制住了翻涌的心绪才开口。
  烟花三月正是江南春景最盛之时,漫天飞絮杨柳依依,这本该是才子佳人相遇相知的场景,可他却在那年初春时节遇见了谢擎,从此他的人生再无春至。
  那年的谢擎还不曾入仕,就是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纨绔子弟。本就出手阔绰更兼人长得是丰神俊朗,几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追捧的对象。
  他与谢擎的初遇既是巧合却又更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当时他已是戏班中的头牌,有次谢家老夫人寿辰本是邀了班主去登台献艺,怎奈何那日班主夫人产娩,实在是抽不开身,便临时决定由他顶上。
  他这一开嗓自是惊艳四座,谢擎是个喜欢听戏的,这本没什么。可那日搭戏台子的人许是偷了懒,这唱台搭的不稳险些倒塌伤人,而他则是好巧不巧的正跌入了那人的怀中。
  四目相对,不知是谁先芳心暗许。
  那日之后,谢擎总是去戏班听戏,回回都要点秦轲亲自给他唱,唱完后共进膳食,游湖赏景那更是常有的事。
  一来二去,戏班子里流言四起,谢擎也趁机向他表明了心迹。秦轲幼时便孤苦,是被班主在路边捡来养大的,这么些年鲜少有人对他上心,更别说是关怀备至。
  于是,他动心了,看见过骄阳的模样他便不愿再回黑夜,却不知前方本就是更黑的深渊。
  谢家请了媒人来戏班子提亲,许的是妾室的位份,老班主对秦轲到底还有些情分,知道这高门大院的水深本不欲答应,却是拗不过这个已动春心的年轻人。
  当年的他不在乎身份地位,也明白自己出身低贱,便只一心想与心上人厮守。
  那年的他十九岁,带着满腔的爱意和对那人的信任踏进了谢府。他没有为谢府的富丽堂皇而动心,却是为那人一点点的温柔而沉醉。
  到底还是年轻,为了一丝光热甘做那扑火飞蛾。
  谢家是官宦人家,哪怕是妾室也做不得那种抛头露面的营生,秦轲便脱下他最钟爱的戏服,即便是委屈自己也要努力适应谢府的生活。
  却不知他以为的两情相悦,到头来不过是他一人的独角戏,终有一日戏会落幕,人会离分。
  那人醉酒后的呢喃,书房暗格中悬挂着的丹青,无一不在昭示着一件事。
  他于这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一个与他心上人颇有几分相似的替身。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府中的下人的眼中为何总是带着轻蔑,原来无关出身,真的就是自己可笑罢了。
  他曾经装着云淡风轻的询问过书房中的画,得到的答案却总是敷衍。
  可他最终还是探听到了真相,那画上的人是谢擎的表亲,算来应是竹马之义,亦是这人爱慕多年的男子,只可惜斯人已逝,徒留着一副画给他做念想。
  那日他忍无可忍之下,烧了那副画,想要断了那人的念想,也毁了自己最后一丝奢望。
  其实这画,他刚点着就后悔了,很快就救了下来,最后只缺了一角,可他从没见过那人那么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好受些,可事实上并没有。
  数九寒冬,那人却罚他跪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宿,他冷的不是身子,而是一颗满是赤城心。
  那一夜过后,他便起了高烧,大概是伤着了根底,身体是每况愈下。但他顿悟了,也不再去奢求这人一丝一毫的怜爱,而是将自己整日关在房中,不去那人眼前讨嫌。
  可谢擎却仿佛不习惯似的,那日给了他教训后也就不再为难他,甚至还主动来陪他用膳,但秦轲却以不想再逢迎。
  谢擎一贯是骄傲的性子,纵然他意识到了自己所为的不妥却也拉不下脸面来道歉,直到那日。
  秦轲难得的出了院门,在府上由丫鬟扶着小心的散着步,说是想不要人陪着,想要自己坐坐。丫鬟听话的退下了,可谢擎最后却是在荷花池中将这人捞了上来。
  彼时,已是脸色青白,几乎听不到呼吸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跟主线发展有一点点关系但其实没有太大关联,主要是写着写着感觉来了有点收不住,会另开一篇。


第23章
  那一日,谢擎几乎是请了全城所有有名望的大夫,可每一个来看的却具都是摇头,救上来时人就已经快没气了,都在劝他节哀尽早准备后事。
  可谢擎不信邪,将他们全都轰了出去,费了大力气请到了冀州城外的名医,用了整整一夜才让这人恢复了呼吸,他又守了五六日才等到这人睁眼。
  只是这眼中一片死寂,再也没有曾经的光亮了。
  那段时日,谢擎几乎是推掉了手边所有的事寸步不离的守着秦轲,生怕自己一转眼,这人就没了。
  尽管秦轲后来有解释过自己并没有寻死,只是塘边地湿不慎脚滑才会落入池中。可这说辞谢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即便谢擎百般小心的照看着,却也无法挽留这人日渐衰败的身体。
  秦轲竟是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咳血之症,人也越来越虚弱,有段时日竟是连床都下不得。
  大夫来看过却说是之前的那场高热伤了肺腑又不曾好好调养,病已入膏肓,若是心情舒畅或许还能多活两年。
  谢擎痛悔却无法挽回,于是便不再拘着这人,命人取来了秦轲当年最是珍爱的戏服,许他在府中唱练,即便是想要登台演出,也都由着他。
  可秦轲只是满脸爱怜的轻轻抚摸着那衣袍,穿上时却发现早已不合身。
  这短短三月,他消瘦了太多,早已是人不胜衣。
  后来,他命人将这戏服挂起,偶尔看上两眼,却是再也不曾穿上亦不曾开腔。
  当年名满江南的秦卿到底还是死在了他与谢擎初遇的那个春季,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他活着不过是在消磨时光罢了。
  故事讲完,屋内静的出奇。
  林初淮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劝起,这人眼中的绝望和周身仿佛已经超脱尘世的气息让他觉得有时候劝人活下去都是一种残忍。
  他还不曾开口却是已被这人抢先,“说起来,我很羡慕夏夫人呢,你的夫君应当很爱你吧。”
  “嗯?”林初淮有些不明所以。
  夏亦峥很爱他,这是如何得出的结论。
  “眼神,一个人的行为也许可以骗人,可心却不会。透过一个人的眼睛你就可以洞悉他心底最深的想法。你夫君在看你时,眉眼间是鲜活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意是掩饰不了的。”
  那种眼神大概像极了自己曾经仰视谢擎的模样,也像极了谢擎描摹画上那人眉眼时的情深。
  只是可惜,自古情深不寿。
  “那谢大人望你时又是何眼神呢?”想来也是有爱意的。
  秦轲被这话问的一怔,旋即轻笑出声,良久才回了一句,“是什么都好,不重要了。”
  他这满腔情谊早已被消磨殆尽,不再奢望其他,亦不敢再尝试半分。
  林初淮似是看出了这人的心思,小心斟酌了字句才开口,“谢擎伤你至深,你若不愿原谅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你不该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囿于过去只会令你沉溺于伤痛。余生还长,还该看开些才是。他既知错,兴许你与这人缘分未尽,终有一日会得柳暗花明。”
  尽管私心里林初淮并不看好谢擎,但他却别无他法,面前这人连生存的意念都很淡薄。秦轲若是想要重燃生念,只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知错?他若真的有心便不会回来时满身的脂粉味儿了。”若说秦轲对谢擎没有半分在意却也不是,只是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他的真心。
  脂粉味儿?看谢擎的模样倒是不奇怪。
  此番林初淮是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替谢擎开脱了。
  可秦轲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说道,“从前的他虽说是看着风流了些,但其实并不流连于烟花柳巷,大抵是为了心底的白月光,他是个极其洁身自好的主,充其量也就是来我这听听戏文也正是因此才给了我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于他是特别的存在。”
  话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在嘲笑自己没能忘得干净,“可自我烧画以来这几月,每月十五他倒像是与什么人约好了似的,口中说着心悦于我却又是不知在何处偷腥。即便是换了衣衫,那余香也还是瞒不过我,只是我累了也不欲再争这些罢了。”
  每月十五?与人相约?
  倒不是林初淮敏感,而是这着实是有些蹊跷。秦轲不欲细究,但他却是不得不多想。
  若说是这烟花之地真的存了谢擎的相好,凭这人的财力大可以赎身。若说是为了顾着秦轲怕再惹他心伤而不欲叫他知道,那也应该格外注意,没道理还带了脂粉味引人遐想。倒更像是无意间沾了这味道不自知,因着不心虚才没有注意到。
  但这到底只是猜想。
  秦轲说了这一会儿话就有些撑不住了,林初淮召了下人来服侍这人躺下歇会儿。见人睡熟,他仔细吩咐了下人要好生看顾,才动身往前院去了。
  有些事,他还得小心的再试探一番。
  前院倒是出乎意料的热闹,夏亦峥在交际这方面还真是无师自通,那些个大小官员只这一会儿倒是与他聊得火热,都已经直接称兄道弟了。
  “夏老弟,近来芳林馆新推出的桃花醉味道甚好,不知来日可否相约共饮一杯。”说这话的是冀州司马,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观其皮相便是纵情深色,一副内里被掏空的模样。
  说是邀人饮酒却不去酒楼而是约在了妓馆,这人的心思倒是写在了脸上。
  闻言,夏亦峥轻轻挑眉,低头饮了一口杯中水,藏住眼底的不屑,再开口时已然是朗笑着应承,“一定,到时还望诸位赏光,由某来做东。”
  却不料眼神刚好与才到前院的林初淮撞了个正着。看着那人眼中的些许玩味,夏亦峥罕见的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
  林初淮却是笑了笑,“诸位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怀。若是那处酒好,不妨带上在下同往,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本是想邀人去寻花问柳,谁知竟是好巧不巧的被人家的正室撞见。饶是提议者的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难堪。
  好在林初淮的目标并不是他,也就这么轻轻揭过,反倒是将话头抛给了谢擎。
  “我夫夫二人刚到冀州不久,不知谢大人可知这城中有几处妓馆最是有名,若是日后这人夜不归宿,我也好提前知晓该往何处去寻人呀。”
  林初淮这话说的随意,任旁人听来也只会是当这人善妒,将夫郎管束的紧,却是不会料到他这话原是别有用心。
  谢擎没料到大庭广众之下竟有人这般不避嫌的询问这档子事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没等他开口,那几个与他相熟的就先替他分辨,“你这话呀,可就问错人了,咱们谢大人那是连城中有几处妓馆,这妓馆门朝哪开都不知晓的。”
  虽说谢擎这人看着最像是青楼常客,但实际上却从不曾赴过这些人去妓馆的邀约,日子久了,官场里的人也都明白这谢大人是个正经的,后来这种事儿他们也就都不再凑上去自讨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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