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有些迷糊:“锁?什么锁?”
还是归雨记得牢,一听见桑成林的话,就赶紧走过去取了门上的锁。
归云这才恍然想起来:“哦,锁!差点忘了……”
桑成林见状,便又问了一遍:“小师父,为何门上要挂着这锁?是……大师吩咐的吗?”
归云点头,说:“是呀,就是师隐师兄叫我们挂上的。”
桑成林心下一动,接上问道:“那你们可知大师……为何要挂锁吗?”
归云摇摇头。
归雨拿着锁,也是摇头:“不知道……”
“不过师隐师兄昨日吩咐了,叫我们今天记得把锁取下来的。”
桑成林似是想到了什么:“昨日?”
归云抢答道:“是呀。”
桑成林回首看向精舍,皱眉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心思,没有再深究,只向归云归雨又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归云一脸疑惑地目送着桑成林走远,才回头去看归雨,问道:“他……怎么这就走了啊?”
归雨还拎着锁:“你管他干什么,师隐师兄……”
但还没待归雨的话说完,忽然就从屋内传来一声碎裂脆响。
归云归雨闻声,具是一惊,再顾不上旁的,急忙齐齐往里跑去:“师隐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然后这几天会好好更新的!我保证!宝贝们要乖乖在家里待好呀~
第26章 知我相思苦
师隐垂着手,有血顺着指尖滴下去。
一滴一滴,落在那堆碎瓷片上。
归云和归雨跑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景象。
他们站在门口,不敢再往里去,只怯怯地叫道:“师隐师兄……”
师隐握起手,将血埋进掌心里。
好像不是很疼。
师隐转过身,看向归云归雨,神情平和,他甚至笑了一下,回他们道:“没事,只是碎了个杯子。”
方才他是想拿杯子去清洗的,但没成想却失了手,陡然一滑,那杯子就掉下去。
蹲身下去要捡,有意无意,手便伤了。
不深,只是几道口子。
但血却流的很凶。
归云归雨担心不已,一看见地上的那一堆碎片,还有那些血,不由便慌慌乱了起来。
到底都还是孩子。
师隐就攥着那只手,不再管它,先温声将归云和归雨安抚好,又自己把茶室里收拾了,最后才要去处理手上的伤。
归云和归雨去打了水来,放在前院的树荫下。
师隐用左手舀了一瓢水,然后挪开在不远处倾倾浇下去。
沁凉的清水淋过伤处,带着微凝的血往下滑,也变得有些混浊。
师隐冲了很久,直到一丝红都看不见了,才停住不再继续。
看着略略泛白的伤口,师隐想,倒是巧,上次伤的也是这只右手。
归云和归雨就蹲在旁边,很担心地看着师隐,问:“师隐师兄,你右手受伤了,那……吃饭要怎么呀?”
师隐将瓢放回去,说:“没事。”
“我左手也是惯用的。”
两个小和尚听见便立刻转移了注意,转而露出有些崇拜的神色:“左手!师兄真厉害!左手也能用啊!”
他们并不怀疑这话的真假。
师隐笑了笑,接过归雨递来的帕子将手一点一点擦干,又吩咐了两个小和尚将水倒了,就转身回房去准备给伤口上些药。
天太热了,放任这伤不管是不行的。
不过上次阿鸾给的药已经用完了。
但他还有别的药——去年临行前,大师父偷偷塞了几瓶在他的包袱里,不多,但都是很好的。
且就他自己,也是会配一点药的。
大师父精通医药,而他自小跟随,耳濡目染,再加上书读的泛,多少看了点这些。所以不说多可触的多深广,至少也是能摸着皮毛的。
师隐给伤口上着药,忽又想到了阿鸾。
阿鸾似乎……对他算得很定。
那次的药膏,从送的那天起,一直到他伤愈,刚刚好用尽。
不多不少。
也真的是很巧。
师隐上完药,一并收了心思,拿出一条手帕,将伤处缠起来,用单手系了一个结。
拂过扣结,师隐不免又要想阿鸾。
这手帕,是阿鸾的。
他的记性很好,所以只是看着这手帕,他便能立即回想起来,阿鸾是如何捧着自己的手,对着伤口轻轻地吹气的。
仿佛那感觉都还清晰。
师隐动了一下手指,再下一刻,猛然回过来神,意识到自己想的什么后,唇便绷得很紧,几乎是一条线。
他近来……有点奇怪。
怪的连自己都看不懂了。
不见面的时候,他总是在想阿鸾,可今天见到了阿鸾,却还是在想。
他想阿鸾干什么呢?
师隐问不出来这个答案。
只是他现在随便做点什么,好像都能和阿鸾牵上关系,然后自己便理所应当一般地又想起来阿鸾。
这样……大概是不对的。
可究竟哪里不对,师隐还没有想明白。
吃午饭时,师隐果然用了左手。归云归雨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惊奇的不得了。
午饭过后,归云和归雨就又出门去了念佛堂。
师隐站在廊下,目送归云归雨出去。
等看不见了,师隐便收回视线,轻掸了掸衣袖。
念佛堂对他们的管束是越来越严了。
又过了两天,伤口恢复的很慢,但还好,也就只是慢了点,并没有变得更坏。
师隐听归云归雨说了,宫里面定下七月十八启程去行宫,又说皇帝有邀方丈住持同去的旨意,不过被方丈给推据了。
七月十八吗……
师隐没有说话,只是想,要再见阿鸾,大约真的得等到九月底了。
毕竟明日就是十八了。
师隐站在窗前,看着后院的那池莲花。一阵夜风吹过来,携着清清沁香,凉爽的没有半分白日苦热。
阿鸾就是这时候来的。
师隐没有关门,阿鸾轻悄地走进来,准备要吓一吓人,但是师隐已经先一步看到他了——他的影子就投在他的旁边。
师隐转过身,看向阿鸾:“你来了。”
阿鸾只好放下张着的手,撇了撇嘴,说:“我还想吓一下你的呢,没想到你先看见我了。”
师隐抿着唇,但唇角微微弯了弯。
阿鸾没有再往里走了点,一下就看见了师隐被手帕缠住的那只右手:“你的手怎么了?!”
师隐跟着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没事,只不过是被划伤了……”
“怎么没事!”阿鸾立刻跑过去握住师隐的手,小心地解开手帕,看到伤口后,神情更凝重了些:“现在可是夏天啊!”
“天这么热……伤口本来就不容易好,万一要是不好了可怎么办呢……”
也许是阿鸾的习惯如此,他很自然地就捧起师隐的手,对着手上的伤轻轻地吹了吹气,说:“还好我身上带了药……你别动啊,我给你上药。”
师隐微微蹙眉:“不用,我已经……”
“什么不用啊,”阿鸾打断他的话,掏出和上次时一模一样的小瓷瓶,一边上药一边说道:“千万要小心的,天气这么热,你又伤在手上,万一留疤了怎么办呢。”
师隐看着阿鸾的发顶,莫名地有些不舒服:“留疤了……又怎么样呢。”
阿鸾没有抬头,还在给他上药:“留疤了就不好看了啊!”
疤……
师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由着阿鸾给自己上药。
等到上完药,包扎好了,阿鸾才又说:“我刚学了一支曲子,但还没学成,本来想叫你再教教我,可是你的手……”
“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先弹给你听,到时候等我回来了,你手也好了,就能教我啦。”
师隐问:“什么曲子?”
阿鸾弯着眼尾,笑起来,明亮生动:“他说,叫《鹤冲霄》。”
他?
师隐眉心微不可见地浅浅皱了一下,只一下,很快就松开了,阿鸾也没有察觉。
今晚阿鸾很高兴。
高兴的几乎有些忘形了。
师隐顿了片刻,还是摇了头,说:“不了,今天太晚了……”
阿鸾也不答应:“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弹我们的,管别人干什么呢。”
师隐皱眉:“可是……”
阿鸾抢先一步截住了师隐的话想,很有点不讲理地说:“我不管,明早我就要走了,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弹给你听的。”
“要不我今晚就白来了。”
说话的时候,阿鸾就看着师隐,眼睛里亮亮的闪着光一般。
师隐便再没有办法拒绝:“好。”
阿鸾就抱了琴来,想了想,又去把门全都关上了,说:“放心吧,这样就传不到外面去啦,不会有别人听见的!”
师隐就看着他,目光柔软。
关好了门,阿鸾终于能坐下来,摆好姿势,双手悬在琴上,他笑眯眯地看着师隐,说:“我要弹了呀。”
师隐也跟着笑了一下:“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啦啦啦
六万字了白月光终于出现了一个字:他(此处应有深刻黑影以凸显存在感)
第27章 如听万壑松
阿鸾的琴弹得实在很不成调子。
一曲《鹤冲霄》弹到终了,若非是他知道,险些就要听不出来是什么了。
但阿鸾弹得极认真。
师隐看着阿鸾,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阿鸾。郑重其事的,仿佛他在做的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等到最后一音毕,阿鸾才停住手,抬起头看向师隐,眼睛里亮的像是藏了繁星硕硕,隐含着些期盼:“师隐,好听吗?”
师隐微微笑了一下,说:“很好。”
这不算违心。
至少他看着阿鸾的眼睛时,能说出来的答案就只有这一个。
阿鸾脸上泛着红,倒也没有真的就受下了这个夸奖,说:“我……才学的,还要再练一练。师隐,等你的手好了,你再教教我,好吗?”
师隐无法拒绝:“好。”
又坐了一会儿,阿鸾还在摸着琴弦,试着方才没有弹好的地方。
师隐忽然问:“阿鸾,那块红玉,你戴了吗?”
阿鸾的动作一瞬间顿住,收回手,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但很快就停住了,他看着师隐,眨了一下眼睛,眼中还是清澈的,回答道:“红玉……我没有戴在身上,怎么了吗?”
师隐看见了,摸了摸手上的那个扣结,又问:“为何不戴?”
阿鸾就笑着说:“那块玉太珍贵啦。我要是随便就戴在了身上,万一被别人看见了要了去,怎么办呢?”
师隐目光微沉了沉,问:“别人要……你会给吗?”
阿鸾怔了一下,才重新笑起来,很真诚地说:“怎么会。那是你给我的生辰礼,我怎么会随意就给了别人呢。”
师隐摸着那个结,口吻几乎有些强硬,他说:“那你以后戴着吧,我想看见你戴着。”
阿鸾闻言,就盯着师隐的脸,隐隐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兴奋,他甚至有些结巴了起来:“你……你,你想看……看我戴着吗?”
师隐放开手,没有犹豫:“是。”
阿鸾动了动嘴唇,眼睛里的光彩几乎要溢出来,他看着师隐,一眼都不肯错开,一点迟疑没有地就答应下了:“好……那,我回去了,就戴上,好吗?”
师隐也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好。”
阿鸾看着,有些要痴了的样子。
师隐就笑着,出声道:“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阿鸾很依依不舍的,目光始终牢牢地停在师隐的脸上,耍无赖一般地说:“反正明日要做一天的马车呢,那我就在车上补觉便是了。”
师隐捻了下指尖,并不纵着阿鸾:“回去吧。”
阿鸾就撅起嘴巴,有点不满意地拽着师隐的衣角,追问道:“那你会等我吗?就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许走啊。”
师隐笑了一下,说:“我会等你的。”
阿鸾高兴了,眯起眼睛,眼角弯弯的往上翘,很好看:“那我们说好了,我一回来就要看见你啊。”
“还有,你要想我啊,你要想我才行啊……”
师隐没有接他的话,笑意也跟着浅了一些。
今天实在太晚了,阿鸾也必须要走了。
师隐就站在原地,目送着阿鸾离开,等到再也看不见后,又看向归云和归雨的房间,那边一直暗着,也没有声音,大概是睡得很熟,师隐这才收了视线,转身回了房里。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皇帝去行宫的车驾就启行了,动静不算很小。
师隐听到的时候,已经练完了一套功,正在收气调息。
阿鸾走了。
精舍里又安静了下来,师隐守诺,就在这里等着阿鸾回来。
就像阿鸾临走前跟他说的那样,他又在想阿鸾了。
白天的时候,无论做些什么事情,最后都会想到阿鸾。
就像写字,写了一会儿后,师隐不知怎么的,就飘飘想到阿鸾在上元节给他留的那个字体圆润的“鸾”,然后便不能不停下来,去找出那张纸条,看着那个字,竟无端觉得可爱起来。
而找出琴谱调弹时,师隐便想起阿鸾弹给他的那支《鹤冲霄》,那勾按之间转换不来的笨拙和认真神态,实在叫他不能不记在心上,再一遍一遍去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