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松开手中的匕首,便身体一软跌坐在了地上,面上还带着几分笑。
“咿呀呀、呀咿呀呀——”她口齿不清的喊了句什么,却没有人能够理解。
在顾瑾之的举动下回过神来的几人看着她在床边咿咿呀呀喊个不停,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顾瑾之与温行远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面色沉郁。
他上前一步,立在女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方才还一脸畏缩的女人脸上挂着欢喜的神情,却没打算出手。
反倒是在他身后的里正,目睹了这一幕,骤然暴起,目眦欲裂:“你杀了他!谁让你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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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利兰
顾瑾之横眉,拦住了暴怒的里正,神色微凉:“你不是并不拿他当儿子吗?怎么如今却这般激动。”
里正双目圆睁,神情含怒:“小人可从未说过此话,大人怎可出言诋毁。”
顾瑾之却像是看不见对方的眼神一般,随意举道:“你方才说着他不会再醒来时,神情可并非如此。满脸可都写着:他怎么还不去死呢。”
“大人,您这可是凭空污蔑!小人虽只是这小小乡里的一个里正,但是也容不得大人您这般污蔑。”他似乎是很愤怒的模样,连眼角都下意识地向上挑了几分。
顾瑾之还没出声,身侧的赵瀚深倒像是觉得他这番话好笑似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停不下来一般,又捂着肚子笑了好半晌。
少顷才停下来,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滴,说道:“这位老伯,你方才可不是这般态度。如今是觉得既然你儿子已经死了,也不用处心积虑去找一个替罪羊,就干脆卸磨杀驴,想要将这罪责全盘推到我们身上?”
对方似乎是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以为几人不过是青州州府派来的几名小喽啰。即便是亲眼见到之后稍稍拉高了几分印象,也没有超过他心中的预估。
如今这一番控诉,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人命。若几人真如他所想,少不得要被州府责罚。
可如今几人的身份是朝廷钦差,如今的青州府没了节度使,除去廖明,他们几人便是青州的实际掌权者。再加之顾瑾之身份特殊,这里正也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些。
沈秋生似乎也觉得无趣,理了理方才慌乱中起了褶皱的袖口,无所事事地数起了地上的划痕。
里正见自己的意图被戳穿,也不打算继续掩饰。手指屈起在身侧的木板隔层上敲出了几个不太明显的音节,不知触碰了何处,脚下竟移出一处穴道,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
而隔间外,听见这疑似暗号的敲击声的“病人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开始激烈地撞击着眼前原本就脆弱至极的门板。
砰砰的撞击声从房中的四面八方传来,见势就想要进入暗道的里正却忽然回身,伸手抓向了从方才起就跌坐在一旁的哑女,想要将人带走。
站在最前方的顾瑾之见势,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他,像是扔抹布一般的就扔进了漆黑的甬道中。随后一手抓起还坐在原地仿佛提线木偶一般失了神采的哑女,另一手抓过温行远的手腕,毫不迟疑地踏进了其中。
身后的两人看着头也不回的两人,听着耳畔传来的哐哐嘡嘡的撞击声,感到有些许萧索。
门外的凉风,虽说没能吹进此处,但大抵也能表达二人此时的心境了——正是凉风习习,折人心骨。
赵大人有些感叹地惋惜道:“我原以为,我与温兄还能称得上朋友。”
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十分做作。
可是脚下还是十分诚实地快步挪向了旁边的甬道,跟在了默不作声已经半边身子走了进去的沈秋生的身后,只留给身后那群已经破开房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在几人进入之后,甬道的入口轰的一声合上,震起了一层泥灰。
“咳咳——”赵瀚深挥了挥衣袖,避开了落下的沙石,十分嫌弃:“这个甬道是闲置多少年了。”
顾瑾之觑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方才看赵大人的神情,我还以为赵大人是打算留在外面替我等拦住那些人呢。”
他没用什么彰显身份的自称,但自从知晓了他的身份后赵瀚深便打算谨言慎行,但奈何天性压抑不住,这不就又在顶头上司面前干出乐一件蠢事。
额际一滴冷汗滑下,他连忙补救:“下官并没有那等意思,不过是见您与温兄相携而去,身影实在令下官向往,故而心生感慨……”
就这样照着王爷的心思说,必没有错!
“赵大人。”温行远一贯温和地打断了了他的话,提醒了一下:“现在的正事可还未曾解决。”
这种话,还是私下说比较好。
赵瀚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立马顺着温行远的话头接了下去,将目光转向了被顾瑾之随意地扔下来的里正。
老头浑身上下都沾上了阶梯上的泥沙,此时一身灰扑扑的,面色阴毒的缩在甬道的一角,眼神死死地盯着几人脚面经历了这等场面依旧面色麻木的哑女身上,似乎就要扑上去一般。
站着的几人却浑不在意他的反应,转而将视线移向了一侧的哑女。
她的手上还沾着方才将匕首插进男人胸膛溅出的血迹,她却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在一阵大笑过后便丧失所有的情绪,只是麻木的呆坐在原地,失了神采。
温行远柔和了眉眼,放缓了声线,微微弯下腰,双眸对上了她空茫的双瞳:“姑娘,你是先天就不会说话的吗,还是后天人为造成的?”
坐在地上的女人仿佛听不见身前人说的话,仍旧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处,瞳孔分散,失了焦距。
顾瑾之上前一步,想要出声,却温行远一个眼神制住了。他停下脚步,扭头眼神凌厉的看了眼缩在一边的里正,还是转身往那一处去了。
既然温如归想要问出点儿什么来,他也不好去打断,反正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伤害了。匕首已经落在了上方,如今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伤人的利器。
既然温如归想问,就随他去吧。
正好,他也有些问题想问问这个十分愚蠢的里正。
在他回身的那一刹那,只有与哑女对视的温行远注意到:对方原本空茫的双瞳正在慢慢聚焦,仿佛经过长久的传输,脑海里终于听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
她的眼珠慢慢的转了一圈,像是才恢复了力气似的,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皮,随后微微张开了口,嗓音中含着长久不曾开口的不适:
“利、兰。我、是、利兰。”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短小。
第28章 有违君子之道(补)
“利兰……”温行远在嘴中过了一遍这个名字,越发觉得有几分怪异。
不像是大周这边的名字,反倒像是大周国外的游牧民族爱取的名字。
站在他身后正在与赵瀚深交谈的沈秋生听见这个名字,袖中的手指一抽,眼神少见的空茫了一瞬,话音一顿。
正在等待他回复的赵瀚深:???
“沈兄?”
“嗯?啊。”他回身,旋身又接上了话头:“青州之事并非一时可解,如今处处透着怪异,还需从长计议。”
赵瀚深附和:“的确如此。敌人如今行踪未明,就连目的也不甚清晰。若是我等此时贸然行动,恐怕是打草惊蛇。”
他们此番出郢都,原本的目的是安抚徐州百姓,改变徐州的局势。几人都做好了大展一番身手的准备,各自卯足了劲儿。
可到头来徐州之事用不上他们几人,再改道这青州,却事事都像是冲着几人来。
不,应该说是——冲着顾瑾之与温行远二人来。
原本青州一事尚算眉目清晰,可后来顾瑾之横插一脚,不仅没能找出这背后的主谋,而且还引出了这之后更为深层的牵扯。
加之刘青的突然失踪,使得如今青州的事件变得更加复杂。一时之间,想要找出这一切事件背后的推手,怕是十分困难。
这边赵大人正在头脑风暴,而另一边的顾瑾之,却像是彻底和这位亲眼不搭后语的里正给杠上了。
“你说,你并不知道这里的怪病起源于何处?”顾瑾之面色不变,五指却猛地扣紧,嘴中吐出的话能称得上和缓:“可现在,我并不想听你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了。”
手上毫不留情面地将人给扔了出去,落在久置的甬道内拖起长长的痕迹。
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原先还是墙壁的甬道侧方骤然出现了一道门。方才一直装聋作哑口中没什么准话的里正忽然间从地上扑棱了起来,毫不掩饰地大笑了两声,在几人的注视下滚进了门中。
“咔嚓”一声,石门闭合,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有门的痕迹。
见人跑了,方才还因着人在自己手上跑了而面色含怒顾瑾之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少见的纨绔形态。
“可算是走了。”他伸手理了理方才因着剧烈动作而散乱的鬓发,待理得整整齐齐了,这才转身看向还半弯下腰的温行远:
“我说温如归啊,你叫我放跑了这老头。下次再想抓,可就难了。”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温行远这才起身,半转过身子看向他:“现在大鱼已经钓到了,还管什么小虾小鱼。”
那条大鱼,显然就是如今才恢复了些许神智的利兰。
“你如何得知她才是大鱼?”顾瑾之抬手,点了点仍旧坐在地上的女人,反问道:“若是这女人什么也不知道,那这一次岂不是因小失大?”
甬道另一方的赵瀚深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将口中正要吐出的疑问给咽了回去。
关于这两人是在何时串通好演这么一出戏把老头放走,以及是如何确认这个哑女是关键人物的事情,总不得让他费脑子去想。
还不如——“沈兄?”
沈秋生看了眼眼中饱含期待的赵瀚深,悲哀地发现,或许在接下来的路途中,自己不得不时刻带着脑子行动1了。
“在我们两人进来之前,瑾……公子将那里正扔进来之前在袖中摸出了什么东西,想必是什么能够标记的药粉一类的。而就在片刻前,赵兄还在思索的时候,温兄朝瑾公子比了个手势。在下不太能看明白,但应当是两人交流的暗号。”
沈秋生一番话说完,赵瀚深沉默了片刻。
也罢,他不过是一个文人罢了。从前在家中学的,不过都是些四书五经……才怪!
感受到沈秋生看自己的眼神,一向豁达的赵大人难得的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感觉自己被照顾了,怎么办?可恶!
自顾自地聊着的顾瑾之与温行远不知道这时的赵大人在想什么,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继续聊下去:
温行远:“你不也认为她才是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否则方才为何听我的将人放走?”
顾瑾之眉峰微挑,神采盎然:“万一是你的话我都听呢?毕竟阿远你可是郢都都难得一见的俊朗公子呢,不是吗?”
温行远文雅地翻了个白眼,提醒他:“这位公子,别忘了您在郢都这些年的风流韵事可是传遍了整个郢都。就凭您这张脸,郢都向往与您春宵一度的姑娘可是不知凡几、数不胜数了。”
所以看脸行事这种事,会出现在任何人身上,却独独不可能发生在顾瑾之的身上。
几人对话时下意识地隐去了关于几人身份的话题,但话语中透露出地一些信息却仍使得在暗处窥伺的人提起了精神。
竟然是郢都派来的人,怪不得不受他的威胁,原是根本就不将青州放在眼里。
看来下一步的行动,还是要提高一些重视了。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后就再也不曾出声的利兰,却不知道被两人的哪一句话刺激到了精神,竟突然发起了疯来。
女人像是方才在上方隔间中一样,兀自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接近疯狂。即使是一直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她的衣衫上的血迹仍旧清晰可见。
猩红的血迹一层层地侵入她的衣衫,还有少许已经干涸在了她的脸上。
温行远离得近,竟被她一伸手就够到了他的袖口。一个反应不及,就被身后的人死死地抓住了。他回身,想要将甩开对方的手。却不曾料到顾瑾之的举动——
一旁的顾瑾之见他的袖口被抓住,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竟不知从从何处掏出了一把长而锋利的匕首。上前两步,右手一挥,寒光闪过。
“嘶啦”一声,他身上雪白的绸缎便被割下了一截,凄凄惨惨地落在了地上。
其上还沾上了几滴蹭上去的鲜红血迹,看起来十分像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物件。
温行远原本站直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松,失了重心,竟站不稳地向前方倒了下去。
看着铺满灰尘的地面,温行远有些绝望地伸出了手,打算将撑一下。比起毁脸,他还是比较愿意伤只手。
可不知道顾瑾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竟然在他快要倒下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出手拽了他一下,将原本朝前方倒的人从侧面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