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贼寇?!”魏承唳衣衫不整,身后营帐里还传出女人吓得尖叫的声音, 不用细想就知道他方才在做什么。
允仲这两日不愿见魏承唳,只给他留了几个亲信。
所以外边甫一闹起来,这几人先紧赶慢赶跑来。
“殿下,是四皇子的人马。”
对方那张扬的旗帜在熊熊篝火之下看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 还震天响的是“诛奸邪,驱佞臣,四殿下千岁!”
魏承唳一听“四殿下”三个字就气得牙根痒痒:“父皇也不知道被谁灌了迷魂汤, 明明这魏承枫早就被废了,如今却又复起,还封他一个什么大将军,也不怕黎民百姓骂他昏聩!”
“哎呦, 五殿下慎言呐!”
外边闹得人仰马翻,魏承唳却还只顾抱怨,诸人看了心中屡屡摇头。
可魏承唳根本不管旁人如何看他, 他随便又问了几句, 直接开口将守在城下的兵马都撤回来。
“殿下, 那些兵马万万动不得啊,万一贼人趁机潜进去, 怕是就给了里边人生机。”
“是啊,现在也不知四殿下的人马有多少,就怕他还有后手,万一我们……”
“后手?”魏承唳嗤道:“就那蠢货,早在他被废以后, 归附他的那些人就弃暗投明,投靠于本殿了,现如今他不过小打小闹一些虾兵蟹将,哪里就能将形势逆转。”
“一群小喽啰闹得大营这般骚乱,你们一个个指望不上,还不如将城下的那些人召回来。”
晚些时候魏承唳就喝了酒,现在脑子都不清醒,加之他一贯容易被激怒,便不容诸人进言,他一心将那些人马召回。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魏承唳也披了甲带人出去。
但是对方虚晃一枪,扔了几个火油浸过的火球便迅速撤退了。
魏承唳带着一众人扑了个空,底下人要追,他又犹犹豫豫将人拦住。
等到鸣金收兵,他回去刚刚将美娇娘搂在怀中准备一亲芳泽,外边重新又响起嘈杂声,魏承唳这一次直接提着长刀就出去了,但是如上次一般,对方依旧是闹了一通便极快地消失踪迹。
“殿下……”一人走上前,“不若追出去,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来路?”
魏承唳点头,立刻便有人去查探,但是探子像是泥牛入海,好半晌也不见踪迹。
再派探子出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他们就像是被人迎头一击,但是却吃了哑巴亏,想找个撒气的都找不到。
连着两次来闹,魏承唳怒不可遏,派人在营帐外巡视。
他回去也再没有与美人玩闹的心思,倒头就睡,一开始他尚且还警醒着些,岂料良久也不见对方再来。
于是他褪了衣衫,毫无顾忌睡着。
“嘭!”
“啊!”
噼里啪啦一顿声响,直接将魏承唳从梦中惊醒,他迷迷瞪瞪起身,险些一头栽下去,手下人来报,不出所料还是那些人。
这一次,魏承唳连衣衫都没穿好,便气冲冲跑出去,一如既往的对方还是故意闹腾了一番便熟练地退去。
“追!”魏承唳一马当先,手里长刀都要被他攥出汗来,但是明明应该是越追越近,但是前方连一丝人影不见,而他带着亲卫直接一脚踩进密林。
前两日才下过大雪,这密林不见阳光,一脚踩下去积雪能没过小腿。
“殿下,此地有些不大对劲儿。”身旁的人十分警惕,仔细护着魏承唳。
但是魏承唳气性上来了,便顾不得其他,非要继续往里走。
身旁的人劝不住他,只能由着他往里边深入。
他们不过百人,剩下的还在密林外,眼看着积雪越来越厚,他们几乎都要辨不清方向。
偏在这时,有什么声音簌簌传来。
诸人心里都是一咯噔,魏承唳脸色微变:“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一团黑物迅疾而来,魏承唳往后退了几大步,身旁的人拔剑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最前方的人被扑倒,魏承唳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快撤!”
“是野猪!”
“快跑……”
脚下的积雪让他们行动困难,魏承唳刚刚上马,那庞然大物便直直冲过来。
魏承唳下意识将脚下的人一脚踹出去,而且长刀一挥,那人脖颈鲜血溢出,一头栽下去。
那野猪兴许是饿了很多日,将人扑倒,尖利的叫声划破天际,魏承唳都不敢往后看,直接驾马飞快离开。
他们慌不择路,有好几次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他们不知道,远远地,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这边的情况。
“我倒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贺招远佩服不已,他看了一眼柏砚,这人冻得瑟瑟发抖,但是那一双眸子沉静如水。
自萧九秦带人离开,他便没有再笑过,整日和他们一群武将待着,谋划如何算计魏承唳那蠢货。
这密林里的野猪便是他们计划之一。
前两日一头野猪不知怎么的跑到他们藏身的地方,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本来一众人是打算打牙祭,但是却被柏砚拦住了。
之后两日,柏砚只叫人给那野猪喂些水,还有野鸡血,而且刻意营造出糟乱的场景。
那野猪被折腾了两日,直到方才被放出来,而且柏砚提前叫人在引魏承唳他们过来的路上撒了药粉子。
是能激怒畜生的东西。
贺招远从头到尾看着柏砚揪了不少“枯草”又是碾碎,又是加了从那南夷王子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果然,效果斐然。
贺招远又是佩服又是退避三舍。
这柏大人还是萧侯爷能制得住,不对,他们二人天生一对,简直不能再般配。
所以,就不要再祸害别人了。
经此一役,魏承唳在营帐里缩头缩尾躲了两日,贺招远打着魏承枫的名头屡屡半夜偷袭。
魏承唳的人被折腾得快崩溃了,魏承唳更是因为那野猪心有余悸,一次也不肯再出去。
第三日,允仲终于出现。
魏承唳闻声赶来,将他仔细地亲自搀进去。
二人都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魏承唳一反常态,对允仲恭敬有加。
“殿下这两日受苦了。”允仲虽躲着不见人,但是对于这两日的情势知晓得一清二楚。
而且从一开始,他便抱着给魏承唳个教训的意思,所以直到今日才出现。
“舅舅,这两日……”魏承唳开口就要说,允仲却抬手压了压,“这些老夫都已经知道了。”
魏承唳一噎。
允仲知道他心中不爽快,但也没打算阿谀,如常开口:“对方打的主意不是开战,这说明什么……”
魏承唳蹙眉:“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就目前而言与我们并无一战之力,所以才躲在暗处时不时挑衅一番。”
“魏承枫人在郢都,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人,太过奸滑。”魏承唳气色不好,一半是被这反复的偷袭给折腾的。
但是允仲却摇头:“不是魏承枫。”
“不是魏承枫,那还能是谁?”魏承唳这两日烦不胜烦,日日将魏承枫拎出来骂一通,直诅咒得他生出的孩子没屁/眼。
可是现在允仲却告诉他,对方并不是魏承枫。
他哪里肯相信,脸色黑沉:“不是魏承枫还能是谁?魏承澹那优柔寡断的东西做不出这等事来,而怀淳那个阉货更是鞭长莫及,哪里能做到这份上。”
“并不是他们。”允仲解释:“你忘了还有一人。”
“谁?”魏承唳有些犹豫:“那个宋榷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就能……”
“萧九秦。”允仲想了想:“还有柏砚。”
他一出口,魏承唳就彻底变了脸。
魏承唳觉得难以理解,允仲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轻轻笑了笑:“你们总是只看得到眼前的敌人,却忘了远处的隐患。萧九秦和柏砚二人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既然从一开始就不与你站在一起。那么从始至终就是敌人。”
允仲说完魏承唳沉默许久,他看着外面的营帐,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想得太过简单。
魏承唳沉声开口:“那这一次我要如何做?”
他一直是桀骜不驯的,而且对于允仲也是由然而生的警惕。
但是允仲却不意外,还甚至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从来都没有将魏承唳看作是傀儡,因为比起他来,魏承澹显然更顺从。
可是皇帝不该只是顺从,允仲不想当皇帝,他只想将允氏扶到最为显赫之处。
造反当皇帝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他不想遗臭万年,连带着允氏也遭此骂名。
所以宁愿麻烦一些,站在魏承唳身后,让他走到最高处,然后名正言顺的将允氏扶起来。
所有人都不明白允仲的想法。
魏承唳总以为允仲是想做摄政王,但实际上只有允仲自己知道。掌握权力并不是最好的,最合适的是,他要做那个可以让别人掌握权利,自己始终可以全身而退的人。
“郢都之外地形窄小,大军不易驻扎,所有萧九秦应当现在只是带着一部分人,这也就是他们只敢三天两头来偷袭,却不敢正大光明来对战的原因。”
允仲抿了口茶:“所以现在你们尽可将自己该做的做好,至于萧九秦,只派人在他们常出现的地方设伏……他们能做的,你们也可以做,就看谁更有耐心……”
魏承唳听罢,心里终于有了些底,当即派人按照允仲所说的去做。
第141章 掳走 “我不会有事。”
有允仲在, 魏承唳便像是有了主心骨,贺招远再派人来骚扰,他们不再那样被动, 甚至还能适当地反击。
可这对贺招远他们来说,却不是个好消息。
“将军,允仲那老奸巨猾的好像看出来了。”
贺招远攀着一棵大树,遥遥可见魏承唳的营帐,但他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柏砚也站在树下, 比起贺招远来,他这两日要更忙碌些,之前因为赶路没顾得上审问那南夷王子, 这两日便分出一点心思。
这会儿他才过来,贺招远没有理会身边人的询问,还是先和柏砚说话。
“审问出什么没有?”贺招远也是昨夜才听见一些风声,柏砚知道瞒不住他, 便将那南夷王子说得事情给他简单说了说。
二人其实心知肚明,那南夷王子的话真真假假,难辨其实, 但是一涉及萧九秦, 柏砚难免就要在意些。
柏砚看着贺招远从树上跳下来, 他们二人对于现在的情况心中十分了解,允仲一出现, 有他帮着魏承唳,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二人往回走,贺招远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那南夷王子究竟目的是什么?既然他从一开始是陷害你,那么现在为何又要和你说侯爷的事情?”
柏砚摇摇头:“他只是说了五年前的事情,并未说其他, 但是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事情是隐瞒着的,还有,你有没有那种感觉……我与他说话时总有一种违和感。”
贺招远蹙眉:“违和感?”
柏砚点头:“一般与别人交谈时难免会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或者滞后性,但是审问他的时候,他的每一句都环环相扣,不断地吸引我们继续往下问,而且他说话时语气十分老道。”
之前柏砚没有说的时候,贺招远并没有这种感觉,但是经过柏砚这么一说,贺招远忽然也觉察到了什么,他挠了挠耳朵,试探着开口:“之前你有没有发现,他说话时总喜欢盯着我们的眼睛看,而且一旦我们开始怀疑,或者沉默时,他便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开……”
柏砚明白贺招远的意思,他们二人都有同感,按照常理说,审问这位南夷王子应当主动性在于他们,但是有时候他们却觉得是对方在牵着他们走,而且越深入,他们越觉得事情还远远没有揭开。
二人正说着,忽然远处跑来一人,他面色惊慌:“不好了大人,那南夷王子被别人劫走了!”
柏砚和贺招远脸色陡变。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不可思议,这地方是他们精挑细选,而且特意叫人在四处守着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发现,更不容易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来。
但是现在活生生的一个人却被劫走了,层层包围之下,还有那么多人守着这南夷王子,如何能轻易的被人劫走?
一想到他们这个地方已经不隐蔽了,柏砚和贺招远便不敢耽搁了。
“快些回去。”
二人急忙赶回去,就见本来关着那南夷王子的地方围着几个人,地上是大滩大滩的血,而且灌木也被劈得乱七八糟,这场景看起来太过混乱。
柏砚和贺招远不可抑制的皱眉,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原本守着南夷王子的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即便是最外围的人听不清楚,靠近这里的人怎么也是诸事不知。
路上便有人说了这事情的诡异程度,贺招远和柏砚怕忽略了什么细节便又招来人又问了一遍,但是所有人的口供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就好像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
但是越是这样柏砚越是怀疑,他和贺招远将离此处最近的人都排查了一遍,最后果然发现了问题。
原本守着此处的人是有二十个人,但是经过核查之后发现少了三个人,而这三个人踪迹成谜,旁人只说今日看见这三人出去捡柴火了,然后没多久就回来了,但是三人都不开口,手里拿着的柴火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