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琴扶苏

作者:琴扶苏  录入:09-12

  到头来,不过英雄老尽,望断送孤鸿。
  天色渐亮,谢如琢目送沈辞领兵向着坪都而去,天地间俱是喊杀声,前世他日日遥望远方故都,铁马金戈也曾这般频频入梦,催人霜雪。
  这一世,他还是回来了,他依然是最后的胜利者,会踏着九龙戏珠的丹陛走上皇极殿,做坪都的王,做天下的圣君。
  坪都的宫城隐隐有金光璀璨,像在召唤谁的归来,谢如琢催马向前奔去,跑过洒满阳光的山丘,踏过折戟沉沙的战场,风声如无数过往岁月从耳边呼啸飞掠,天上的飞鸟也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与骏马的清啸呼应成一曲祝歌。
  他从背后取下弓箭,拉弦满月,一箭穿云,射断了坪都城楼上属于大昭的战旗。
  城门大开,五年前他从这里仓皇北上,五年后他带着千军万马从这里得胜归来,城门内外的将士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喊:“恭迎吾皇回京!”
  禧宁二十三年九月初三,大虞亡国都,许自慎入京称帝,惠宗第六子北上乐州。
  隆兴五年六月廿九,大虞镇国将军沈辞破坪都,迎帝回京,大虞重回故都。
  昭元帝许自慎撤离坪都,行至衡川边界,拒不渡江,不至江北,自刎于灵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是很喜欢许自慎这个角色的,乱世中不仅有人重开盛世,也注定会有人是失败者,但在我心里,这样的失败者虽败犹荣,乱世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精彩。很多年前,第一个动容我的失败者是西楚霸王,现在我把楚霸王的结局也留给了老许,我想,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既死在了自己钟爱一生的战场上,也是为了自己追求的理想和自由而殉道,来生希望他做一个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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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万劫不复
  坪都在五年后再一次易主, 六月廿九当日,封闭的宫城重开, 谢如琢着盛装重登汉白玉砌成的丹陛与丹墀,走进阔别五年的皇极殿。
  在攻破青州时,乐州的朝臣就接到了消息,开始分批前往坪都,更有激动的人,早早准备好了行李, 打算马上搬回坪都居住,听说来坪都的队伍,与当初北上一样浩浩荡荡,甚至还比当年更为壮观,毕竟那会顾着逃命,大家都是带上轻便的家当, 如今回来, 自然是要把在乐州积蓄的家当都搬过来。
  三大营先护送了四品以上的官员来坪都, 至少要赶上攻下坪都那一天,亲眼见证谢如琢入主坪都。
  因而谢如琢当天重登皇极殿时,场面还是颇为声势浩大, 比之当初的即位典礼都要盛大, 谢如琢先祭太庙,告慰谢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再在锦衣卫的仪仗护卫下过金水桥, 于皇极殿前敬告皇天后土, 以三杯酒祭五年中死于战场上的将士亡魂,最后才缓缓步入皇极殿,受百官跪拜。
  百官献贺诗祝词, 谢如琢颁旨昭告天下,大虞都城重新迁回旧都坪都,嘉奖了当初愿意跟随北上的所有官员,筚路蓝缕,不离不弃,还嘉奖了为大虞浴血奋战的将士,他们或青山埋骨,或落下伤病,谢如琢亲自从内库中拨出一笔银子抚恤伤亡将士及其亲属。
  重回坪都总是要论功行赏的,谢如琢先升了一批文官的官职,给内阁几位阁臣赠了荣禄大夫、资善大夫的勋阶,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嘉奖对于重回坪都的大事来说还是单薄了些,皇帝的重头戏一定都是留给武将的。
  复国与开国一样,这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江山,提一提武将的地位也是应该的,不然太让人寒心,这也是为什么开国时显赫的世族总是将门的原因,毕竟在乱世之中,名垂千古的文官凤毛麟角,乱世之后重开盛世才是文官一展抱负的时候。
  果不其然,谢如琢下一份圣旨便大肆嘉奖了一批武将,封宋青阁为宁远侯,吴显荣为武安侯,世袭罔替,封沈辞为镇国侯,升授定国将军,授岳亭川上护军,日后再承袭其父舒国公的爵位,就连没出什么力的齐峻茂也因为帮助重建三大营,封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授护军,三大营下面各级将官军士都一一得到了受封与授勋。
  论功行赏完,谢如琢在皇极殿设宴,在离开乐州前众臣因壮志豪情而大醉一场,今日重回故都,那股豪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少人又哭又笑,不管平日在朝堂上有没有仇怨,都举着酒杯互相敬酒,宴会上又是一场放肆的狂欢。
  今日谢如琢收敛了许多,知道自己酒量差,让内臣往酒里兑了水,看起来喝了不少,事实上可能还没一杯的量,但还要装出自己已经醉了的样子,免得这些疯了的大臣一个接一个跑来敬酒,这般喝下去,兑了水的酒也是要真喝醉的。
  宫宴从午饭时分一直闹到了临近黄昏,内臣看谢如琢待在皇极殿不回乾清宫,再看殿内还有一个沈辞,极有眼色地快速收拾完了杯盘碗碟,撤去了殿中所有桌案,复原了皇极殿内的空旷。
  内臣退出去时想关上殿门,谢如琢却摆手制止,内臣只得敞着殿门,沉默地退远了。
  黄昏的最后几缕斜阳从殿外照进来,刷了桐油的金砖地上现出一道道橙黄色的光条,又有无数光条从殿门上的格纹间射进来,在金砖上相互交错,成为杂乱的一张网,地上的光斑也和殿中的立柱和摆设一样静谧,只等着斜阳慢慢被夜色吞没,它们也渐渐淡去。
  谢如琢还穿着金色团龙纹的盛装龙袍,坐在龙椅上时,十二根冕旒轻轻晃动,五彩玉撞击出清脆的响声,他无声地看着坐在龙椅前台阶上的沈辞,这一幕是那般熟悉,一样的黄昏时分,一样的地方,两人坐在同样的地方。
  “上一次你坐在这里,天很阴,有雷声,你走之后就下了大雨,但是现在没有。”谢如琢噙着笑,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打破这分黄昏的静谧,“这一次没有衍王了,也没有别的人,你不会再走了。”
  谢如琢出于私心,把侯爵的衮服改成了白色,原因当然是沈辞喜欢白色,只能委屈宋青阁和吴显荣也跟着一起穿白了。
  在谢如琢的印象里,沈辞就没有穿过白色以外的颜色,不过沈辞穿白色很好看,那样简单的颜色在沈辞身上会有张扬的少年意气,干净又练达,这套衮服几乎是他亲自盯着做的,从用料到纹饰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这般想想,宋青阁和吴显荣还占了便宜呢。
  产自江南的云锦轻滑精美,沈辞不喜欢繁复的纹饰,他就只让人绣了淡雅的流云与水波纹,有明有暗,配的长靴也是白色的云锦所制,沈辞坐在台阶上时,长腿从衮服下伸出,他特意让人将靴口收束得很紧,月白色的流云纹又被闪着光的银线绣了一层,贴合地勾勒出沈辞小腿肌肉的线条,他盯着看了许久,想起了沈辞胸膛上的每一寸肌肉,也是这样匀称紧实,多一分少一分都似有瑕疵。
  谢如琢咽了口唾沫,忽然挪开了眼,耳朵和脸颊都红了。
  沈辞背对着谢如琢还恍然未觉,那番话也让他忆起了前世的回到坪都的这一天,他们坐在这里争吵,他去摸谢如琢的眉眼,再提着刀冲出坪都,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还伴着轰隆隆的惊雷,不像现在,夕阳正好,是庆贺重回坪都该有的景象。
  “不会走了。”沈辞也淡淡笑了一下,“除了你身边,现在我哪里也不想去。”
  谢如琢的嗓子有一点哑:“那你来我身边。”
  沈辞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前世他也曾这样走到谢如琢身边去,最后一次去抚那双漂亮的眉眼,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撩起冕旒,结茧的手指温柔地蹭过谢如琢的每一寸眉眼,问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那句话:“臣心悦陛下,想与陛下私定终身,陛下答应吗?”
  前世他得到了谢如琢流着泪的一句“太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终究与那天的大雨和惊雷一样破碎在了诀别之中,这一世谢如琢仰头看他,眼尾被蹭得微微发红,清湛的桃花眼添了一分诱人的媚态,嗓子哑得更厉害,喉中似是被滚烫的欲念烧灼,快要发不出声音:“沈将军,朕恨不得今日就与你成亲。”
  沈辞低声笑了,眼中也烧出了一团欲/火,隐隐变作暗沉的狠色,用力扯掉了谢如琢龙袍上的玉带,道:“那我们就成亲。”
  夕阳逐渐消逝在天际,殿中没有点烛火,只有幽暗的最后一点光线,高高的龙椅上明暗相间,隐秘地勾画出两道相缠的身影,静谧中有愈来愈急促的喘息,还有缀着十二旒的冠冕“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的轻响。
  黑色的龙袍与白色的衮服从龙椅上滑下来,随意地铺展在台阶上,大虞的国都,国都最威严的皇极殿,皇极殿中的龙椅上,世人都说,这里属于权力的巅峰。
  几个时辰前,皇帝坐在这里接受百官朝拜,睥睨着他的山河与臣民,像不可亵渎的神祇。
  几个时辰后,皇帝坐在这里和他的将军亲吻、交颈、云雨,让自己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全都被弄脏在情/欲的淤泥中,万劫不复。
  *
  等到乐州的官员基本都来了坪都,朝堂也就重新在坪都运作了起来,谢如琢又恢复了寻常的生活。
  按照惯例,升官受封都是要设宴请客的,纵然沈辞不情不愿,但这次论功行赏,他才是受嘉奖最大的那个,宋青阁、吴显荣和岳亭川怎么说都是本来就有家世的人,他却是一路被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可谓是当朝第一人了,这宴席是不办也得办。
  当然,他最烦这种事,还想直接上书要去江北打仗,趁机逃掉,岳亭川和宋青来按住他,干脆替他包办了,从发请帖到准备宴席,他就没操心过,两人又都熟练了,得心应手得很。
  最后他还是被迫在朝廷新赐的宅子里办了一场宴席,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基本都被宴请了,孙秉德也不例外,还很给面子地当真来赴宴了。
  谢如琢自然也清楚这件事,由于前世没瞧过,这一世还特别新鲜地专门偷偷溜出宫来想看一眼凑个热闹。
  到了镇国侯府门口,他什么人都没惊动,带着锦衣卫走小门进去了,一路悄无声息地走到设宴的花厅附近,看一眼这情况,就知道都是宋青来的手笔,又是月季又是芍药,酒樽杯盘不是金就是银,要多招摇有多招摇,不过菜色精致清淡,看着是岳亭川的品味。
  从月门往里望去,他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正中主座的沈辞,比之那天的衮服,沈辞今日穿得更为雅致,但他也甚少有机会见到沈辞穿这样行动不便的盛装。
  他看习惯了沈辞的白衣铁甲,或是窄袖骑装,衮服的样式为了照顾沈辞的喜好也尽量往行动便利方向靠,然而今天这一身显然是被人强行按着穿上的,长袍宽袖,银线在雪白的底色上绣了精巧别致的卷草纹,再以暗银色绣出大朵的宝相花,明暗交错,随意动一下都能瞧见明暗两色,明处闪如辰星,暗处雍容典雅,交相辉映间美不胜收,再衬上沈辞容颜俊美,又在这些年添了许多杀伐的英锐,盛装也不见俗气,反而颇为赏心悦目。
  但沈辞并不开心。
  满座的宾客都笑语宴宴,或真或假地祝贺沈辞封侯,沈辞每回都会举起杯回应,但嘴角扯出来的笑却很勉强,也不常说话,倒是客人们自顾自聊起来了,他静静看着沈辞的眉眼,往日那双深眸中的神采有温柔深情,有张扬狂傲,也有凶狠占有,可他独独没有看过那双眼中原来也会有不为人知的忧郁,似孤芳自赏,无人相陪。
  那些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像是都离沈辞很远很远,他穿着盛装华服独坐高台,却与繁华喧嚣格格不入,像一个陌生人看着奇怪的人群,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谢如琢扶着月门,指节泛白,心想,他的沈辞是孤独的,若是前世沈辞没有离开,留在坪都的沈辞每一天或许都会像今日这样眉目忧愁又疏离,无趣也无味。
  纵使沈辞一次次说愿意陪着他,喜欢待在有他的地方,可是他看着现在的沈辞,又深深地明白,沈辞不喜欢留在这里,连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宴席都让沈辞提不起兴致,敷衍且勉强,那以后呢?以后只会有更心烦的时候,难道要让沈辞一次次为了他忍下来吗?
  谢如琢心口发疼,闭了闭眼,从月门走进去,有宾客回头看见他,都惊了一下,慌忙起身,紧接着沈辞也看见他了,眼睛一亮,反而高兴了不少,放下酒杯也站了起来,跟着众人一起行礼。
  “诸卿都平身吧。”谢如琢笑了笑,“朕今日也是来恭贺沈将军的,想讨杯酒喝,别坏了大家兴致就好。”
  众人忙道没有,心里不禁想着陛下对沈将军是真看重啊,亲自出宫来臣子府上道贺,这殊荣也是头一份了。
  沈辞把主座让给了他,过去和岳亭川一起坐了,他对沈辞举了举杯,浅啜了一口酒,又低下头自顾自把每样菜都吃了一遍,没再开口说话。
  虽然皇帝看起来真是来喝杯酒的,但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没多久孙秉德和几位阁臣就起身告辞,谢如琢点点头同意了,其他人便连忙效仿,正好沈辞也不想再折腾了,干脆就散了宴席,最后留下的只有谢如琢。
  沈辞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只手,道:“去屋里坐坐?”
  “就在这坐吧。”谢如琢扯了扯他的袖子,“景致这么好,不多看看岂不是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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